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天瑞的语气,分明就是在威胁。
白桃十指翻花,风袖一掀。
晶亮的珠子迸射而出!
木虎嗥叫一声,在半空之中挥舞利爪。
巧合的是,玉髓竟撞到木虎的钢爪上面,珰一声之后,便回弹回来。
白桃反应不及,竟被冰彩玉髓正中眉心的位置。
她忽觉眼前一黑,似踩在滔天的波浪上面,身子猛地向后一仰。
百姓发出惊呼之声,公主府的侍卫刚要反应,便见一抹白色的影子,非常迅速地掠到白桃身后去,将她稳稳扶住。
混杂凌厉的声音在白桃脑海之中回荡了很久,待她涣散的双眸恢复原本的神采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容天瑞那张苍白灵隽的面容。
她不禁然浑身一震,本能地想要逃开。
容天瑞紧抿的唇线微微翕阖,弯起柔和的弧度,“胧月,你真有意思……”
白桃第一反应就是,容天瑞这厮是在嘲笑她!
被自己的冰彩玉髓所伤,简直可以写进耻辱手册了。
白桃脸颊腾地就红了。
她拼命挣脱开,怒势汹汹地说道:“本公主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
容天瑞视线向上,凝在一个地方,他忽然朝白桃伸出手来。
白桃本能地想要躲避,却还是被容天瑞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手腕。
“别动,你这里受伤了,本王为你散下淤血。”
经过容天瑞的提醒,白桃才觉得额头一阵阵的胀痛。
容天瑞苍白的指尖忽然聚集起模糊的光晕来,一股纯厚的内力,沁入白桃眉心,为她驱散了痛感。
月白色的袍子,落上少许轻红,更映得容天瑞绝尘倾世,世间难得。
围观的百姓,饶是男人,都看得非常投入,痴迷。
白桃抬起眼眸来,恍惚间竟觉得容天瑞的眼眸深邃的好似夜空,星芒斑斑,徐徐落入深重的黑暗之中。
待察觉容天瑞正看着自己,白桃一个激灵,连退两步,用含糊的声音说道:“谢谢王爷了。”
“胧月何必客气,你终究会是我的瑞王妃。”
白桃胸口狂跳,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喉中寒气吞吐了几下,重重道:“王爷不过是想要利用本公主罢了,不必做的这样情真意切。”
“情真意切不假,之前或许是利用。可现在……”容天瑞眸光凝辉,倒影着白桃绯红的脸颊。“胧月,本王是真的对你产生了兴趣。”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除去他们彼此,就连围绕在周围的公主府侍卫都没有办法听清楚。
白桃彷佛听到了轰然一声巨响,不敢置信地看向容天瑞。
他眼神真诚,眼底的柔意百转千回,笔墨一般,细致地描摹出属于白桃的轮廓来。
白桃只觉得耳廓更红,热辣辣的感觉激荡在胸口。
她猛然转身,负气似地恶声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容天瑞始终凝睇着白桃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许久,才用可以被清风湮没的声音自语道:“本王全为实言,绝没有一句假话。”
容天瑞勾唇,逸散而出的笑容模糊在清光之中。
他回身上了轿辇,离开繁华之地。
他们走后不久,不远处的酒肆之中,对面而坐的两个人打破了良久的沉默,“刚刚你可都听清楚了?”
女子的声音极为慵懒,却有股掩饰不掉的柔媚。
说话的,便是容天玄的鱼贵妃,鱼月灵。
她跟庄汝蔓乔装打扮,本想监视白桃的一举一动,没想到的是,竟然看到了如此精彩的画面。
鱼月灵对面的庄汝蔓,用长指甲刮磨着茶杯盖,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眸中的恨,正在一点点的扎根。
“哼,没想到这个胧月,竟然有魅惑男人的本事。就算她生得是有几分紫色,可比之你我,却差了不是那么一星半点,为何皇上,还有瑞亲王,都会对她情有独钟?”
鱼月灵月眉一沉,这也是她心底的疑问。
“我虽不知,不过,难道,你都没有因而想到什么对策,让胧月永远地远离皇上?”
鱼月灵上半身往前凑了凑,美艳的眸子眯着,透出狡黠。
庄汝蔓敛了神情,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鱼月灵。“什么对策?”
鱼月灵冷笑一声。
庄汝蔓时刻被自己的情绪左右,难成大事。不过,对她来说却是件好事。
“瑞亲王皇极殿上求娶被拒。大燕上下,还都以为瑞亲王不过是一时兴起。可刚刚,不禁是你我,许多的百姓也都看到了。足见瑞亲王是认真的,如此一来,你这个皇嫂,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庄汝蔓晦暗的眼眸随即亮了亮,似是惊醒一般,眉心的乌霾逐渐散去。
鱼月灵用修剪得宜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榆木朱漆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瑞亲王如今尚未娶妻,在方古的时候,身为皇嫂的你,也没少为他的婚事操劳,却被他以‘尚未遇到心爱之人’的借口搪塞掉了。可如今,瑞亲王显然已经将白桃视作自己的心爱之人,怎么你这个皇嫂,倒连个表示都没有了。”
说罢,鱼月灵将身子往后一仰,靠到椅背上。
不过是一个扶眉的动作,便不知道虏获了店内多少男子。
“若不经你提醒,我倒真还忘了,毕竟还占着一个皇嫂的身份。”
“就今晚如何?”
“今晚?”庄汝蔓疑惑地将坐在对面媚笑的鱼月灵望着。
“今晚云英宫将会举行宫宴,皇上跟瑞亲王都会参加,胧月也不例外。除去他们,还有大燕许多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会参加。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及瑞亲王的婚事,还是在祭祀的当晚,想来,大燕的皇后肯定会谨慎对待。”
庄汝蔓暗暗掐了一下掌心,喜色绽在眼底,迸出暗芒。
“你说的对,就今晚……”
庄汝蔓红唇缓勾,鄙笑浓浓。
鱼月灵静静看着她,反而不动声色,不过,垂眸时,讥诮之色疏忽而过。
来到容天玄身边这几年,从最初的戒备到警觉,到现在,已经完全转化为浓浓的爱意。
她的感情,比之皇后庄汝蔓来说,只会来得更浓烈。
因而,当白桃出现在容天玄身边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更为心痛。
为了容天玄,她甚至可以违背白家的意愿。又怎么能够忍耐,他拥别的女人入怀。
她是自私的。
她想要的,还有很多。
眼芒之中的冷色,投到对面的庄汝蔓身上。
鱼月灵月眉微沉,诡佞的笑意布在眼底最为深黯的地方。面上,她的婉媚娉婷不减分毫。
入夜,云英宫。
宫内灯火煜煜。
宝阁隐于停僮间,在皎白月色下,闪熠出淡淡华彩。
宫宴设在后宫主宫,惊虹宫内。
此时,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白桃依旧穿着鲜红的绯衣,匆匆行走在阔大的宫道上。
“巫湘,时辰到了吗?我怕是迟到了吧?”
由于第一天当值,白桃过于认真,导致一下子忘记了宫宴的时辰。
巫湘抬头忘了一眼天色。
只见,天际的圆月被一缕薄云挡住,她微微蹙了下眉心,心头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来。
“公主,我们再快些,还赶得及。”
说着,巫湘未免白桃在宫宴上迟到,受到孟子樱的苛责,不顾主仆尊卑,上前拉了白桃的手腕。
有了巫湘的内力助力,白桃的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许多。
只是,两人还未走出去多远,便听身后一道清凛沉冷的声音传来:“前面的人是谁,脚步为何会如此匆忙?”
这个熟悉的声音,击中了白桃的心脏,她面上微微浮起酡红。
巫湘看了白桃一眼,将手放下,躬身退到一边去。
白桃犹豫着回了头,果然看到容天玄,正站在皎洁的月光之下。
他一身丽紫色的长袍,腰身下面,绣着几头瑞兽,踏云而行。瑞兽麟角清晰,片片倏闪出淡淡粼光。袍摆随着容天玄的步伐散成半圆,铺在地面上,犹如塘中荷盘,接受着皎白月光的洗沐。
容天玄高高束起墨发,玉冠精美华丽,缀以鹰兽的羽毛,反而显得英气灵隽。
白桃心跳得厉害,看得有些痴了。
容天玄本就惊为天上人,稍微以打扮,便俊美得无法逼事。
饶是二人曾经同床共枕,此时的白桃,看着那双清邃得凤眸,都不由感到紧张。
“方古皇帝陛下。”
看到容天玄身边除了秋鸿跟花思,还跟着几张陌生得面孔,白桃在怔了片刻之后,便乖乖施礼。
“原来是胧月……”
容天玄声音顿住,似在观察白桃。
随后,清朗一笑,“胧月穿着这身绯衣极好,衬得你娉婷婀娜,堪比月里嫦娥。”
白桃浑身重重一抖。
容天玄这番话,也未免太露骨一些。
不过,既然他对她的称呼如此的生分,便也证明,容天玄身边那几张陌生的面孔,并非是他的亲信。
不过,即使冒着一定的风险,也要上前来调戏一番,容天玄真是……
果不其然,容天玄身后,有人干咳了几声。
“方古皇帝过奖了。”
“胧月,不用急,到朕身边来,宫宴的时辰还早。”
容天玄缓缓抬袖,那只轮廓清溪,纹理细腻,又不失男性刚劲的手,霎时间攫住了白桃的视线。
现在看来,容天玄的手也是格外的好看。
白桃悄悄吸了口气,听话的走到容天玄身边去。
借着月光,容天玄紧凝着缓缓走到身前的白桃。
妍丽的红色,衬得她肤白如雪,泛出淡淡的微光,圆润的脸颊上面,红晕团团,缱绻如丝。
他说的不假,真的是靡颜腻理,柳亸花娇。
容天玄呼吸紧了紧,若不是碍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恨不得一把将白桃拉入怀中,狠狠疼宠一把。
无奈,此时的情况并不允许。
他们并肩而行,落华无声。
兰膏明烛,华镫错些。
一路上,月光浅落,曳在娇喃的风里,幽香淡淡铺了一路。
容天玄装作在不经意间,缓缓靠近白桃的身体,随着走路的动作,二人的手不时碰在一处。
白桃的心跳得很快,未免被人发现,她甚至始终垂着头。
突然间,容天玄的肩膀轻轻撞了白桃一下,她身子一歪,还未反应的时候,掌心忽地一热,竟被容天玄扣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