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二十天过去,许珊珊一丁点儿变化也没有,好像已经忘了要自杀的事。一虎、沈凝、一笑、司徒秋雨、威尔?杜夫、孟琪六颗谨慎戒备的心在许珊珊的伪装下一点一点松懈。
一个月零五天过去,3月13日,许珊珊仍然什么变化也没有。甚至,煞白的脸色在食疗的滋补下白里透出了红晕。一个月不怎么活动,还长胖一点。
心理防线被瓦解,午餐后,一笑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他自己看着许珊珊,反正许珊珊也不会自杀。
六人的想法都是同样的--许珊珊之所以一直呆傻是因为受了刺激,而这刺激需要一定时间去缓解、去淡化。只要不自杀,他们就放心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笑与许珊珊。
一笑落坐床边,温柔地抚摸着许珊珊红扑扑的小脸儿,唇边绽开一抹松心之笑。
许珊珊白里透红了,而一笑却瘦了不少,健壮的身躯显得单薄;挺拔身姿好似缩水似的看上去有点儿矮。这一个多月,他的脸色不是白的就是青的,没恢复过血色。提心吊胆这么久,今儿个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困意阵阵上涌。
约摸二十分钟,一笑轻唤:“许珊珊……”
许珊珊无应,呼吸均匀而平缓。
“许珊珊……”一笑又唤。
许珊珊无应,呼吸均匀而平缓。
连唤三声,许珊珊无应。一笑确定她已经睡着了,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去浴室。
浴室门关这一刻,许珊珊无声无息地睁开杏眸。浴室里传出“抽风机”的声音,她就知道一笑在上厕所。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伪装一个多月,她终于等到了机会!
她从被子里抽出右手,将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串拿过来。左手抽出被子悬于眼睛上方,她把睡衣的袖子往上卷一卷。钥匙扣上挂着一把指甲刀,她将指甲刀竖起,弯月的带尖处压在自己左手腕的血管上。
她望向浴室门,热泪汹涌而出!碰动红唇,透过门板对里面的一笑无声说道:“老公,对不起,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了。下辈子,我一定为你生很多很多孩子……”随着话音的落下,心绞痛!
她收回目光瞅着自己的手腕,一面划下指甲刀、一面于心默念:“爸、妈,珊珊来找您们了。”一刀下去,血线形成,殷红流淌。
她垂下左手放在体侧,右手虚握着指甲刀放在身体右边。她的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一圈,将这些熟悉的摆设记进脑海,而后笑着阖起双目。‘爸、妈、琪琪、威尔、司徒,对不起,我走了……’
厕所中的一笑丝毫不知道许珊珊割破了手腕,他坐在马桶上通通快快地排除着体内垃圾。心想今天终于可以像以前那样把许珊珊抱在怀里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了,嘿嘿。
速战速决。一笑上完厕所,按下冲水按钮后高高兴兴走出浴室,关上浴室门。
呼吸间,一股子血腥之味沁入鼻腔,令他放松的头脑着实一懵!他怔在原地三秒种,而后倏地转身看向大床……许珊珊褪去血色的惨白面容直直地闯入眼帘!
“嗡”地一下,一笑头脑一胀俩大!心慌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
殷红的鲜血刺了他的眼目,许珊珊手腕处的血水汩汩细流,被子上一片血迹!
“不--”刚才还放松高兴的一笑尖声大吼,血管里的血液随着许珊珊的腕血汩流而急速冰凉!
“许珊珊!你这个骗子!你怎么可以骗我们--”一笑咆哮,凤眸顷刻间血色通红!愤怒、痛心排山倒海,劈头盖海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缩水之躯打压得又颓废几分。
他此时此刻才明白为什么一个多月来许珊珊不喊不闹,她不是放弃了自杀,而是在等待机会!她在等,等他们全都放松警惕、等到身边没人时,再像现在这样用右手里的指甲刀割腕自杀!
“许珊珊--”一笑疯颠,暴吼。他猛力拉开床头柜,从抽屉里取出自己养伤时用剩下的纱布迅速缠住许珊珊流血的手腕。愤力掀开被子,抱起许珊珊就走。
咆哮引得一虎、沈凝从房间里跑出来,“蹬,蹬,蹬”上楼,与出房的一笑撞个正着。
“爸、妈,许珊珊割腕自杀了!去医院!去医院!快去医院!”一笑一边跑一边粗吼,抱着许珊珊的双臂微微发抖,一颗饱受折磨的心坠入深谷。
鲜血浸透纱布,那刺眼的红色令一虎、沈凝骤然变了脸色,二人的心紧追着一笑坠进谷去。
一笑在前,一虎、沈凝在后,三人飞也似地冲出主楼。
“砰!砰!砰!”
“砰!砰!砰!”
急重地敲门声惊醒孟琪,她猛地坐起身来。起得太快、睡得不好,头痛欲裂!“唔……”痛哼了声,她捂着疼痛的脑袋前去开门。
房门一启,佣人气喘吁吁地焦急说道:“孟小姐,少夫人割腕自杀!少爷、夫人、老爷已经开车送少夫人去医院了!”
此言一出,孟琪的头急剧一疼,神经于太阳穴上“突,突,突”疯蹦狂跳!“割腕自杀”四个字犹如利箭穿心,将她牢牢地定死在木桩上不能动弹。悲从心来;怒由心升,好友居然用伪装欺骗他们!!
身形一个摇晃,孟琪倒退两步,拖鞋底子擦蹭着地板发出沉重之声。她跌跌撞撞转身,抖着手换好衣服,抓起手机与车钥匙冲出房间。
一面奔向车库,她一面先后拨下司徒秋雨和威尔?杜夫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们许珊珊自杀的事。
坐进“兰博基尼”,她一脚油门踩下去飞速疾驰!
“劳斯莱斯 银魅”中,后座上的一笑紧紧地抱着许珊珊,愤怒火焰烧在心间,令他胸膛的起伏迅猛强烈。怀中人儿生命的流逝,使得他体内的热血全部冷了下来。
鲜血浸透纱布,滴滴哒哒掉在车内奶白色的地毯上,红白双间醒目窄眼!
沈凝单手握着许珊珊的膝盖,手掌与手臂频频抖动,她做梦也没想到儿媳的算盘打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日没夜地守着儿媳、看着儿媳,竟然都不能唤得儿媳回头不去轻生,儿媳割腕之举把他们一个多月来所有的付出全部推翻!太教人伤心!!
一虎驾车疾驶,一张老脸铁青阴郁。儿媳折磨了四个小的,折磨他们这两个老的,折磨来折磨去儿媳自己倒选择了解脱,把他们这些真心诚意付出的人置于何地?!儿媳只想着要去死,却从来没为他们想想,儿媳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他们?!!
许珊珊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
当手术室的两扇门关起;当门上的红灯点亮,一笑一记重拳捶在手术室门旁的墙壁上,“嘣!”地一声。疼意透过肌肤渗入血肉,达至骨头。
愤怒、恐惧、戏弄,三种情绪严严实实地糊住一笑!他一拳一拳地打墙,“嘣!嘣!嘣!”用此来发泄,试图甩开愤怒、恐惧、戏弄,还自己一片清晰。
然而,他越是迫切的想要清醒,三种情绪就越缠着他、纠着他,令他丧失理智不能如愿。
一虎搂着沈凝坐在长椅上。
沈凝握着拳头捶打一虎的大腿,声声哭喊:“珊珊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这是在用刀子生生地挖他们的心头肉啊!
威尔背靠着手术室门旁另一侧的墙壁,掩面双手瑟瑟发抖。他顺着墙壁滑下去蹲在地上,于心呐喊乞求:“上苍,求你不要收走许珊珊的命!求你可怜可怜我,不要让我再失去精神依靠--”母亲已经没有了,他想抓住许珊珊的命,让许珊珊可以活下来!
孟琪揪着司徒秋雨的衣服领子,哭倒在他怀里。她万万没有想到从来不撒谎的好友会欺骗他们,而且将他们骗得彻彻底底!一个多月啊,好友早就憋着要寻死,她一直憋着等他们松懈!与好友相识十一个年头,她首次对好友产生了愤怒与埋怨!
司徒秋雨搂着孟琪,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拍她的脊背。他温润如玉的脸庞铁青紧绷,秋水澄眸冰冷寒沉,一种被戏耍的愚弄感笼罩全身。直至今时今日他才知道,许珊珊才是最自私的人!
鲜血染红洁白的墙壁,腥甜的味道弥漫走廊。一笑血红的右拳皮开肉绽,一只只血拳印子打在墙壁上犹如一幅用鲜血泼画出的画卷,绚丽妖/冶。
一虎大步上前,从后头抱住一笑,将他拖离墙壁。
沈凝抱住一笑的右臂锢在胸前,哑声求道:“阿笑!妈求你不要再打了,你的手都打烂了!”
一笑不理会沈凝的哀求,瞪着腥红的眼睛盯墙上的血印子。右臂受锢,他还有左臂。
一笑挥着左拳使劲儿去够墙。一虎气坏了,一巴掌朝他煽去,“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高亮。
耳光音落,威尔?杜夫、司徒秋雨、孟琪通通看过来,瞅着一家三口。
左颊火/辣辣地疼!一笑混沌的头脑因这记力道十足的巴掌渐渐拨雾清晰,失控的理智重新回到他的大脑。就在别人都不冷静的时候,他骚动的情绪镇定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