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鸟上绑着纸条,鱼月灵叹息了一声,心道,安邦侯如今如此的明目张胆,竟然敢大白天的,就派鸾鸟过来传递消息了。
一想到此时的皇宫之内,到处都是安邦侯安插的探子,鱼月灵就无比的忧愁。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或许,不该因为对容天玄投注了感情,就孤注一掷的相信了他。
或许,等待她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鱼月灵脑子很乱,她匆匆地撩了一下凌乱的鬓发,不敢再想象下去。
将纸条从鸾鸟身上取下,鱼月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纸条展开来。
只见中间包裹的,竟然是一包药。
鱼月灵对药性进行过很长时间的学习,将鼻子凑近,微微闻了下味道,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毋庸置疑,安邦侯送来的,是一种烈性毒药。
鱼月灵的心跳彷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片刻。
纸条上有一行不甚清晰的小字——下到玄的饭食中。
这个“玄”字,无疑就是容天玄。
鱼月灵怅然地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致,然而眼前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她努力想要看清楚,却什么都看不清。
这无疑是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了。
投靠安邦侯,还是相信容天玄。
看着手中的药包,想起容天玄这几日为她跟她的家人奔忙,鱼月灵就觉得于心不忍。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一道人影闪进来,惊得鱼月灵差点惊叫出声。
看清楚来人,她心底咯噔了一下。
“贵妃娘娘。”
庄羽墨头上还沾着一片草叶,能够混进来,他也是不容易。
谁能够想到,鱼月灵身边有如此之多的高手,一看就是经由非常严酷的训练。而且,都是出自安邦侯之手。
“原来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鱼月灵心底不快,飞快将手中的药包藏于身后。
庄羽墨自然是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
他虚起眼睛来,淡淡一笑,“请娘娘赎罪,卑职只是看到有鸾鸟飞进来,一时好奇就……”
此时鸾鸟已经从后门飞走了,庄羽墨自然是找不到它的踪迹的。
鱼月灵是安邦侯安排在容天玄身边的细作,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以往安邦侯还知道掩饰,可近来却愈发的明目张胆了。
庄羽墨从自己的父亲安阳侯那里,依稀知道鱼月灵已经对容天玄投诚。
不过,他担心的是,如今双方在朝中势力悬殊,鱼月灵为求自保,很有可能会动摇。
庄羽墨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被鱼月灵藏在身后的药包,他的大脑飞快地转动,想要找个能够说服鱼月灵不会动摇的方法。
忽然,他眼前浮现出小师妹的面容来。
鬼使神差的,庄羽墨坐下去,径自提了桌子上的冷茶,倾斜壶口,将水柱压下,灌到喉咙里面。
喝过了水,他很是大喇喇的用袖口擦了一下唇角,干脆有话直说,“安邦侯是不是给了你一种毒药,我父亲那边的探子前不久送来一个消息,说是安邦侯新得了一种毒药。若是沾上哪怕一点的话,死相都会很惨。最为恐怖的是,不是让人立刻就死的烈性毒药,期间势必是要经过惨绝人寰的折磨,肠穿肚烂,身上没一处好地方的时候,才会咽气。”
鱼月灵听了庄羽墨的话,在身后不敢将毒药包抓得太紧,生怕汗渍将药包外面那层粗纸弄湿了。
家人还没有救出来,她可不想肠穿肚烂的惨死。
庄羽墨微微笑着,笑容莫测,“皇上生死存亡,关系我安阳侯府上下性命,我们父子必定是心系他的安危的。我的小师妹对陛下用情至深,自然也是时刻忧心于他。他们之间,便是因感情而生的牵挂。向来,贵妃娘娘应该能够懂得,这种牵绊。”
庄羽墨的话,说中了鱼月灵的心事,若是没有牵绊的话,此刻,她恐怕早已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走高飞了。
见她眼神烁闪了一下,庄羽墨望向别处,“我来这里,是想求贵妃娘娘坚定本心,你要知道,你的一念之差,会毁了很多的东西。请你相信陛下,只有他,才会顾虑这种牵绊的存在,而安邦侯,只会因此为要挟的把柄,去控制您。”
他停顿了一下,心内的某一处忽然变得柔软,“娘娘,我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这种牵绊的存在,作为二师兄,我时刻记挂着小师妹,而小师妹也有心心念念的人。好比一张无形的网,若是哪一处破了,这网恐怕再难修复。如今,这网中间,即将迎来一个新的生命。”
鱼月灵身子颤抖,狐疑地看向庄羽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师妹她有了陛下的骨肉,就算看在这个新生命的份上,也请您心存仁念,不要让这张牵绊的网,化作齑粉。”
鱼月灵沉默了,那一瞬间,似被掀起的浪花拍中了身体。
说不清楚的感情在她的身体内蔓延。
“关于小师妹怀有身孕的事情,陛下还不知情,恳请娘娘保守这个秘密。如此关键的时刻,陛下是万万不能分神的。”
鱼月灵沉默了半晌,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庄羽墨很快告辞离开,不敢多做停留。
他离开之后,鱼月灵都处于失神的状态,过了许久,才想到将身后的药包拿出来。
她神色微变,忽地随手一扬,借着风势,将药粉扬散。
心念坚定的那一刻,她感到轻松了不少。
……
“死万两,你到底在哪儿,明日我就要走了,你还不来见我一面。”
“公主,那里不能去,没有皇上的命令,您不能随意走动。”
喜莺的话,让白桃愈发的火冒三丈。
她左等右等,都不见容天玄出现就算了,今日还以为至少能够见上他一面,可没有想到的是,一大早容天玄那边就传了命令过来,不准白桃随意走动。
白桃那个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准备找到容天玄,好好理论理论。
难道之前说爱她,都是骗人的不成?眼看她要离开方古回到大燕,后宫又被送来了数名荷娘那样的大胸美女,他就懒得再做戏了吗?
昨天晚上,白桃折腾到很晚都没有睡着,眼前不断地浮现出容天玄被莺儿燕儿环绕调|情的场面,心里那个气啊,早上便听到容天玄传来的命令,无疑就是火上浇油。
不顾奴才的阻拦,白桃一路跑到了御书房去。
御书房周围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显然是没有什么人来过的样子。
白桃看到了秋鸿,秋鸿上前想说什么,白桃没有耐心,御气腾空而起,跃过了他去。
粗暴地推开御书房的门,里面却空荡荡的,书案上的奏折,被风掀起,簌簌地响了几下。
白桃心下一空,眼睛紧接着湿润了。
“万两,你不在吗?”她切切地问了一句。
半晌,竟没有等来任何的回应。
白桃浑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了一般,四下茫然地看了看。
虽然没有瞧见那熟悉的身影,不过,白桃有种感觉,容天玄似乎就在这里。
“公主,请先离开吧,皇上有要务在身。并不在这里。”
白桃没动,背影被风吹拂着,看上去有些萧瑟,“你先让我说句话,说完我就走。”
她的视线定在某一处,直直地望过去,眼底盈盈地全是泪水。
“容万两,你非要这样吗?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你却不肯抽出时间来见我一面……”白桃越说越委屈,眼泪控制不住,滚落而下,打湿了她微凉的面颊。
地底的某一处,某人端坐在那里,一身堇色华袍,嵬嵬成影,拓在昏黄的墙壁上。
容天玄身后,鱼月灵挑起眼角来,神色未明。
她坚定了决心,来找容天玄,将安邦侯送来的毒药一并带了过来。
没想到,却被容天玄带到御书房下面的密室之中。
在这里,她惊喜地与家人团聚了。
这几天的时间,容天玄一刻都不得安歇,帮助她救出了她的家人。
鱼月灵很是庆幸,庄羽墨的一番话点醒了她,摆正了她动摇的心思。
若是这个时候改变注意,继续为安邦侯这头狡猾的老狐狸做事的话,很可能就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鱼月灵抱着受惊的母亲,不断拍打她的背脊,安抚着她的情绪。
容天玄告诉她,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还准备了能够供他们藏身数月的粮食。
倘若三日之后,他没能回来的话,便让鱼月灵带着她的家人从方古尽快逃走。
回想起当时容天玄晦暗如霾的眼神,到现在,鱼月灵的胸口都突突直跳。
心脏彷佛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
三日之后……
难道,这三天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这也是容天玄不肯去见白桃的原因?
鱼月灵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萦绕而上,她不敢在想下去,只能更紧地抱紧自己的亲人。
原本以为,容天玄最是无情。
可救了他全家性命的,也是他。
鱼月灵阖了眼眸,珠泪溅落。
不枉费,曾经对他近乎执拗的爱意。
等不到回答,御书房内的白桃深深地吸了口气,苦涩的感觉浸湿了身体。
她牵起唇角,无力而疲惫地笑了笑,“罢了,你不见就不见吧,我知道你是有自己的苦衷,我先暂且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好好的!”
白桃说罢,握了拳头,自以为潇洒地转身离开。
却不知道,衣服的前襟,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容万两,你不地道。
以我们的关系,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能同我分担的吗?
白桃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决定度过这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发。
虽然生气,不过,她也能够感受到近来万京城中不同寻常的气氛。
看来,暴风雨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桃留下来,只会让容天玄束手束脚,倒不如尽快离开。
白桃走后不久,鱼月灵睁开水眸,注视着容天玄的背影,只见他缓缓转身,倾城无双的绝美面容上,染上一层寒凛的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