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时候,宫人已经烧红了洗澡的热水。
万鹤想也没想,点了点头,“皇后就不必亲自伺候了,还是让下人们来吧。”
他对自己的易容很自信,不仅仅是脸做的极为肖像,就连身体上的细节也不放过,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易容人才,而独有他被提拔到了容天玄身边。
庄汝蔓肚子沉重,确实不方便伺候,便没有坚持。
万鹤沐浴好了之好,便径直走到榻前,将庄汝蔓抱上去。
她娇软的身子,让万鹤下腹腾起邪火来,可看她怀孕辛苦,便没有动别的念头,二人只是相拥而眠。
万鹤很快就睡着了,还打起鼾来。
而庄汝蔓在听到鼾声之后,缓缓地打开眼眸来。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也难以睡得安稳,连续数日都是失眠的状态。
若是平时睡不着的话,庄汝蔓必定会很焦躁,可今日不同,有“容天玄”守在身边,她觉得踏实了不少。
屋内还有一盏烛火没有熄灭,是供他们起夜用的。
烛火晕黄的光芒透过床帐照进来,庄汝蔓细细凝视着面前的“容天玄”。
她忽然皱起月眉来。
也许是刚洗完澡的原因,“容天玄”的皮肤有些干燥,有的地方竟像是卷了皮。
看他睡得沉,庄汝蔓伸出手去,心疼地抚摸着他干燥的面庞。
心想,陛下一定是近来太过操劳了。
可摸着摸着,指腹下传来的感觉让庄汝蔓感到一阵悚然。
怎么干燥的好像不是人的皮肤。
她又大着胆子探寻了一下,却忽然在脸侧,发现有翘起的地方。
心内一凛,想都没想,便顺势用两个指头掐住,整个掀起来。
床帐外的烛火晃动的很剧烈,庄汝蔓撑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上被揭下来的人皮,而躺在面前的男人,长着一张陌生的面孔,又哪里是容天玄?
回想起与“容天玄”相处时反常的一幕幕,庄汝蔓抑制不住,惊叫出声。
今日恰好是华音在外面守夜,听到庄汝蔓的喊声,跟她从床榻上落下来的声音,便慌忙闯了进来,“皇后娘娘,怎么了?”
万鹤也被惊醒,感到身边的庄汝蔓掉了床榻,随即起身,紧张地问道:“皇后,你怎么了?”
华音看到那张陌生的面孔,吸了口冷气到胸腹,却没有惊叫出声。
果然,这个男人并非是容天玄!
华音很冷静地从身后将门紧紧掩住,并吩咐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庄汝蔓受到了惊吓,肚子疼得难受,可在看到万鹤的手伸向自己的时候,拼命地后退,“你不用过来,不要碰我!”
她的声音嘶哑而难受,眼泪很快就夺眶落下来。
万鹤惊恐地摸向自己的脸,再去看庄汝蔓手上,竟拿着他的人皮面具。
万鹤心道不好,还想要解释,却被庄汝蔓的声音喝止,“你走,快走!”
庄汝蔓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恐怖的感觉正在心底弥漫。
她不想要了解面前的男人是什么身份,直觉告诉她,如果真相被揭开的话,她定然是无法承受的。
华音上前来,不由分说就将万鹤从床上揪下来。
万鹤没有反抗,视线一直凝在庄汝蔓身上,担忧她此时的情况。
庄汝蔓却看也不看他,只顾得流眼泪。
“皇后娘娘,让你受惊了,小的叫万鹤,待娘娘冷静下来,小的会向您解释清楚的。”
万鹤说罢,将被庄汝蔓丢在地上的人皮面具重新捡起来,戴在脸上。
他想要对华音嘱咐点什么,华音却恨瞪了他一眼,冷喝道:“还不快走!”
万鹤无奈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庄汝蔓再也抑制不住,痛哭起来。
她隐约觉得,此男的行为定是受到了容天玄的首肯,若不然的话,守备如此森严的皇宫之内,又怎么会有人易容成容天玄的模样,堂而皇之的闯进来。
华音很是心疼庄汝蔓,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她最初便有发现,却只是怀疑,没有敢跟庄汝蔓提及,如今却还是暴露了。
“皇后娘娘,莫哭了,小心伤及腹中的胎儿。”
没想到,不过是华音一句安慰的话,却让庄汝蔓变得癫狂,“陛下,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对本宫。他竟然厌恶我到这种程度,连我的身子都不愿多碰。既是如此的话,那我腹中的孩子……”
庄汝蔓越想越觉得恐怖,她抓住华音的两只手臂,想寻求安慰。
然而,华音却匆忙避开了她的视线。
此刻的庄汝蔓非常的敏感,立刻就发现了不妥之处,她手上的力气忽地变大,几乎将华音的手臂掐断。
“华音,你跟我说,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并非是陛下的?”
庄汝蔓双眸泛红,力气大得惊人。
华音虽然感到不适,却并没有将她的手甩开来。“皇后娘娘,这件事情,您还是亲自询问陛下吧,奴婢不敢妄加议论。”
都这个时候了,华音并不忍心欺骗庄汝蔓。
没想到,庄汝蔓却更加的崩溃,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竟然是这样,我坏得哪里是龙嗣,分明是个孽种。”
身为皇后的自尊,在这一刻被打得个灰飞烟灭。
庄汝蔓感到深深的绝望,甚至产生了求死的心思,好在华音拼死拦着,才没有让她寻短见。
不过,整个晚上,庄汝蔓都呆坐在床榻上,眼神涣散,不时喃喃自语,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捶打自己的肚子。
眼看天亮了以后,华音亲自去容天玄那里禀报。
昨夜,容天玄已经从万鹤那里得到了消息,他闭着眼睛,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明黄色的龙袍,沉吟了片刻,对秋鸿命令道:“去将安阳侯府的庄羽墨请来。”
秋鸿办事得力,在容天玄上早朝之前,就将庄羽墨请到了皇后那里。
庄羽墨还有些迷糊,明显并未睡醒。
不过,一大早就被容天玄的人叫过来,他心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师妹出了什么问题,可没想到,秋鸿竟然将他带到了庄汝蔓这里。
室内一片狼藉,甚至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然而越往里面走,阴气越重。
庄羽墨的感觉很不好,试着轻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内室并没有人回应他,庄羽墨干脆大着胆子往里面走。
终于,当他看到坐在床上,面如死灰的庄汝蔓时,心头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第一个念头便是,真相恐怕已经被庄汝蔓知晓了。
“姐姐。”庄羽墨很是心疼地走上前去,半跪在庄汝蔓面前,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
庄汝蔓神情木讷,感觉到有人,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皇后娘娘,您的弟弟来看您了。”华音难受的擦了一把眼泪。
“是墨儿啊。”
庄汝蔓摸了一下庄羽墨的头发,笑容温柔。
庄羽墨的胸口揪得更紧了,“皇后娘娘可是觉得难受,我这就去叫御医来。”
他刚要起身,庄汝蔓便疯狂地拽住他的衣角,大声说道:“墨儿,不可以,若是御医来了的话,就会发现我腹中的孩子是个孽种,并非是正经的龙嗣,到时候,我们安阳侯府上上下下都会受到牵连,就连我亲生的父母,恐怕也会受到诛连!”
庄羽墨震惊地望了一眼华音,华音很快垂下头去。
皇后娘娘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神智也跟着不甚清醒了。
“姐姐,不会的,御医只是来看看你的身体。”
庄汝蔓拼命摇头,死死抓着庄羽墨的衣角不放。“墨儿,听姐姐的,你是不是也知道了,知道本宫腹中的孩子是个孽种?”
庄汝蔓凄然大笑,笑声悚然。
“姐姐!”
“皇后娘娘!”
在庄羽墨跟华音的喊声之中,庄汝蔓晕厥过去。
休息了一整日,待她醒来的时候,思绪清醒了不少,然而,却变得沉默寡言。
“姐姐,你就喝点粥吧。”
庄羽墨坐在榻边,温柔地劝着。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庄羽墨一整日都没有离开,她担心庄汝蔓受到的刺激太大,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寻短剑。
因忧心安阳侯会怀疑,庄羽墨便遣人回去,说自己这几日都陪在大师兄宫清身边。
发生在庄汝蔓身上的事情,还不能告诉安阳侯。
安阳侯最终体面,况且安阳侯府世代功勋,出了不知道多少任贤后,若是让他知道的话,相信受到的打击也不比庄汝蔓少。
庄汝蔓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庄羽墨,态度非常坚定地说道:“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
庄羽墨愣了半晌,颤着声音问道:“姐姐打算怎么做?”
“落胎!”
庄羽墨忧心地看了一眼庄汝蔓的肚子,月份足有七个月了,这个时候落胎的话,庄汝蔓会很危险,随即摇头,否决了她的决定。
“姐姐,不可以,还是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吧。”
庄汝蔓紧紧地攒握住他的双手,她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抖动,“墨儿,这个孩子并非是龙嗣,生下来的话,不仅会让皇上为难,关键是,还会让安阳侯府蒙羞!”
庄羽墨垂眸,没有勇气去看庄汝蔓的眼睛,他沉默了。
“目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将孩子落掉,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姐姐……”
“本宫会挺过来的!”
庄汝蔓松开庄羽墨,紧紧地握住拳头,“这是为了安阳侯府!”
庄羽墨心痛地难以说话,竟偷偷流下了男儿泪。
在庄汝蔓的坚持之下,她跟庄羽墨,第二日快天明时,来到了位于万京城郊的皇家别院。
而庄羽墨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了一位郎中,给足了银两,让他配一副能够快速落胎的药。
喝下黑乎乎的汤药以后,庄汝蔓睡下了,庄羽墨不放心,始终守在一旁。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处皇家别院之中,还住着一个人,正是宫清。
因前夜所住的客栈失火,容天玄便安排他暂时安顿是在这里。
今日一早,得到消息后的白桃便又偷偷的跑出来,她知道皇家别院周围有个猎场,因玩心大起,便想着近日食欲不佳,跟大师兄一起猎点野兔来吃。
可到了别院,白桃便感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她没有多想,便径直朝着宫清所住的院落去了。
“二师弟来了?”
宫清眺望着不远处,一早那个方向就传来了声音,虽然不大,可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半个时辰前派属下去打听,这才知道自己的二师弟庄羽墨一早就过来了,而且还是陪着方古的皇后庄汝蔓来的。
宫清觉得奇怪,庄汝蔓的肚子越来越大,怎么不在宫中好好地将养,却跑到了别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