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摔得粉碎,甚至是划伤了白梨的手腕。
“皇上受伤了!”
“快来人!”
孟子樱风袖重重一带,身后打扇子的的宫人向后倒去。
花鸟宫扇碰到了宫灯,立时燃起一簇跳动的火焰来,映红了容天玄黯沉无光的凤眸。
他挑眉,语气森然:“皇后娘娘为何气愤,朕看到了羊车,便想到了这个典故,难道朕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眼看孟子樱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江公公连忙暗哑急唤:“娘娘,不就是这个贱婢伺候不周,你又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随后,他对侍卫命令道:“来人,将这些奴才全部拉下去,杖刑伺候!”
打扇子的宫人浑身簌簌发抖,无力起身。她眼神惊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侍卫们便上前来,将在观星台上伺候的宫人全部拉了下去。
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即使恐惧,也都是颤颤咬紧了牙。
眼看夜雾逐渐浓厚,遮蔽了星空月色,孟子樱阖了下眸子,压抑下了心头的怒火,稍显沉重地坐下身去。
庄汝蔓被突如其来的变化不轻,还当真以为是宫人失手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会惹得孟子樱突然发作。
不过,当着她跟容天玄的面,突然暴怒,行止失仪,哪里还有皇后还有的贤良风范。
庄汝蔓心底鄙讽,脸色也不大好看。
“让方古皇帝跟皇后见笑了。”
孟子樱啜了口江公公递上来的清茶,嘴角笑容僵硬,冷眸如被冰封。
容天玄在讲过“羊车选侍“的典故之后,她才突然醒悟,为何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原来,白桃有可能早就料到,从而在路上洒了些盐汁,诱引三只山羊逃离了既定的路线。
孟子樱的计划再次落空,三天的时间,她没有达到目的不说,还让白桃通过破的人命案子,在大燕百姓心目中竖立了威信!
咔擦!
孟子樱手中的玉盏上出现了一道极为清晰的裂痕。
“哎呦,这杯子坏了,哪个该死的,拿了坏的被子给娘娘用!”江公公还在想方设法的挽回住局面。
观星台上除去容天玄跟庄汝蔓以外,还坐着几位大燕的肱骨之臣,总不能教他们看出来孟子樱动怒的缘由。
另有数十新上来伺候的宫人,俱是手忙脚乱,浑身颤颤,生怕一个伺候不周,就会面临足以让她们丢了半条性命的杖刑。
左清掳着胡须,静静地看着,精芒不时迸射而出,“皇上,皇后娘娘,三羊节已经结束了,不如就请两位回到寝宫,尽早休息吧。”
孟子樱胸口堵着一口恶气,当下便不顾尚还在场的容天玄等人,愤然起身,下了观星台,朝着凤鸾宫的方向去了。
江公公无奈,慌忙推着不太灵活的轮椅跟了上去。
孟子樱走后不久,白梨与容天玄告辞,也起身起来。
他脚下步伐并不稳健,似是病弱之躯,只能被宫人们搀扶着,才缓慢地下了观星台。
庄汝蔓远远看着白梨消失在夜幕下的背影,攒住月眉,对容天玄低声道:“大燕皇帝似是生了疾病,眼神恍惚,身子也并不怎么便利。”
容天玄沉吟不语。
早在之前,他就命寅天卫秘密渗透云英宫,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并没有发现孟子樱对白梨下毒的迹象。
而在近几次接触的过程中,容天玄通过过人的实力,悄悄探查了一番白梨的身子。
白梨并未生病,相反,身体还很强健。只不过气息微弱,却不足以造成他的羸弱。
孟子樱既没有下毒,而白梨也没有患重疾在身。那究竟又会是什么原因,使得白梨脚下无根,风一过便要倒。甚至,神智模糊不清,事事都听孟子樱的安排?
容天玄眸光如潭,黯淡下去。
眼看白梨也离开了观星台,还没有离开的大臣们,便都悄声议论起来。
“皇后愈发的跋扈了,这里还有方古皇帝跟皇后在场,便发作起来。”
“唉,简直是将我大燕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据闻昨日晚上,胧月公主开的一杯无酒坊发生了命案,这件事情各位大人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连同左清在内的几位大臣都连连点头,讳莫如深。
“好在胧月公主聪明,利用面粉看清了凶徒留下的脚印。没有想到的是,那脚印上的纹样便是云英宫侍卫的官靴,而正中间的位置上,还印着一个‘凤’字。”
对这件事情知情不多的大臣们都纷纷抻长了脖子,满脸疑色。
“这个‘凤’字,不正是凤鸾宫?”
“李大人说的不错,云英宫中各宫殿之间的侍卫,靴子底都印着值守宫殿打头的那个字,云英宫中,第一个字为‘凤’字的宫殿就只有皇后所住的凤鸾宫了。“
观星台上,一时冷风四起,香雾纷乱。
“唉,长此下去,终将要失去民心啊。”
左清忧虑地站起身来,眺望了一眼似乎就近在眼前的夜空。
“各位大人,先告辞。”
容天玄华袍艳逸,拖在在熠熠的青玉地砖上,缓缓向观星台下走去。
众位大臣列成两列,恭送他离开。
庄汝蔓察觉到容天玄周身的气息变得较之以往紧绷不少,便默然不语,静静地相伴左右。
……
羊车上的的贵重物品,白桃悉数都给了狄夫人。
而三羊金鼎,则在皇宫侍卫,跟寅天卫的暗中保护之下,重新回到了宗庙。
当看到宗庙的大门缓缓关上,白桃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才发觉,原来天际早已泛出一丝渺然的光亮,霞色四散,飞芒千变。
白桃无力地耷拉着双臂,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轻捶了下酸涩的腰身,“累死本公主了,今天开始,终于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公主府的马车早已经等候在云英宫外面。
白桃刚要上马车,却见金鹰兽从天而降,掀起一阵漩涡般的气流。
小金鹰兽欢喜地扑向白桃,它生长速度很快,白桃如果真的被它扑中的话,身上的肋骨说不定都会断掉几根。
“公主,上马车吧。”小鹿子亲自驾了马车,兴致盎然。
当得知被他们称呼为“容大嫂”的白桃竟然大燕是公主,都吃惊不小。
更加震撼的是,那浑身冰冷,神态凌傲的“云大哥”竟然是方古皇帝,几个少年就更加的惶然了。
好在,他们在进入公主府,能够吃饱穿暖,便谨守本分,绝口不提在深谷之中发生的事情。
小鹿子最为机灵董事,很快便揽下了公主府内的许多活计。
“不用了。小鹿子,你自个儿驾着马车回府,今日霞光这么美,我飞一会儿再回去。”
金鹰兽听懂了白桃的话,忽然从后面叼住了她的后襟。
白桃“哎呦”一声,绵软的身子犹如旗帜,向后飘去,稳稳地落在了金鹰兽身上。
金鹰仰天唳鸣,一飞冲天!
白桃兴奋地飞了一个时辰左右,在回到公主府,随后倒头就睡,饭都没顾得上吃。
……
夜,五里别院。
“皇上,大概准备个几天的时间,便能动身回方古了。”
庄汝蔓娉娉袅袅,笑盈盈地走到容天玄面前。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
容天玄正站在书案前挥毫泼墨。
庄汝蔓凑上前去,黛眉轻抬,露出欣赏的神色,“皇上,依臣妾看,您的字天下间少有人能够匹敌了。”
思考的时候喜欢写字,是容天玄的一个习惯。
上一次,白桃悄悄潜入五里别院,还躲在暗处看了好一会儿。
脑中掠过白桃笑容弯月的星眸,容天玄便的笔锋便在宣纸上微微顿了一下。
墨渍倏忽间便扩散开来,毁了一副好字。
庄汝蔓不由仄眉,看向容天玄,“皇上,不打紧,这幅字,您可否赠予臣妾?”
她直接将尚还湿润的宣纸捧在双手上,似捧着什么宝物,非常珍惜。
容天玄眼神淡漠,扫了一眼上面的墨渍,“皇后若是喜欢,便拿去好了。”
“谢皇上隆恩。”庄汝蔓心下欢喜,用手指微微摩挲了几下宣纸。
“皇上,究竟几时动身?”
庄汝蔓耐不住,直接问出口。
容天玄转身向书房门口走去,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七天后?”
庄汝蔓随即皱眉,露出忧虑的神情来,“七天,为什么还要等七天?”
“朕自有安排。”
“是……”
庄汝蔓捧着宣纸,失望地看着容天玄离去的背影。
回到卧房,容天玄坐到桌边,身为侍卫的花思,却承包了一切贴身伺候的伙计,他极有眼色,很快便上前来为容天玄斟了一杯热茶。
“叫秋鸿进来。”
“是!”
花思伶俐地出了门,不消一会的功夫,容色冷沉的秋鸿便走了进来,“主子,您叫我?”
“白家那里是否有动静了。”
“还没有。”
容天玄站起身,踱到窗户前,袖风推开窗子,瞬时间飞花乱入,舞在半空。
“白家还真沉得住气,朕此次大燕之行,就是为了要引蛇出洞,白家却始终没有动静。”
“主子如何打算,是收拾东西回到方古,还是……“
“再等七天,七天之后就动身回方古。秋鸿,你去将这个消息放出去。”
“是!”
秋鸿拱手刚要离开,却被容天玄唤住:“等等,还有一件事!”
溶溶如水的月色下,容天玄光华闪熠。
“还有一件事情,你尽快挑选出百人的寅天卫,随我去灯容的天笼。
灯容乃大燕的一个郡县,紧挨着京楚城。
而在灯容,有一处天笼,是孟子樱训练千魂暗卫用的。就规模来说,应该是最大的一个。
秋鸿冰冷陈凝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主子这是要……”
“捣毁天笼,省去胧月的后顾之忧。”
秋鸿眉宇间笼上一层阴翳,“皇上,百人的寅天卫出入京楚城,行事不够小心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孟子樱察觉。实在冒险。”
“将这百人的寅天卫分散,乔装进入灯容,随后,听令形式!”
见容天玄态度坚决,秋鸿便不好再反驳下去。
不过,灯容的千魂暗卫,少说数十人,必定会是场恶战。
作为一个旁观者,秋鸿这次才切实地感受到,容天玄确实是对胧月公主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