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注主意,白桃让蒋飞在外面的制衣坊做了件太医院的官服,随后在巫湘的帮助下,将头发高高束起,做男子打扮。
巫湘跟在白桃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当然知道她是要做什么打算。
既然知道拦也拦不住,就干脆什么都没说。
从蒋飞那里拿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官服穿在身上,也做好了男子打扮,加上蒋飞,一行三人,便朝着京楚城外围的深山去了。
孟子樱是个狡猾的。她对蛊魂术研究的很透彻,能够治愈蛊魂术的那几中草药,早就被他命人烧了。
须知这些草药皆是名贵的很,生长环境也很苛刻,仅仅隔了一年的功夫,只怕是长不出来。
再加上那几场火烧了几天几夜,怕是土壤里的养分都被烧的差不多了,就更难生长出新的幼芽。
左清跟宫清派了这么多人上山寻草药,已经有四天的功夫了,收获却甚微。
白桃跟着凑热闹,来找草药,凭的全是感觉。
“这叫什么山,长得跟美人屁股一样。”
周围只有巫湘跟蒋飞守着,都是父亲为她训练出来的得力助手,白桃说话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顾忌。
巫湘面上微窘,很不好意思地用余光看了眼蒋飞。
蒋飞用手指搓了下鼻底,装作没有看见,视线掠向别处。
“回公主,此山名为玉钩阑。”
白桃点头,视线依旧向远处眺着,“这山的名字起的倒是雅致的很。不过可惜,虽是夏天到了,可却烧的光秃秃的。”
她眼前的玉钩阑并不高耸,形状柔和,山顶当中一个豁口,因而白桃才会用“美人屁|股”来形容。
白桃大气的一挥手,率先将自己的马栓到山脚下的驿站。
驿站当中的小卒,看见白桃等三人身上太医院的官服,便明白过来,也没多加盘问,便恭敬地牵了他们的马匹入内。
“大人,前几日太医院已经派了一匹人马上山,并没有在这玉钩阑上发现什么,这里烧的最为严重,长株草出来的稀奇的很,怕是没有几位大人想要找的东西。”
虽然驿馆里的小卒子们不知道京楚城的几位大人为何会大张旗鼓的往这偏僻的山间跑,可来的次数多了,也大约明白他们是在找几种珍贵的草药,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白桃简单地“嗯”了一句,也不多说话,向身后挥了挥手,巫湘跟蒋飞就赶紧跟上。
几人出了驿馆,便向这玉钩阑的方向去了。
爬山对于白桃来说,可以算作是擅长的。
如今天气暑热,爬了一会,虽然流了许多的汗,打湿了身上的衣袍,她的劲头依旧足的很。
在爬山的过程当中,几人还不忘四下里看看,寻找草药的踪迹。
可这里就如同驿馆的小卒所说,见到株草都算是是稀奇的了,又哪里会有草药的影子。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白桃的耐心被锻炼的很足,即便是爬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是一无所获,她却并不觉得气馁。
蒋飞是个心细的,在白桃跟巫湘爬山的过程当中,不时看一眼头顶的艳阳。
从刚刚开始,他便觉得山风有些潮热,这日头大的让人心焦,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眼看已经爬到了山腰上,再往上去的话,兴许真的下起雨来,他们就要被困在山上了。
经历了一年多以前的大火,玉钩阑的土壤变得贫瘠,土质松动,再遇上一场大雨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泥石流。
蒋飞不敢再想下去,连忙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白桃。
白桃知道泥石流的严重性,也抬头看了一眼艳阳。
那太阳直晃着她的眼睛,大的就好像要从天幕上落下来。
经蒋飞这么一提醒,她才发觉空气炎热,确实好像要有场大雨的态势。很快就做了决定,“我们现在就折返回去吧。”
下山竟比上山还要艰难许多,山道陡,有的地方又极其的狭窄,需要扶着一旁的人为拉好的铁索,方能稳住身子。
铁索是附近的猎户拉的,因时日也长了,再加上孟子樱下令放火烧山之后,这里没了植物,野兽都几乎绝迹了,山下的猎户有近一年的时间没上山来了。
铁索失去了维护,经历了暴雨严寒跟酷暑,有的地方已经腐朽了。
蒋飞看在眼里,不断地提醒白桃跟巫湘要小心。
“啊。”
巫湘一个不小心,足下一滑,险些顺着土坡滑下去。
好在半倾斜的山壁上,斜长着许多的榕树干,密密的榕树干将她一栏,她才没有从半山腰上掉下去。
蒋飞已经是心惊肉跳,刚才只顾着白桃,却险些让巫湘遇险。
他很是懊恼,便也不顾白桃的眼神,干脆与巫湘十指交握,“湘儿,你小心脚下。”
巫湘红着脸,点头道“好”。
就在此时,天边层层叠叠的乌云好似海上丈高的波浪一般涌了过来,速度之快,很快就遮住了天光。
玉钩阑周围一时肃静极了,只能够听到淅冽冽的风声。
“真的要下大雨了。”
看着天边的浓云,白桃便觉得一阵心惊。
“我们加快速度,在雨势变大的时候,尽快赶到山脚下的驿馆去。”
白桃跟巫湘走再前面,蒋飞断后,他们脚下的步伐变得更加的匆忙了。
乱中出错,巫湘被蒋飞拖着手,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猿意马。强风扫来,她没注意躲闪,竟被一截生着尖刺的枯槁藤蔓划伤了小腿的位置。
登时,鲜血便在她的衣袍上晕开一片。
“湘儿,我来给你包扎。”
看着巫湘痛得柳眉簇起,蒋飞心口一痛,连忙撕了自己的衣袖,要给巫湘包扎伤口。
眼看山风越来越大,身边走石飞沙俱都变成了利器,巫湘急忙推脱“我这点小伤不要紧,赶紧护送公主下”。
蒋飞这才醒过神来。
可白桃不顾巫湘的阻拦,撩开她的袍摆查看,伤口比想象的要深,血还在汩汩的往下淌。
“巫湘,你就别倔了,快让蒋飞给你包扎好,一直流着血的话,你也走不快。”
巫湘拗不过白桃,便让蒋飞以最快的速度给她包扎了伤口。
这时,整个天幕就犹如黑夜一般,整个都黯了下来。
蓦地,浓云犹如被撕裂了一道丈宽的口子,从中透出闪熠的银光,整个玉钩阑都犹如沐上一层初雪,白皑皑的绵延了数里。
蒋飞干脆背起受伤的巫湘,疾步向山脚下敢。
伴着轰隆隆的雷声,白桃竟觉得有些害怕。
山风吹着她身上并不合身的衣袍,竟好像要将她真个掀翻在地。
可现在蒋飞顾着巫湘,就再难有余力顾看她。
白桃咬着牙,顶着狂风,加快了步伐。
又是轰隆一声雷响,耀眼的闪电几乎将整个天地都劈做两半。
走在前面的蒋飞跟巫湘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回头时,已经不见了白桃的身影。
不好!
两人眼前一黑,走过去的时候,环顾一圈山腰下面,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山风实在是太大了……
……
滴滴答答的雨水敲击在岩石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就犹如一双素手,轻轻拨弄着琴弦。声音时远时近,时断时续。
一滴雨水从树叶上弹落下来,晕在白桃苍白的额头。
她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眼睛来。
头顶,是犹如斧凿刀切的山壁,斜插着几根孤零零的树干,偶尔有雨水滴下来。
斜飞的岩石犹如一座屋檐,恰到好处的将凶猛的雨势阻挡开来。
白桃活动了下身子,从唇齿间溢出虚弱的一个“痛”字。
她腰上受伤了,虽然能够活动,却疼痛入骨,不由咧开一边的嘴角,向后面摸了一把。
掌心上,血水糊满了密集的掌纹,显然是距离她受伤已经有段时辰了,连血水都凝固了。
她歪倒着身子,尽量不让自己的腰背受力,向四下看了看。
四下皆是冰冷的岩石,因为头上三丈,被那房檐形的岩石遮挡,便自成一方空间。
跟玉钩阑的荒瘠不同,这里郁郁葱葱,白桃身侧,便长着不少的花花草草,幽香不绝,直沁鼻端。
白桃认真地看了看那些花啊草啊的,最后断定——全部都不认识!
不过,有几株虽然外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凑近的时候,却有股非常特别的香味。
“这些说不定就是国师要找的草药。”
白桃用手指摩了摩湿凉的脸颊,她身上有近一半都是湿的,便又小心翼翼的朝里面挪了挪位置。
抬头张望了半晌,许是由于下雨的原因,山上湿气很重,云山雾罩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来救我。”白桃呢喃了一声,便转了身子,如今的境遇,就算是着急也没有用,最紧要的还是保存了体力。
望着近处的鲜草,她随便拈了一片叶子到手中。
许是由于好奇,又许是心绪烦乱,她竟然直接送到了嘴巴里面。
“嗯……还挺甜的,不知道这种草药会有什么功效?”
白桃眯了眼睛,等着雨停,恍恍惚惚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十两!”
好熟悉的声音……
白桃的眼眶周围有些热。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来,竟吃惊地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黛紫色的长袍,飘飘曳曳。一头高高束起的黑亮长发,加之玄眉凤目,像极了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万两……”她声音颤抖,不敢置信。
白桃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
她身子虚弱,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腰腹刚一用力,便猛地吸了一口冷气。
“十两,不要乱动。”
容天玄俯下身来,眼神担忧。他指节秀长的大手覆再白桃头顶。
白桃顿时感到一阵安心之感,眼睛里的雾气,在这朦朦的雨幕之中竟是更盛了。
“万两,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经历了从山道上掉下来的惊吓,加之雨水的洗礼,白桃浑身感到一阵寒意,额头却烫的出奇。
她深知自己这是发烧了。
不过,神奇的是,又一次是在自己危难的时候,容天玄找了过来。
难道,自己的动向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思及此,白桃心内涌起甜蜜的感觉来。颤巍巍地伸出掉落山崖时,被划出了数十道血口子的手来,刚要与容天玄十指交握,忽地赶到心内一口。
就好像,又一次从高高的悬崖上掉落下来。
而这一次,却是无根无底,让人很是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