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大人,您看起来不太高兴呢。”邪魅的声线如同幽灵诡笑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敞开的殿门外涌进来。
“重樱。”
人影渐近,烛火渐起。重樱妖冶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线条分明,轮廓硬朗。
神祭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久久不移。他并不是被重樱的美貌吸引,而只是好奇,被自然赋予的穿透黑暗的眼睛会是什么模样。
“我美么?”重樱一步一步走近,笑容绽放的瞬间仿佛满殿的烛火都停止了跳动。
“只是让人意外。”神祭承认了重樱的美貌,又叹着这个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的重樱。
“意外?是美得意外,还是、丑得意外?”他蹙着精致的眉,轻声软语。
不过这都不要紧,神祭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然而……然而要紧的是,重樱竟用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神祭的冰霜一般的脸……瞬间黑了。
神祭并没有推开他,只是别开视线。作为至高无上的神,他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亵渎,而推开他只会让他更掉身价。
“神祭大人害羞的样子真可爱。”重樱轻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亵渎天神的罪过。
“你看起来太年轻。”就像王一样的年轻,而仅仅只是看起来。
那个有幸被自然赋予性别的重樱,他以男子的身份存于世间,却以女子的姿态享受自由的生命。他是被自然赋予生命的“魅”。
“找到未来的帝后,我会满足你一个要求。”神祭看一眼殿门外的风雪,眼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
“天神的家事,你找我来办?”
“因为这世间只有你,是自由的。”其他人穿越轮回镜,必然惊动左辛。
“你这么一说,我已经知道你让我找的人是谁了。”重樱难得的正经了一回,然而这种状态只会持续几秒,“那你帮我救个人好了。”
“谁?”如果是救已死之人,他不免又要费心重新布置世间格局的事。
“人世皇族,商凛。”
“不认识。”
“你很快就会认识的。”他笑着。
“可以放开了。”
重樱的手,自始至终都圈在神祭的脖颈上。
神祭的宫殿里忽然传出重樱张扬又得意的笑,然而这并不耽误神祭与左辛约定的时间。
镜前。
高贵的天神挑起一双精致的眉,神态轻蔑地用指间蘸些脂粉,嗓音寒凉:“神祭,这算不算欲盖弥章?”
“不,臣下们只会为您对这次朝会的重视感到欣慰。”
“是么?你是认定了我没有能力守住这帝国么?神祭。”高高在上的帝王,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这句充满逼迫意味的话,尊贵不可侵犯的面容绽放着不可一世的冷艳笑容。
“做一点小小的改变就能避免不必要的猜忌,您不觉得很值得吗?”神祭敛眸单膝跪地,坚毅的面容如同冰铸。
左辛冷眼看着低首曲膝的神祭,那么高贵并高傲的神,也会有那么一瞬间心变得柔软、目光变得柔和。
那是昔日的场景……
“为什么哥哥可以继承王位,我却不可以?”
“因为作为帝国的王,需要承担的太多,陛下不希望小皇子殿下那么、不快乐。”……
“左辛,除了王位,你想要的,哥哥都会给。”
“可是哥哥,我只想要王位。”他最喜欢挑战别人的忍耐限度,这个“别人”亦包括他的哥哥。
“闭嘴,左辛。从没有人像你这样狂妄。”……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就是把他的大天朱雀宫拆得连瓦片都不剩,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年幼的左辛冷眼看着神祭因饱受酷刑而狼狈不堪的模样,没有半点悔意与怜惜。原本,他才是罪人。
每当这时,神祭总是伸出修长白皙的大手抚摸着左辛银白色的漂亮长发并微笑着说:“是啊,您的哥哥对您的爱护是众人皆知的,小皇子殿下。”……
凌晨的风揺曳着烛火,影子在左辛的脸上跳动,他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此刻那个曾经为他收拾了无数残局,承担了无数罪责的神祭,仍旧伏在他脚边,就像曾经伏在他哥哥的脚边一样。
“终于,都不一样了呢。”左辛扶起神祭,自言自语。
微微的晨芒散落在左辛的脸上,也勾勒出神祭落寞而悲伤的侧脸轮廓。神祭这个冷漠如同冰霜的男人,总是在目光触碰到左辛的苍白面容时不由自主地露出忧伤的神色。
镜前,神祭在为这位年轻而又尊贵的王描眉,敷粉。他会做很多的事情,仿佛他在学着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什么时候能用上它,并且对象是谁。
“神祭,你以前是为谁描的眉?”他做的每一步,似乎都没有差错。
“是我自己,王。”
他回答得如此平静,似乎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显然,左辛对神祭的回答感到意外,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冷漠如同冰雪的神祭坐在镜前为自己描眉的场景的。
“神祭……”
“是的,王。”
“我想她。”他说得多么任性,就像个孩子。
“是的,王。”神祭的拿着眉笔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凝滞在左辛的眼角。
“神祭,你在害怕什么?”他那苍白的唇瓣勾起放肆嘲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