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男看到一道紫色的人影,足尖轻飘,踏于月色之上,如踩行云。
他身上华袍翩翾,堇色如流。
这个身影,好熟悉……
高个男收了唇角兴味的笑意,眼神忽然变得疯狂又毒辣。
他手腕的力量一收,收回血滴子,青铜色的暗器在他手上,竟显得小巧许多,映着胸前频频碰撞的头骨,一股阴肃的气息犹如一双双枯槁的鬼手,扼向人的喉咙。
生人勿进!
白桃稳稳地落到容天玄怀中,即使他脸上戴着面具,通过那双清凛如水的眼眸,也能够辨认出来。
她的万两,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十两,我来了,不用害怕。”
容天玄的声音微微的有些哑,掺杂着少许担忧的情绪。
幸亏他来得及时,若不然的话……
容天玄眺向高个男,看了一眼被他拖在掌心的血滴子。顿时,冻骨的寒气从他身体内弥散而出。
白桃的手颤巍巍地攀向容天玄的脖子,将他紧紧地搂住。
她好害怕,刚刚,她差点就……
一想到自己险些没命再见到容天玄,白桃的眼眶便发酸发胀,涌上来的湿意让她惶惶不安。
感受到白桃颤抖的身子,容天玄将白桃搂得更紧。在她耳边柔声道:“不怕,十两,有我在。”
这恐怕是白桃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而是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当中,一寸寸地收紧双手的力量,让他们的身子能够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高个男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距离白桃跟容天玄三四丈远的地方。
他将手中的血滴子抛给近处的青衣人,那人恭敬接住,从态度上看,高个男是这群青衣人的统领。
然而,白桃不知道的是,面前的高个男何止是青衣人的头领,在方古白家安邦侯那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此人名叫付卿鸿,是安邦侯的左膀右臂。
容天玄的大燕之行,最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引他出来。
眼看着付卿鸿一步步靠近,白桃的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
他胸前的三个骷髅,让白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容天玄撩开外袍,将白桃紧紧包裹住,胸腔间都充满了属于容天玄的清凛香气,恐惧的感觉才有所减退。
“你们是谁?”
付卿候眸光狂野凌冽,似暗器一般,死死地钉在容天玄身上。
“方古白家的青衣卫,又怎么会出现在大燕?”
容天玄声音清冷,犹如珠玉崩碎,夹杂着锋锐的内力。
付卿候胸前的透骨,碰撞着发出噪杂的喧响声。
“没想到,在大燕竟然还有人识得我们。将你的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透过容天玄的肩膀,白桃看到数名青衣卫正缓缓围拢上来,若是几人合围的话,白桃虽不担心容天玄难以应对,却担心自己会拖了他的后腿。
“我们快走!”白桃低声凑到容天玄耳边提醒。
此刻,白桃的动作很不雅观,像个懒懒的树袋熊,攀在容天玄身上,两条腿环着他的腰,将他紧紧夹住。
即便此时,容天玄的下腹都不禁然腾起欲望的红焰,灼得他生疼。
白桃以为自己将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想到,却还是被付卿鸿听到了,他冷冷一笑,笑声邪傲霸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白桃恐惧地缩了脖子,将脸埋到容天玄滚烫的胸口。
他的身体好热。
白桃眨闪了一下眼睛,抬头,看向容天玄。
这次察觉,他俊美的容颜上,浮现出诡异的潮红,身上的温度,也烫的吓人。
万两难道生病了?
就在她狐疑的时候,身上骤然一轻。
容天玄抱着她,旋转飘飞,周遭月光,煞是犹如水流一般,环绕在他们周围。
“将他们拿下!留活口,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是谁?”
付卿候磨着牙,张狂的笑容凝在脸上。
“十两,抓紧了!”
白桃脑袋一片空白,机械地执行命令。
容天玄身影轻盈,向城外的方向纵去。
在那里,有他的寅天卫接应着。
血滴子再次盘飞而来,带起呼呼的风声。
白桃紧紧闭了眼眸,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
“主子!”
前来接应的秋鸿一举纵入高空,手中的软件挥向血滴子。
铛地一声,血滴子断成两截,其中的尖刀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付卿鸿眼神阴狠,向秋鸿攻去。
伏在暗处的寅天卫们,立刻对青衣卫发动攻势。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容天玄脚步未停,趁乱抱着白桃,向城外飙飞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桃抽了下鼻子,忽然感到空气清新了许多。
她从容天玄的胸膛上抬起眼睛来,惊异地看到,漫天的星光好似就近在眼前。
白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嗫嚅一声:“这里好美。”
容天玄被白桃逗笑,低沉的声音无比惑人,“十两,你又不听话,偷偷从府中跑出来。”
容天玄用手指弹了一下白桃的脑门。
白桃吃痛地“嘶”了一声,因暂时避过了危机,她很快想到什么,双眸随之黯淡。
她将腿放下来,眸光垂着,也不再去看容天玄的眼眸。
容天玄很快就察觉到她不对劲的地方,用手拭过她的额头,言语温柔:“十两,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白桃摇摇头,别开小脸去,一双茧眉都快拧成麻花了。
容天玄的手按在白桃的肩膀上,轻巧的使力,便让她转了身体,面对自己,“说,到底怎么了,你有些不对劲。”
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严厉了少许,浚洌的犹如风雪,从白桃胸口处硬生生地刮过。
酸涩如鲠在喉,她很快就红了眼眶,却压抑着,不希望在容天玄面前落泪。
庄汝蔓的话,至今还犹如被磨利的刀锋,在她的心口上一刀刀凌迟着,片肉割骨,让她每次呼吸,都似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她的心千疮百孔……
他们真的发生了亲密关系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又算什么?
白桃伸出手臂来,撑在容天玄炽热的胸膛上,让他们之间保持开一段距离。
她害怕属于容天玄的气息会将她湮没,她怕自己在他面前终将无法控制的决堤。
“十两……”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白桃将话说得绝情,连烟眸都褪去娇软,变得凌厉。
容天玄凝着她,受到的震撼不小,却仍然温声和气地问道:“十两,你在生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白桃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气的,她气得毫无理由。
因为,她并不是该站在他身边的那一个。
“我没有在生气,只是觉得厌倦了。”
“厌倦?”
容天玄想去握白桃的手,却被她飞速躲开了。
为了提高可信度,她仰着脸,用嘲讽的神情看着容天玄,“对,我是厌倦了。”
“知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人的感情态度都很开放。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既然是厌倦了,就可以再换个恋爱对象。容天玄,你懂吗?”
容天玄,好生分的称呼。
恍然间,容天玄的胸口似被一股力道贯穿,凌冬的风雪,源源不绝地灌注到他的身体内。
他一向冷静自持,可现在,竟觉得混乱、愤怒、跟疑惑。
不过短短的两天未见,白桃为什么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白桃被容天玄逐渐冰封的眸光刺得有些疼。她暗暗咬牙坚持着,想要击退自己最后那点执着。
哪怕,浑身是伤也好,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她怕自己因为怀揣这份沉痛的感情,化作飞灰,湮灭在这寂寥的时空之中。
虽然,她还很好奇,她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背叛她,跟别的女人发生了肌肤至亲。
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白桃只想要从容天玄面前尽快逃跑。
忽然,容天玄的大掌落下来,掌下的力量,震得白桃浑身都在颤抖。
“十两,告诉我,你不过是在跟我开玩笑。”
白桃沉默良久,艰难地弯起唇角来。鄙讽冷黯的笑容,其实,最先伤害的还是她自己。她故作轻松地说道:“容天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了。我不过是在跟你玩玩而已,一个感情游戏罢了,现在,我倦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
我爱你呵。
虽然时间还很短暂,可不妨碍我对你的感情,早已经根深蒂固。
你知道,将这段感情从的身体里拔出来,究竟有多痛吗?
它犹如根须,早已经生长进我的血脉。
我的脑海里,我的身体里,都是你,都是你……
白桃上前一步,冷漠晦暗的眸子,掩下了心底所有的惊涛骇浪。她故作平静,却在袖中将双拳握得发白。
“从第一次见你,看你长得俊俏,便动了贪念,只是想要跟你玩一段时间。容天玄,告诉我,你认真了吗?”
她言语轻佻,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过容天玄冰冷的侧脸。
其实,我好想抱抱你……
抱抱我好吗?
第一次在南华山上见到你,这爱早已深埋于心,跟你相触的点滴,让它渐渐发芽,最终长成了擎天大树。
是你的出现,让我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充满了自信。
是你的出现,让我忘却了身在异世的孤独。
是你的出现,拯救了我。
然而,这片让人安心踏实的荫凉,最终还是要失去。
擎天大树被砍倒,压毁了我心底的一片良田。
再无阳光,再无雨露,再无生机……
满目疮痍!
容天玄眸底,似有雷云狂做,让人胆寒的电光,化作万千雪霰,茫茫落了一地。
他紧紧抓住白桃的手,他的手臂在轻轻地颤抖着。
“你说,你厌倦了我?要离开!”
“对,我要离开!”
“你说,你不过是跟我玩了一场感情游戏?”
“对,不过是逢场作戏!”
啪!
容天玄一拳砸在近处的树上,轰然一声,山峦间,回荡着让人战颤的巨响。
白桃忽地感到下颌一紧,容天玄将她的脸抬起来,凑到近前,声音从摩擦的齿隙间迸出,带着一股子杀气,“你想要离开,除非我死!”
容天玄的话,犹如惊雷,在白桃脑海中炸响,一遍遍激荡!
她的手臂撑在容天玄炙热的骇人的胸膛上,使足了力气想要将她推开。
然而,却于事无补。
容天玄的身影,反而覆压下来。在白桃黯樱般的嘴唇上,疯狂攫取。
寒凛的气息,丝丝沁入白桃身体,将她周身的温度尽数剥离。
白桃的心脏,似被一只手紧紧地揪住,她喘息不得,似要被窒住。
她第一次见容天玄竟然会如此的疯狂。
疯狂到陌生,甚至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