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又失去了桌子的阻挡,白桃无奈收回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喝。
容天瑞袖手一抬,内力绳索般飙出,捆在左清的腰腹部位,直接将他拉起。
左清面色白了白,无奈被容天瑞安排到了另一边的位置上坐定。
此刻,大殿内因为这突然的事态,完全没了声息。
唯有火光摇荡,布成一张弥弥的网,笼住众人或是惊诧,或觉得是有趣,亦或是凝重的面容上。
清风拂面,容天瑞不顾众人眼神,如愿坐到了白桃身边。
白桃恨恨掐了下手中流霞花盏。
另一侧,宫清眼底冷光迸出,似箭簇一般,向容天瑞射去。
容天瑞不以为意,竟从白桃手中抢了流霞花盏过去,轻声道:“胧月可是渴了,本王再为你到一杯茶来,这雨花茶滋味甘厚,颜色碧绿,喝一杯非常解渴。”
他动作轻柔,当真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从宫人手中夺了茶盏来,为白桃倒了一杯。
白桃尴尬至极,神态僵硬,不知道是笑还是该哭。
无奈接了茶盏,喝了一口,竟觉得非常烫口,却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容天玄的视线,早已如灼烫的火猫,延烧到这里来。
白桃如坐针毡,飞快放下了手上的流霞花盏。
宫清眉目轻抖,胸臆间盘旋着一股恶寒之气。
若是容天瑞再不知收敛的话,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身为大燕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他时刻都能够保持冷静,不过,但凡涉及到白桃,他便无法自如控制自己的情绪,周身,温度陡然升高少许。
“好了,众位都已经坐定,宫宴现在就开始吧。”
率先打破这诡异气氛的,竟是孟子樱。
他略略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梨。
白梨照例是眼下一片乌青,眼神混沌,似是没有清醒一般。
众位机要大臣立时起身,溢美不断。
在一片恭维的声音之中,孟子樱露出了满足的眼神。
而主位下面,白桃几个人却各怀心思。
白桃因容天瑞坐在身边,距离极近,二人的身子不时擦碰,眉宇愈发显得低沉凝重。
容天瑞倒不以为意,不时挑眉看向白桃,眸光滉着一层薄晕,宛若潺潺溪流。
白桃感受到容天瑞的视线,又注意到,大殿之中,不少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们身上,便抬了身子,微微往宫清身边凑了凑。
宫清内心喜悦,到底自己身为白桃的大师兄,是她最为信赖的人。
可没想到的是,不过下一刻,容天瑞便也跟着移了身子。
白桃眉心皱起,迅疾转头看向容天瑞。
她承认,此刻,她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善。
容天瑞唇角笑意未歇,丝毫都看不出任何在意的迹象来。
“王爷,这边位置拥挤,怕屈了您尊贵的身子,不如再换个宽敞的位置坐下如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桃说话还算是客气的。
“不必了。”
容天瑞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白桃的眉心越蹙越紧,视线比之刚刚,凌冽了七八分,似是随时都会爆发。
容天瑞却权当没看见一般,看向白桃的眼神,蕴满丝丝款款的柔情。
主座旁边的位置上,容天玄一身华袍,被簇动的烛火涂了半面,紫红的颜色,似是随时都会喷溅而出,将堂皇的大殿整个焚灼。
容天瑞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不断的骚扰白桃。
他胸臆间的温度直线升高,眼底猩红隐现。
回想到容天瑞在天笼之中对白桃的所作所为,他便愤恚难当。
容天瑞却还不知道收敛!
容天玄捏了拳头,指节逐渐发白。
白桃愈发的不自在,却苦于暂时没有办法脱身。
孟子樱已经下令让宫人们布菜。
望着眼前穿梭忙碌的人影,白桃有些出神。
抬眸间,对上了庄汝蔓的视线。
庄汝蔓就坐在容天玄身边的位置,轻轻地偎靠在他身上。
容天玄忽然身子一斜,靠在另一边的扶手上,避开了庄汝蔓的身子。
她的眼神,瞬间浮起撩动的层层风影。
她拢了嘴角,邪佞黠笑。
白桃匆忙避开庄汝蔓的眼神,胸口的某个位置上面,似是被人捣了一记不重不轻的拳头。
晚宴的菜色很合白桃的胃口,她便干脆暂时放下了心事,埋头苦吃。
不过,不时有人过来敬酒,说一些场面的寒暄话。
因宫清就在旁边坐镇,白桃自然是不敢喝酒,便只得用了雨花茶代替,不禁露出颇为遗憾的眼神。
“巡守大人,今日的全京楚城的百姓,可都在议论您呐,说您俊逸不凡,比之男子也不差分毫。”
说话的人正是左清的亲信。
左清一党,在朝堂之上是一股难得的清流,不畏孟子樱的胁迫,始终在想办法,救大燕于危难。
面对这样的人,白桃自然也是要表现出十足的恭敬。
“不敢当,大人过奖了。”
“怎么不敢当,胧月这三日巡守之职,就是该当!”
孟子樱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从主座的方向传来。
白桃颦眉,眼底幽黯无底。
以左清为首的几名朝廷要员,俱是沉了脸色。
若按照他们的设想,三羊节上的三日巡守之职,便是白桃立威的开始。让百姓们看到,因胧月公主的存在,大燕,或许还有的救。
可是,孟子樱自然是不会让他们轻易如愿。
看她面色不善,大殿再次陷入到尴尬的气氛之中。
就在这时,庄汝蔓忽然对白桃微微一笑。
“大燕皇后说的是,我觉得这三日巡守的职位,胧月确实是当得不错。今日,我还听到了一些消息。”
庄汝蔓抬袖,掩住半边檀口,微微一笑。
那笑容,看得白桃浑身发冷,似大冬天的掉入冰湖之中。
孟子樱黛眉缓抬,视线睃了一眼庄汝蔓,“不知道方古皇后听到了什么消息?”
既然庄汝蔓这么说,孟子樱也只是顺口一问。
庄汝蔓的视线,随即在白桃跟容天瑞身上看了看,举止暧昧。
白桃眉心跳了跳,立时预感到不好。
她刚要起身,容天瑞的手,却从桌子下面伸了出来。
一股寒凛的气流缠绕在白桃小腿的位置上面,阻止她站起身来。
宫清已有感觉,掌心一番,一股劲力十足的内力,朝容天瑞攻去!
被夹在中间的白桃,秀发一舞,香飘四面。
庄汝蔓并未察觉到这三个人的小动作,继续说道:“听闻城中百姓议论,说是胧月在行使巡守之职的时候,恰巧遇到了瑞亲王。因真情流溢,便说了一些……”
庄汝蔓适时地斜睨了一眼孟子樱。
孟子樱很快明白,眸间递出冷笑,“难道,王爷又把持不住,竟当着胧月的面,说了些会让女儿家脸红心跳的肺腑之言。”
随着孟子樱的话音,大家的视线纷纷转向白桃跟容天瑞这边。
宫清跟容天瑞的暗中较劲,只得暂时停止。
容天瑞眸光款款,凝着身边的白桃。
白桃却不敢去看他,僵直了身子,一心想着应对的方法。
“没想到,本王的言行,竟这么快传遍了京楚城。皇嫂说的没错。本王在见到胧月之后,因感情浓灼,便无法自控,说了一些……嗯,是肺腑之言。”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白桃身上,没有离开的打算。
孟子樱轻轻扣动着手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双眸浓黑,似是摄人的漩涡。
看来,容天瑞主意已决。
“王爷说笑了,那不过是玩笑话,胧月并未当真,哈哈哈哈哈,玩笑话而已。”
迎向众人略显灼热的眼神,白桃便只能用如此笨拙的方法来化解尴尬。
可是,并没有人附和她发出笑声。
即便是左清等人,眼底都充满了疑虑。
唯有白桃身边的宫清,霍然站起身来,带起一阵极为强劲的冷风。
“公主殿下说的没错,王爷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
庄汝蔓的面色沉了沉,“大元帅大人当时也在场。”
“我……”
宫清被问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看来是不在场。本宫也听说,大元帅大人上次在皇极殿上,在瑞亲王之后,求娶胧月公主。大元帅大人威名远播,即使是在方古,本宫也有所耳闻。不过,既然是身为瑞亲王的皇嫂,我自然是要帮着自家人说话。瑞亲王尚未娶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心上人,我这个做皇嫂的,又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庄汝蔓眼神向身旁飘去。
从刚刚开始,她便觉得似是有飘风暴雨在身侧肆虐。
这一看不打紧,容天玄的俊美的面容,竟好似结了一层厚重的冰霜。眉宇被光影笼住,寒鸷阴邪,暴戾的可怕。
华丽铺展于地的紫色华袍上,掀起急遽的波浪来,蹈着寒月珠光,一时间,光影迷乱。
鎏银缠枝明灯,在夜风的疾打之下,“噗”地一声爆出四散的星火来,映上漆红的柱子。
大殿之内,忽明忽暗。
众人不由心惊,却不知道,这个纯厚的内力,究竟是出自哪里?
而只有实力不俗的容天瑞跟宫清能够看得分明,都不由看向坐在那里默然不语的容天玄来。
只见他掐了杯盏在手中,力道若是再重一分的话,杯盏恐怕就要碎成齑粉。
庄汝蔓虽觉得心惊,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来,唇角的笑容,却显得愈发僵硬。“大燕皇后,胧月公主的婚事,也该是由你做主才是。”
孟子樱眼神一转,手指上的护甲,熠烁处阴冷的寒光来,“理当如此,不过……”
“难道,大燕皇后身为胧月的皇嫂,竟做不得主?”
庄汝蔓故意用话激孟子樱。
孟子樱月眉骤冷,果断道:“自然是做得了主的!”
她们的一席话,完全将白桃置之事外。
再发展下去的话,白桃担心指婚的事情会再次重演。仓皇起身之际,竟碰倒了桌子上的茶盏,茶水顺着桌面留下来,打湿了她身上的绯衣。
“胧月,不如到这边来坐。”
就在白桃狼狈惊惶的时候,却听上首的位置,容天玄的声音传来。
白桃神色矛盾,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