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迤逦,吐露嫩芽的枝梢上,血珠儿缓缓滴落。
乔装成江公公的万鹤,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首,神情冷漠。
忽然,一具尸首被推开,一个浑身涂满鲜血的人站起来,看了眼横死的同僚,眼生痛恨。
“终于相信我对你说的话不假了吧?”
万鹤从轮椅上站起身来,走到那人面前。
此人上青衣卫一员小小的领长,对付卿鸿格外的衷心。
他撕开衣服,露出里面一件特殊材质的护甲来,“多亏你给了我这个,本领长才躲过了一劫。”
万鹤瞥了一眼闪烁出冷芒的护甲,那是之前容天玄命秋鸿交给他的。
此刻的万鹤对容天玄很是佩服。
经过他的巧妙安排,孟子樱跟付卿鸿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正在一点点的瓦解。
“该做什么,你心中想来有数。”
眼看孟子樱的护卫前来收尸,万鹤借由烟霭隐藏了身形。
领长也一跃上了大树,看不到踪影。“自然是要将这件事情禀命统领。”
两人齐齐消失,不多久,便有几个个人将尸体一一掩埋,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之处。
……
西洲大漠,曙色一来,日头也跟着焦灼起来。
白衣银发的男子,身子好像是半飘在半空之中。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纤长,浑身英气的女子。
老爷子跟他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远远地看着,身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大白天的,这是撞到鬼了不成?”
他们一行人所看到的,正是白泽跟椒图。
白泽捂住挂在胸前的半月形吊坠,神情略微显得很是凝重。“就在这里。”
他声音很轻,被风沙一卷,好似低低的絮语,好在跟在后面的椒图耳力极佳。
椒图忘了眼四周,很快就透过连绵的金黄沙丘,看到了老爷子一行人。“是不是他们……”
白泽疑惑地望过去,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容,顿时露出失望的眼神,“我明明感觉到,她应该就是在这里的。”
他取下半月形吊坠,将之放在掌心处。
很快,吊坠上便闪烁出温润的流光来,流光惊日头一照,翠灿更盛,竟忽地牵扯出一条银丝来。于金黄的大漠之上,格外的耀眼。
流光汇聚,一线飙飞,落到妇人身上。
妇人当即就惊恐地尖叫起来:“这是什么巫术!”
“在她身上?”
椒图沉眉,斗篷一掀,快步走上前去,她视线匆匆一扫,便注意到妇人脖子上挂着的半月形吊坠。
她伸手要去摘,却被妇人一掌拦下,“姑娘,看你生得这般貌美,怎么行事如此龌龊,难道还要抢不成?”
椒图浓眉一挑,戏谑道:“本姑娘从里到外都龌龊!”
妇人忽然觉得面门一疼,很自然便松开了紧攒着吊坠的手。
椒图顺势将吊坠抢过来,粗粗看了一眼,便抛给了不远处的白泽。
白泽将两块吊坠放在一起。
两个半月一经拼凑,形成一轮晕出淡淡光泽的圆月。
是这个吊坠不假,可是……她呢?
白泽双眸含水,尽是哀愁。
椒图看了眼周遭,确定周围没有别人,用阴沉的语气对妇人问道:“说,这吊坠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老爷子跟妇人将白泽还有椒图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他们的穿着跟长相,就能够揣测他们的身份定然是高贵不凡。
再加上白泽了得的轻功,半晌一双脚都没有落地,妇人更是冷汗涟涟,连忙放低了声音说道:“这、这吊坠是昨晚跟一对小夫妻用一只骆驼换来的。”
“她竟然用这个换了一只骆驼。”椒图显然是有些吃惊。
白泽看了眼妇人,将两块半月形吊坠收好,“这理应并不属于你。”
妇人眼看椒图杀气腾腾,也不好辩驳。在被成为死地的西洲大漠出现这样两个怪人,本就匪夷所思,为求自保,也顾不得那些身外之物了。
“给你们吊坠的人,现在在哪儿?”
椒图声音严厉,她没有多少的耐心。
西洲大漠环境恶劣,还不知道她跟白泽寻找的那个人,现在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
妇人眼睛转了转,看向通往蛟灵的方向:“他们如今骑了骆驼,正往西洲大漠外面去,此时应该也差不多出去了。”
椒图看了一眼白泽。
白泽轻轻颔首,两人很有默契,周身立时飞腾起数道烟尘来。
眨眼间,人已经不在眼前。
老爷子跟妇人惊得目瞪口呆,赶紧驱赶骆驼,离开这里。
白桃跟白泽,就这样失之交臂。
……
“公子,坚持住,马上就要离开西洲大漠了。”
莺儿驱着骆驼,始终跟在容天玄一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秀眉不禁扭成了一团。
女人的直觉很准确。
最初的时候,白桃还没有感觉,可现在她非常的确认,这个叫莺儿的少女,对容天玄有意。
都怪容天玄长得太过妖孽,到了哪里都招蜂引蝶的。
白桃撅起嘴巴来,不满地忽然扭动了一下腰身。
“做什么?”容天玄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眼神不解。
她似乎生气了。
而容天玄并不记得究竟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妥,惹得白桃懂了怒气。
“没事,看你长得俊俏,有些嫉妒罢了。”
容天玄忽然伸手掐了一下白桃的脸蛋:“对我怎可说俊俏两个字,要我说,这两个字当配你还差不多。”
容天玄的手有些粗糙,经历了登云阁下的一战,加之恶劣环境的磨砺,即便身上失了几分的精致,却多出男人该有的犷悍来,不禁更让白桃心旌摇曳
莺儿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不禁沉下眉眼,心底里有些不甘。煎熬的猜测他们是否真的是夫妻。
大漠风沙烈,白桃往容天玄身上又偎了偎,不经意间抬眸一瞥,却惊诧地看到在前面绵延的茵翠之色。
当即喜上眉梢,抬手向远处指去,“万两,你快看,那里是不是有树?”
容天玄顺着白桃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稀疏的树荫。
莺儿再次靠近,满脸喜意:“公子,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西洲大漠了。”
白桃别过脸去,狠皱眉头。
这个莺儿表现的是不是有点太过明显了,一口一个“公子”的叫,却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越是这样,白桃就越要有所作为才行。
她抬起头来,顶住容天玄生了一丛青色胡茬的下颌。“万两,我的皮肤被烈阳晒得又疼又痒,许是破相了,如果我破相了,你还爱我吗?”
容天玄垂眸,看向白桃,眼角生出些许的笑意来,很快就明白了白桃心中所想,淡淡地“嗯”了一声。
“无论如何,都是极爱的。”
他苍白的嘴唇印在白桃头顶,那一吻显得极其温存。
莺儿看在眼中,瞬时间便红了脸,保持开距离,心底里泛起连绵不绝的酸意。
白桃面颊绯红,满足地眯了下水眸。
她的占有欲很强烈,任何可能的苗头,都要被及时的打压下去。
眼看脚下的细沙逐渐紧致,周围的绿色植被也越来越多,白桃喜上眉梢。
强烈的感觉在心底激荡着。
他们征服了被称为“死地”的西洲大漠,平安归来了!
头顶的日头,都隐去了三分光彩,变得平和许多。
正当白桃心胸廓然的的伸懒腰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干哑的笑声。
白桃凝眉,回头,诧然地看到付卿鸿一行人不知何时竟跟了上来。
“万两,那个变态!”
容天玄并未回头,单凭气息都能够判断立于身后狂笑的人是谁。
此刻的付卿鸿经过整日整夜的风吹日晒,形容有些狼狈。
未束的长发招摇在脑后,显得有些凌乱。
而他胸前所戴的透骨,上面覆了一层细沙,黯淡许多。
付卿鸿身后跟着的青衣卫,各个比他还不如,有一个甚至已经到了濒死边缘,当看到远处的绿植之后,随即瞳孔大张,欣喜若狂。“水,水!”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原本还有些担忧的白桃瞬间放下心来。
“你还要杀容天玄吗?”
付卿鸿一步步走上前来,拦在骆驼前面,他嘴唇苍白无血色,眼瞳布满了血丝,身体显然是受尽了缺水的折磨。
“主子有命,自然是要杀?”
“你难道不怕朕回去治了安邦侯的罪?”
付卿鸿狂笑三声,声音干哑,“方古的兵权大半都掌握在主子手中,你又能耐他何,况且,你也要有命回去!”
“就凭你?”
容天玄紫袍翩展,即便容色微白,却挡不住浑身傲睨苍生的气势。
即便是怀中的白桃,都被他深深震慑。
“来试试就知道了。”
付卿鸿声音微沉,尾音却隆隆地犹如从山顶滚下来的巨石。
他身后的青衣卫,全部聚拢过来。
莺儿则是完全傻了眼,由于容天玄刚刚那句自称,完全处于震惊的情绪之中。
朕!?
莺儿是个聪颖的,通过二人的对话,很快就推敲出容天玄的身份来——方古的皇帝!?
她对方古的皇帝知之甚少,只知容貌甚至比女子还要清隽,却没有想到,竟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莺儿捂住胸口,一阵心悸。
就在她注视着容天玄口耳发热的时候,却忽然看到地面妖风四起。
付卿鸿破败的衣袖被风鼓起,袖下内力锋锐如刀,连连向容天玄挥去。
容天玄当即翻身而起,手臂一带,白桃便飘逸地被他远远抛了出去。
白桃很生气,落地前大喊一声:“容万两,你这是干什么?”
白桃是个有骨气,她不想每次都被容天玄保护,况且,她近段时间来从白巍那里学习了不少,也到了磨练磨练的时候了。
她双腿一扎,稳稳地落到沙土之中。
身后的莺儿被惊得面无人色,白桃回头指了个地方,“你赶快躲起来!”
“万两,我来了!”
白桃纤手入袖,手腕上的冰彩玉髓立即“咔咔”转动起来。
莺儿看着与付卿鸿战在一处的容天玄,一手握拳,神情沉重。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让她改变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