景恬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她浑身发酸。她努力睁眼,不经意牵动了手指。触摸到一份温暖,她才又用力的撑了一下眼皮。
这时,些许光芒落入眼中。
刚撑开一条缝的眼睛还没撑开就被刺激得再度闭上。
“景恬。”这时,沈维霆压抑在喉咙间的呼唤才得以出口。
听闻沈维霆的呼唤,景恬才感觉整个身体慢慢活了过来。
随着感知的复苏,身体上的疼痛也被唤醒了。
随着呼吸,她感觉呼入的气息像是刀,狠狠的刮着她的胸腔,疼得让她不禁闭上眼,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整个腹部也很疼,感觉里面的内脏都挪了位置一样。
沈维霆见景恬刚醒过来,额头上就是密汗,抽出一张纸巾,为她擦拭。满目担忧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景恬听着沈维霆的焦急,努力睁开眼,望着他有些颓废的脸,以及憔悴的胡茬,她抿住唇,尽力放松自己。
同时控制着呼吸的力道,尽量不吸那么深,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我在医院吗?”她望着四周,满目的雪白,低声问道。
“恩,你在医院。医生说你肋骨骨折,而且还有轻微脑震荡,所以这段时间都必须住院,等到好些了才出院。”
景恬听闻他的话,轻轻的点头。肋骨骨折,难怪呼吸都痛。
沈维霆见景恬的额头又起了一层薄汗,心疼得不行,柔声劝说:“你呼吸的时候尽量不要用力,而且好好躺着,很快就会好的。”
“我知道。”景恬冲他笑了一下,让他不要那么担心自己。
沈维霆见她那么难受了,还要照顾自己的感受,心疼得无以复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这时,景恬轻轻的转过脑袋,看了一下旁边。发现这里只有她躺着的一张病床,缓了两口气,才勉强开口:“维霆,我爸呢?”
最怕什么,来什么。
沈维霆一愣,整张脸呈现出近乎僵硬的犹豫。
景恬以为他是没听出清楚,费力的缓过两口气,冲他说道:“维霆,我爸呢?他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喘气,仿佛是拼劲了全力。
沈维霆立刻抓住了她的手,看着景恬那么艰难却还是要追问景意的去处,他的心被剧痛撕扯至裂,看不见的鲜血流遍了他的全身,冷得沁骨。
“景恬。”
景恬和沈维霆是心心相惜的夫妻,看到他的神色,她的心几乎是立刻的就感受到了他的为难。而他的为难,也将她的心逼入了某个不安的角落。
她想追问,可是刚想说,过重的呼吸就让她痛不欲生。
沈维霆见景恬已经有了预感,握着她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抖了起来。纵然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迎接这一刻,可是这一刻真的来临,他却害怕了。
景恬见沈维霆迟迟不说,眼中已经弥漫开了慌。她不顾如刀绞般的疼痛,反手握住沈维霆的手,狠狠地,用力地,颤抖地一字一顿的问:“我爸呢?”
沈维霆的手被她的手握得失去了血色,心底被囚禁的痛瞬间爆发,肆虐的侵袭了他的所有神经。
在满地残垣中,他嘶哑出声:“景恬,对不起,当时我是看到有人要对你们开枪才朝对方开枪的,我不知道那辆车被人动了手脚,更不知道它会突然爆炸。对不起……”
他痛苦的倾吐,没有换得景恬的谅解,反而刺激着她的心越来越不平静。
因为已经被不安的预感牢牢擒获,心处已经有了清晰的撕裂的疼痛。所以她狠狠的瞪着沈维霆,不顾自己的伤情,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沈维霆见景恬要坐起来,脸色大变,伸手压住她:“宝贝,你不要动,这样会加重你自己的伤的。”
景恬听着这一声宝贝,刚醒过来还不甚清明的眼睛浮现出不容拒绝的坚定:“我要见我爸。”
沈维霆熬了两天一夜的眼睛猩红猩红的,跟染了血一样。听闻景恬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不堪重负了,开始没有规律的跳动。
但是他忍住了,紧紧的压住她,痛苦而又徒劳的劝慰:“等你好些了,我再带你去见他,好吗?”
“你不要骗我了!”景恬大声呵斥,整个胸腔仿佛被捏碎了一般剧痛着,可是她却不肯妥协,双手撑住床,紧紧的,用力的把上半身拉了起来。
沈维霆六神无主,劝慰不了她,也安抚不了自己。当即放开了手,痛苦的闭上眼,不敢再看景恬的脸,低吼着:“你爸爸伤势太重,昨晚已经……死了。”
四周霎时间安寂。
夜风飘过窗口,发出清晰的咚咚声。
景恬刚带起的上半身被沈维霆的话打回了原型,她不顾疼痛剧烈的呼吸着,声音之大,频率之剧,仿佛似乎要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沈维霆心跳紊乱,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浮现出浅薄的青色。他听到景恬不要命的呼吸声,猛地睁开眼,藏不住的痛苦悉数倾泻了出来,将两人困在了其中。
“景恬,你不要这样,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这次,闭上眼睛的是景恬。她攥紧了手,因为过度用力,指骨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她的脸惨白着,比墙色还要触目惊心。
沈维霆不管耽误,立刻按下了呼叫键。
这时,景恬的声音森冷又绝望的响起,震裂了他的心弦,让他的心跳几乎难以为继。
“沈维霆,我恨你。”
这句话说得清楚,含着莫大的痛苦,携着不可原谅的愤怒,压倒了沈维霆最后的依托。
在医生与护士跑着冲到病房内的时候,坐在床边的沈维霆轰然倒下。
“沈先生!”医生见状,大声呼喝。
景恬瞬间睁开了眼,眼睁睁看着脸色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的沈维霆紧闭着眼,颓然倒下。
那一刻,她的精神也撑到了极限,当即眼前一黑,再度昏迷。
一时间,整个病房陷入了手足无措的慌乱。
外面的保镖冲进来时,就望见医生在救景恬,护士在急救沈维霆,场面混乱不堪。
等到阿金与沈延抵达现场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混乱的一幕,两人都变了脸色,刚要往里冲就被医生的怒吼喝退。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将里面的空间腾出来救人。
焦灼的等了半个小时后,里面的各种声音才趋于停止。
为了不影响景恬,医生打开房门请求外面的保镖帮忙:“麻烦你们帮我把沈先生送往隔壁的病房,可以吗?”
保镖看向阿金,阿金点头。
他们才进去,小心翼翼的将沈维霆搬出来,放进了隔壁病房。
阿金抓住机会,立刻向医生打听:“医生,这是怎么了?三少,没事吧?”
医生一脸恼怒:“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但是能发生在这样大的心理刺激肯定不是小事,而且沈太太的肋骨险些再度骨折,你们必须要好好劝慰两人,不能再意气用事。”
阿金目光一转,猜测到了发生了什么事,连连点头:“好的,我们会注意的。”
医生擦了擦额头,点头:“好,目前来说没什么大事了,我先回办公室。有事的话,按铃叫我。”
“谢谢医生。”阿金让开了路,让医生出去。
等到医生出去后,阿金让保镖也出去,不要打扰沈维霆。
他也没进去,轻轻带上门,让沈维霆在这段时间能好好休息。
走出去时,没看到沈延,他朝旁边看正好望见他站在了景恬的病床床位,默默的看着她。
他迈步走进去,引起了沈延的注意。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沈延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间病房的门都被关上,他和阿金一左一右的靠墙站立。保镖们继续守在安全通道口,留意着往来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延看到景恬的伤势那么重,难以想象当时的她是处于什么样的危险。
阿金没抬头,默默的靠墙而立。
沈延见阿金不搭理他的话,抬腿在墙上一撑猛地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也发生了变化,先前还是冷淡的眼睛此刻显现出点点戾色,俊秀的面目阴冷森然。
“景恬为什么会受伤?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阿金听着沈延那毫无礼貌可言的质问,抬起了冷漠的眼眸,对他眼中的阴历相对,不失气魄。
“小少爷,这件事是三少与夫人的私事,你的关心我会转告三少,但是其他的我无可奉告。而且,现在三少还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小少爷不如明天再来。”
沈延听闻阿金不卑不亢的回答,被气得险些出手。但是他克制了,不仅是因为他清楚自己不是阿金的对手,也清楚他们不是没有弱点。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到时候爷爷问我什么,我就直接答。”
阿金听闻沈延的威胁,冷漠的目光一沉,陷入了考量。
沈延不理他,转身就朝电梯走。
走到一半时,电梯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蕾丝,带着半遮面的大檐帽的女儿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