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天玄不缓不急地说道:“朕倒是觉得,胧月公主有心了。”
白梨的担忧一扫而散,紧接着问道:“怎么个有心?”
“原本胧月公主是带罪之身,若是回到京楚城,就会面临被斩首的命运。可她为了太子的生辰宴,特意乔装打扮,还将这出‘公主认亲’的戏码演绎得精彩绝伦。在朕看来,胧月公主不当罚,当赏。”
白桃静静地听着,惊讶于容天玄竟然可以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
白梨眼角攒着笑,连连点头道:“朕也这么觉得。”
“皇上!”
孟子樱还想再说些什么,白梨不耐的推了下手掌,止住了她的声音。
“好了,那道圣旨,朕撤回。是朕一时糊涂了。”
白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到父皇眼中堆着笑,一直望向这边来,便也跟着“咯咯”笑,他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样开心了。
他的乳娘站在一边看着,迟疑了好一会才道:“公主殿下,昨夜救下了太子的可是您?”
“正是。”
还不等白桃回答,安茗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昨夜我带公主进宫来,恰巧遇到鹰兽作乱,太子被掳,是公主舍身相救。可考虑到自己是带罪之身,便悄悄将太子送回了东宫。”
这次,白梨干脆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眼中泛着热泪。
“我的好妹妹,没想到,救了杏儿的竟然是你……”
这下子,就算孟子樱如何的反对,白桃公主的身份都有足够的理由恢复了。
她干脆不再说话,只暗暗地绞着手中的锦帕,直到传来刺耳的撕裂声。
一场跌宕起伏的生辰宴,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恢复了公主之身,白桃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她终于有机会可以跟孟子樱正面抗衡了。
她要守护白杏,为师父报仇!
生辰宴过后,白桃却没有机会跟白梨说话。
白梨身为大燕皇帝,理应亲自招待从方古远道而来的容天玄,白桃自然被冷落到了一旁。
可白梨也不是个粗心的,很快就命人将白桃送入京楚城的公主府。并传话说,很快就会前去探望她。
白桃明白他的苦心,云英宫不是久留之地。
护送白桃前往公主府的,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天下兵马大元帅是大燕最高军职,总领军政,掌征伐。用这样一个人物护送白桃回公主府,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也足以见得白梨对白桃十分的用心,生怕她再有个闪失。
在名门小姐艳羡的目光中,白桃坐上一顶华丽的轿子,向公主府而去。
前面,身穿银丝铠甲的护卫负责开路,后面,则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几员爱将,负责压阵的都是传说中的大人物。
从坐上轿子开始,白桃心底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几次将头探出轿子,向后面的队伍看去。
许是她眼花了,总是看见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
而队伍最末端的那个人,似乎刻意再躲避白桃,每当她探头出来的时候,总会恰好让前面的人遮住自己的身影,不漏任何痕迹。
“喂,你。过来一下。”
白桃朝着一旁的护卫勾了下手指。
那护卫受宠若惊,连忙红着脸上前吗,恭敬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白桃将手覆在嘴边,极其小声地问道:“队伍最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那护卫神情微微一滞,随后露出恍然所觉的神情来说道:“那在队伍后面压阵的,是大元帅大人。”
“哦,那他叫什么名字?”
白桃心底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表情也不禁跟着变得凝重了几分。
护卫刚要开口,忽然浑身绷紧,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待他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却震惊地发现,就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了。
白桃暗叹一声:“好内功”
你不想让我知道你是谁,我却偏要知道!
她忽然猛地压下身子,就势从轿子上滚了下去。
“哇呀呀,救命!”
白桃做出不小心落轿的假象,大声喊叫。
后面的几匹马受惊,纷纷扬起了前蹄。
白桃滚到了地上,不闪不躲,还在大呼小叫,眼看就要被马蹄砸住了。
这时,白桃忽然感觉面门前面刮过一阵清爽的风。
一抹蓝色的身影,迅速伸出了手臂,将白桃从地面上捞了起来。
她努力撑着眼睛,惊诧地看到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还有那熟悉的轮廓跟冷冽的眉宇。
“大……大师兄!”
这一刻,白桃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了。
宫清照例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甚至揽住白桃的那只手臂,都很有技巧地跟她保持着距离。
“公主殿下,小心。”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还有些怀疑,不敢确信的白桃,胸口猛地颤了颤。
她上前捉住了宫清的手腕,再次问道:“大师兄,是你吗?”
自从师父惨死,白桃离开了南华山,因为急于复仇,她并不知晓两位师兄究竟怎么样了。
大师兄宫清跟二师兄庄羽墨,二人武功高强,白桃一直坚信,他们一定不会出事。
她原本还计划着待替师父报了仇,就前去寻找两位师兄。
可,宫清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桃不敢置信紧紧盯着他。
他身上的铠甲,甚至腰上的腰牌,都彷佛在告诉白桃,她的猜想不会错。
“大师兄,你……你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宫清并没有否认,说话的声音比起刚刚也柔和了许多:“小师妹,你就这样离开了南华山,知道我跟羽墨多担心吗?”
冷漠的大师兄极少跟她这样说话,白桃顿时感到眼睛一热,眼泪泫然而落。
“大师兄,真的是你!”
也顾不得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白桃紧紧地抱住宫清,大声哭泣起来,宣泄着多日来的委屈。
待她情绪稍稍平定下来,宫清才将之后发生的事情讲给白桃听。
那日,孟子樱带孟家军杀上南华山,在双方对抗的过程中,叶筠被逼落入河中,而宫清跟庄羽墨急忙前去寻找,最终也未能找到。
白桃紧紧抱着白玉葫芦,眼角的水渍一直未干。
宫清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他几次想抬手给白桃拭泪,最终却捏紧了拳头,干脆转头看向别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大师兄,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大燕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看着宫清穿着帅气利落的铠甲,白桃犹自感叹了一句。
怪不得,在南华山上生活的三年,每一年宫清几乎有大半年都不在山上。
白桃眼底光芒一闪,捉住了宫清的手臂,急切的问道:“大师兄你是大元帅,那二师兄是什么身份?你们为何要瞒着我?”
感受到手臂上的柔软,宫清的身体忽然僵了下。
“我们并非是刻意瞒着你的,只是师父吩咐,只想你在南华山上能够无忧无虑地将身体将养好。”
一提到叶筠,白桃的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
“只要两位师兄没事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会为师父报仇的!”
白桃暗暗捏紧了拳头。
宫清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转过来,看向白桃。
多日没见,她好像瘦了许多。
宫清刚要嗔白桃一定是没好好吃饭,他的手便瞬间被柔软包覆。
宫清一怔,就见白桃捉了他的手,一脸崇拜的望着他。
被这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宫清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大师兄,这次你再也不会从桃子身边走开了,对吗?”
这些时日,白桃感到身心俱疲,大师兄宫清的存在,对她就像长辈一样,看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她就会无来由地感到安心。
宫清有些怔然,心底里觉得,有些事情正悄然发生着改变。
譬如,之前在南华山上,白桃总是尽量躲着他。
两人能够做出这种亲密的举止,宫清做梦都没有想过。
视线再一次落在白桃细嫩的手背上,他的肩线,不自然地绷直了一些。
“对吗?”
见大师兄不回答,白桃又问了一遍。
“对。”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宫清胸口内翻涌。他始终将视线沉着,不敢去看白桃的眼睛。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白桃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多日的疲乏感涌上来,她阖着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人坐在轿子中,宫清就那样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不时看向白桃的睡容,紧致的唇角,不时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弧度来。
当白桃消失,宫清焦灼不已,在南华山上苦苦寻找了两天两夜,南华山的一草一木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仍然没有看到白桃的身影。
那时候,甚至连绝望的庄羽墨都劝宫清放弃,可他并不罢休,发誓掘地三尺,也会尽快给将白桃找到。
好在,他们从右相左清那里打听到,偶然间看到一辆马车离开了南华山。
当时,宫清便猜想,白桃一定还活着,就坐在那辆马车里。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宫清再次回到了南华水榭,果然发现湖边多了两个人的痕迹,叶筠的白玉葫芦也不见了。
跟庄羽墨商议之后,宫清决定不再逗留,即刻回到大燕。
他心中猜测,白桃定然会为叶筠复仇。
果然,一切都被他猜中了。
昨夜大燕的鹰兽跑到云英宫内作乱,他依稀间看到一抹灵活的身影,在幢幢宫闱之间跳跃,救下了太子。
宫清心底里有种强烈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救下太子的人一定就是白桃。
而第二日的生辰宴,说不定她还会出现。
在得知白梨赦免了白桃的罪责,宫清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子,她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可,在护送白桃回公主府的路上,宫清却在犹豫,该如何表明自己的身份。
能够再次见到她,却让宫清感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