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挂满一整面墙壁的丹青,白桃陷入沉思之中。
登云阁阁主欧元为什么会有这些画?
他究竟会是什么身份……
回想起欧元曾经说自己无所不知,白桃脚下虚软,向后退了几步。
画上的虽然是容天玄跟她自己,白桃恍惚之中却觉得那两双眼睛放射出悚然的精光来,阴沉沉地望着她。
咚!
白桃的后腰撞到了结实的桌案上,她疼得呲牙咧嘴。
回手去扶后腰,却忽然碰到一样东西。
白桃回头,看到了平铺在桌案上的一卷画。
画上面,大面积铺陈着浓丽的夭红。
白桃好奇之下,将画翻卷过来。
这卷画有所不同。
容天玄站在杏花疏影下,玉花灼灼。身旁,白桃依偎在他怀中,她身上凤冠霞披,妆容精致,眉宇间能够看到倾城之色。
这卷画与墙上不同的是,两人身前多了一个小男孩。
……
密室之内,容天玄跟欧元端坐在桌子前面。
欧元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通过氤氲的水雾,容天玄凤眸紧眯,凌冽的视线攫住欧元簌簌而动的衣袖。
“朕不喜欢跟人卖关子。”容天玄声音寒峭,通身的气势似是一座无形的万丈高山。
欧元拂了一下溅落到衣袖上面的水珠,眼底的笑意蒙着一层雾气,玄而又玄。“陛下原本布了一张网,就等着猎物被你一网打尽。可是,白姑娘救人心切,执意要上登云阁,扰乱了你的计划。”
容天玄眸光犹如风中烛火,晃曳了数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
欧元并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茶盏,他伸手掷出一股暗力,将茶盏推至容天玄手掌前。
“陛下还请喝茶。”
啪!
门外,听到动静的****双腿哆嗦了一下,眉眼苦着,匆匆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儿。
“真是要人命了。”
密室内,欧元脸上的笑晕散去,看着被容天玄整个捏碎的茶盏。
“继续说下去。”
容天玄冷沉的话语好似交加风雪,吹在欧元身上。
欧元无奈撇了下嘴唇,继续说道:“陛下原本是想要待孟子樱跟付卿鸿上了登云阁,从天径下来的时候,由于地势狭仄,对伏击非常的有利,便早早调派了寅天卫潜伏在周围。你并非是真的想要进入登云阁,一切不过是计谋而已。”
欧元眸子渐亮,似有若无地落在对面的容天玄身上。
半晌,才听容天玄缓声道:“你说的不错,不愧是登云阁的阁主。”
“如今计划被打乱,付卿鸿在得到消息之后,已经在天径下面开始部署了。”
“依阁主看,有什么高见?”
欧元取出翎羽扇,平静的抖开,手腕斗转间,为清隽的面庞送来阵阵香风。
“离开登云阁之后是关键,陛下大可带着白姑娘,杀出重围。不过,对方人数众多,想要逃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天径之后,便是西洲大漠。向那里逃,可获得一线生机。”
容天玄凤眸加深,玄黑如夜,“西洲大漠是一片死地!”
之所以称为死地,是因为如今正是初夏,由于地形和土壤构成,西洲大漠虽与绿洲毗邻,却长年干旱,风沙不断。
西洲大漠上,至今暴露着许多的无名尸骨。
没有人敢进去寻找失踪的亲人,进去之后怕是会有去无回。
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人间炼狱的地方,又哪里会有生机?
容天玄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发出骇人的声响。
欧元容色平静,将华丽的翎羽扇放到桌面上,站起身来,走到铜镜面前。
光滑的镜面上,忽然随着欧元轻拂的动作,出现了模糊的画面。
容天玄凝眸看去,竟然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沙漠,还有天边灼烈的太阳。
“陛下可以通过金鹰,带着白姑娘向西洲大漠去,强弩架设的位置,向着三个方向。金鹰兽无论是往哪里飞,都会被击落。除非,天径的后面……”
欧元手指轻轻一点,竟然出现了天径下面的场景。
付卿鸿笑容邪佞晦暗,跨坐在黑色的骏马上,距离他身后数丈远的位置上,果然架设着巨型强弩。需数个人合力拉动。
箭簇在曙光之中烁着幽幽冷芒,机括的噪杂声响碾碎了寂静的晨光。
一缕光芒照进密室,落入容天玄的凤眸之中。
衣袖下面,他紧了紧拳头。
虽然对欧元充满了好奇,可如今形势危急,已容不得他多想些其它的了。
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欧元忽然将他唤住:“陛下,还请记得,切不可去往云海。”
容天玄心下微拧,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
“白姑娘,姑娘!”
屋外的甬道内,响起****的声音。
白桃被吓得不轻,手腕一抖,碰到了砚台,砚台十分宽厚,被白桃一碰,便倒了下来。
墨汁撒到桌案的画卷上,正巧滴到那个小男孩的脸上。晕湿一片,模糊了下男孩的神情轮廓,只能依稀看到弯翘的唇角。
“脏了,这该怎么办?”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桃飞快地将被她弄脏的画卷折了起来,藏到衣袖里面。
“我在这。”
白桃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走出了屋子。
****神情大惊,脚步匆匆跑到前面来,朝白桃身后的屋内看了看,随即重重将门阖上,“您怎么这么不听话,这里、这里……”
****还想要斥责白桃,可视线方一触到她的眼睛,就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李老,里面鱼缸里的鱼是什么鱼,长得真是好看。”
白桃为了让****安心,翦水双瞳转了转,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是,袖中的画却被她捏得极紧。
白桃的思绪很乱,不知道是否要问上一问。
在登云阁之中看到的实在太过蹊跷了。
“不过是普通的锦鲤罢了。”
似乎是不想再看到白桃的眼睛,****飞快在转过身去,走到她的左前方带路。
再次回到密室,里面却只剩下欧元一人。
他正不紧不慢地喝茶,白桃进来的时候,用余光飘忽地掠了一眼,随即眯眸,似乎在掩藏某种情绪。
“容万两这是去哪里了?”
“陛下在隔壁等候。”
说起容天玄的时候,欧元的态度也是很恭顺的,没了白桃面前的顽劣模样。
看着那张与容天玄高度相似的面容,白桃千头万绪,一个让她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想法,正悄然萌生。
白桃走到欧元面前坐下去,手暗暗拢入袖中,摩挲了几下被她折起来的丹青画。
“是不是轮到我问问题了?”
“白姑娘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好了。”
“你叫我白姑娘。”白桃轻哼一声,神情不屑。
欧元将手中珐琅彩的杯盏放下来,看了一眼白桃身后的****,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异样。
“不叫白姑娘又该叫什么?”
白桃蹙眉,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不该是叫我娘吗,欧元?”
欧元瞬间被热烫的茶水鲠住,面上褪了血色。眼底的震惊激烈荡涌。
他的反应,似乎证实了白桃的猜测。
她干脆将藏在袖子中的那幅画拿了出来,展示给欧元看。
看到画的那一刻,****浑身战抖,直冒冷汗,差点眼睛一番昏死过去。
欧元用袖子揩了下唇角的水渍,视线只扫扫掠了眼画,掩掉眼底情绪。
白桃指着丹青正中的小男孩说道:“这个人就是你吧?你知道,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乃是穿越而来。而你,很有可能也是通过某种方法,穿越了时空,我说的对不对?”
白桃紧凝着欧元,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噗嗤!”
欧元笑了,拍着桌子,笑得毫无形象。
****也看了眼欧元,愣怔了半天,在接收到一记凌厉的眼神之后,似才反应,赶紧拍着大腿,干笑两声。
“啊哈哈啊哈,白姑娘,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穿越时空,啊哈哈哈哈!”
欧元越笑越大声,捧着肚子,连连拍了桌子数下,翎羽扇都快被他拍散了。
白桃面颊飞红,羞赧地屈起手指,从丹青画上拿开,声音收小了许多,“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
欧元擦去笑出的眼泪,回答的非常干脆。
白桃仍旧不死心,追问道:“你既然从来都没有见过万两,又怎么会将他画的惟妙惟肖?”
“我乃登云阁阁主,天下之事无所不知,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其中玄妙,恕我不能透露。”
白桃眉眼收紧,将信将疑。
欧元忘了眼铜镜。镜面两边的青龙白虎,似从酣睡之中醒来,睁开了黯炙的兽瞳。而镜面上,出现了日出东方的画面,金光熠熠。
“好了,时辰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可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我只回答一个问题,你刚刚已经问过了。”
欧元翘起二郎腿,惬意的喝起茶来。
白桃眼中喷出怒火,捏着拳头,按耐着没有发作出来。
“白姑娘,你可以走了,方古皇帝陛下还在隔壁等着你呢。”
****摆出送客的架势,在面对白桃的时候,眼神还有些闪烁。
白桃心里不爽,很是不爽。
她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被墙壁上挂着的一串吊坠吸引。
吊坠形如弯月,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构成,表面光润,似是玉石。在晨光之中,晕出淡淡流光,犹如莹澈的泉水,沉着一方星辉。
白桃起身,在往门口走的时候,故意脚下一绊,虚弱的哎呦了一声。
“皇,不是,白姑娘,您没事吧?”
****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口误酿成大错。
欧元望过来,眼神担忧。
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白桃从墙上拿了吊坠,塞入衣袖之中。
她笑容邪恶,很快换了一副面孔,“我没事,我这就走。”
白桃匆匆出了密室的门,手中吊坠窜出一股寒意来,激得她打了个抖。
此后,她也很疑惑,虽是出于玩笑的心理,她却真的将这串吊坠拿了出来,从而为某个相逢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