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霞光落在庄羽墨的瞳孔上,烙下一条条炽热的裂痕。
他握紧拳头,运足了力气,挥向万鹤。
万鹤不躲不避,当即喷奔出一口鲜血来,溅了庄羽墨一身。
“我要杀了你!”庄羽墨浑身冷芒缭缭,化作巨大的箭簇,指向万鹤。
万鹤吐了口嘴角的血,阖了眸子,准备赴死。
是他的错,就该由他来承担。
“住手!”
在最后一刻,容天玄瞬间挥出的力量,将庄羽墨的攻势挡下。
在两股力量的冲击之下,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庄羽墨不敢置信,浑身都在怒火之中颤抖,“皇上,你为什么要拦着羽墨?”
“朕也想要了他的命,可就这样让他去死,未免太便宜了他。”
容天玄的语气跟眸光,顿时让万鹤犹如被长剑贯穿了身体,他在温煦的晨风之中,却冷得直打抖。
“将他押下去!”
“是!”
寅天卫在秋鸿的命令下,拖着万鹤出去,再次关进了阴暗潮湿的水牢之中。
庄羽墨呆愣在原地,紧握地双拳让他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
“皇上,姐姐那里……”
“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了她。”
容天玄神情冷漠,回忆起昨夜白桃的表现来,急忙唤回秋鸿,“秋卫长,你去问一下这几日在公主府当值的寅天卫,皇后是否在这两日去过公主府?”
秋鸿很快就带了人上来。此人表明,庄汝蔓在前日早晨确实去了公主府,“……当时娘娘看起来极为高兴。”
“知道了,下去吧。”
秋鸿看了一眼容天玄的脸色,急忙将那人摒退。
容天玄捏紧拳头,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昏暗无光的凤眸,愈发阴暗幽邃,彷佛是无底的深渊。
“怪不得,怪不得十两会……”
容天玄胸口腾起一团火焰,愤懑难平。
女人之间的心思,竟然也会如此可怕。
“安茗,时刻观察皇后的身子,若是真的怀有身孕,便……打掉!”
庄羽墨眉心狠狠一痛,无奈垂眸,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容天玄面前,声音恳切:“还请皇上替姐姐保守这个秘密。若是事情传出去的话,姐姐必定会寻死。为了姐姐,也为了庄家!”
容天玄眉宇颜色浓深,庄羽墨既然以庄家的声誉相博,念在他的忠义,容天玄沉默了。
庄羽墨又深深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青玉地砖上,一字一字,用浑重的声音说道:“我庄家,势必会誓死追随陛下,绝无二心!”
……
简单收拾了东西,白桃就随巫湘,来到了位于灯容的勋承公府。
原本勋承公在京楚城内是有宅邸的,可在白梨即位称帝,而白桃被封为胧月公主之后,勋承公府便迁出了京楚城,来到距离京楚城不远的灯容。
如今的勋承公府,依旧是气派恢弘,透出习武世家的威严气势。
马车刚刚拐过一条街道,远远就看到前面站着几个人,都穿着一身暗红铠甲。
领头的那一个,虽然人已经到了中年,却已经是丰神卓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子骨也是格外的挺拔健硕。
此人正是白桃的父亲白巍。
而白巍两侧的,都是白桃的庶兄跟庶弟。
他们看到马车,脸上皆是带着笑意。
“公主,勋承公就在门外迎着呢。”驾着马车的小鹿子,声音透出少许的兴奋来。
白桃挑开珠帘,果然见到白巍正在门口候着,眼神热切。
看到他的那一刻,白桃觉得心里一暖,忙在巫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桃子拜见父亲。”
施施然行礼的时候,许是内心原本的感情被激发了出来,白桃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主快请起,应该是老夫向公主行礼才是。”
白巍扶了白桃起身,他声音惶急,布满老茧的双手,也同白桃一般正在打颤。
他们父女相望,白桃的眼眶酸胀不已。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身材如此魁伟,不正如她小时候的梦境?
“桃子,你长得,越来越像自己的母亲了。”
白巍上下打量白桃,眼底笑意绵绵,却滑落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哀恸来。
每次面对白桃,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响起甘云来,那个他一生挚爱,始终无法忘怀的传奇女子。
白巍似不经意地抬手,揾去了眼角的湿意
身着盛装的白夫人,在听到声音后,也急忙出门来迎。
她眼神热切,屈身行礼,“见过胧月公主。”
在身体正主的记忆之中,白夫人对白桃很是不错,将她养在自己的院子,几乎是给了一个嫡女的身份。
然而,白桃能享受到的一切,也多亏她大善于心,小小年纪便救下白梨性命,才会得白夫人疼爱。
白夫人就白梨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疼宠有加。
行过礼,白夫人握了白桃的手,就往府里面走。
白巍跟在两人身后,始终是笑眯眯的。
然而,白夫人身边的几位姨娘,却统统面有惶色,有一位,甚至不时用白眼打量白桃,面色不愉。
白桃对这位姨娘还有印象—是白巍的三夫人,她的三姨娘。大小起,就对白桃不是很客气,甚至多次为难,找理由惩戒她。
小时候,她身上的那些伤口,便是这位三姨娘造成的。
好个狠心的毒妇。
白桃冷冷扫了她一眼。
三姨娘有所察觉,匆忙垂了头,却暗暗掐了下掌心,可憎的模样可见一斑。
到了花厅,白巍跟白夫人拉着白桃闲话家常,白桃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氛围,心情也跟着放松了很多。
期间,白夫人有意无意地会问起白梨的情况来。
白桃忧心地观察白夫人的神色,无奈地如实相告。
听了片刻,一旁的白巍,忽然重重将手掌拍在了椅橼上,“这个逆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大燕的笑谈,被自己的皇后蛊惑,坐下了许多荒唐事,他如今这样,又该如何让武仁帝安心!”
“老爷,如今梨儿是一国之主,你不过是个臣子,这番话不成体统啊,若是被人听了去……”
白夫人紧张地望了一眼四周,急忙示意丫鬟将花厅的门掩住。
白桃低头不语,心怀愧疚。
她到现在都没有取得进展,难免会有些焦灼。
白巍气得眉毛都要被掀起来了,“难道老夫说的有错。这下子,我勋承公的名声算是被一个历代有名的昏君给败坏了。”
“父亲,许是事出有因。”
白桃轻拍了一下白巍的手,安抚他暴躁的情绪。
“哼,身为白家嫡子,这样不成气候,辱了武仁帝的重托,老夫还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禅位给白梨的武仁帝是白巍的至交。
武仁帝在禅位之后,便不知所踪,白巍多年寻找,都没有发现他的下落。
加之白梨的所为受尽天下人耻笑,白巍心底悲苦,为了避嫌,才会举家从京楚城迁出来,迁到灯容。
“老爷,桃子才刚刚回来,你快收一收你的脾气。”
白夫人看不下去了,让丫鬟给白巍斟茶,让他消消火。
“哼,逆子,要是让老夫看见他,非要好生教训一番,管他是不是九五之尊。”
白巍背着手,气哄哄地从花厅走了出去。
“老爷,你去哪儿,桃儿不过刚回来,你甩什么脸子!”
白巍的声音惊雷般炸响,“老夫烦闷,要去花园里操练一番,等到吃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门哐地一声被阖上,白夫人无奈地摇头叹气,随后去拉白桃的手,“桃儿,你不要见怪,你父亲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是了解的。”
白桃轻轻点头,淡笑不语。
她尽量表现的同之前一样,以免引起大家的怀疑来。
又跟白夫人聊了几句,一想到白梨的境遇,白夫人便犯了头痛症,回房去休息。
而白桃则在府内随意转悠。
她同巫湘走到一处花园的时候,听到了嬉笑的声音。
“那白桃还有脸回来,她与他哥哥白梨,简直把我们勋承公府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三夫人,你这样说,似乎不太妥当。”二夫人神色疑虑,飞眼看了眼周遭,生怕被人听了去。
她身边坐着的四姨娘跟五姨娘都垂着头,没有说什么。
三姨娘磕着瓜子,表情尖刻,“你怕什么,我说的是实情。现在大燕的百姓都在嗤笑我们白家,说是出了一代有名的昏君,祖宗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也许,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五姨娘年纪最小,性格也最老实,长长被三姨娘欺负,在府中的境遇,跟之前的白桃相差无几。
三姨娘用阴狠的眸光挑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五姨娘垂眸不再说话,剩下几位姨娘则若有所思。
“还有那白桃,身为堂堂公主,行为不端,四处勾引男人。方古的瑞亲王用两张玉狐皮求娶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还有天下兵马大元帅,也被她蛊惑。身为公主,不好好在公主府内呆着,跑出去慑服金鹰兽,险些耽搁了三羊节祭祀的吉时。还在京楚城内开起了酒坊。酒坊不过刚刚开业,当天晚上就发生了人命官司!”
三姨娘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巫湘听得颇为刺耳。
气不过的她刚要上前,就被白桃挡下。
白桃整理了一下衣裙,婷婷上前,对着花园里的几位姨娘盈盈一笑。
“公主。”
几位姨娘面色一惊,纷纷行礼。
三姨娘脸上褪了血色,眼神惊惶。
“几位姨娘好雅兴。三姨娘,你还是老样子,哪日,我会专门来叙旧的。”
白桃将“叙旧”两个字咬得很重,意在威胁。
这个三姨娘,不整治一番的话,愈发的无法无天了,白桃忽然觉得手痒,眼芒也凌厉地如同能够将人身吞活剥。
几位姨娘虽垂着头,心下却吃惊不小。
白桃离开几年的时间,完全变了个人,从前的她,即使听到了三姨娘在背后的议论,也会忍气吞声。
而今天,她的气场跟过去想必则大不相同。
白桃离开花园,三姨娘愤恨地啐了一口,“不过一个小浪货,在我这里发什么威!“
几位姨娘摄于白桃的气场,纷纷离开,不敢留在这里惹下什么麻烦。
晚膳的时候,白夫人头痛症愈发的严重,很早便离开,而白巍则喝了几杯酒,醉得人事不省。
白桃深深觉得,自己沾酒就醉,却又偏偏爱喝的毛病,是遗传自白巍的。
晚上,困顿的白桃准备早些休息,便让巫湘去给自己大热水来清洗在疲倦的身子。
她对着镜子脱了衣裳,这时,听到门外传来响动,似荷荷风声。
开始的时候,白桃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由于环境还不太熟悉,她本身比较警觉,渐渐地,她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气息,好似有双眼睛,正在房门外窥伺着她。
白桃没有多想,飞快射出冰彩玉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