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之后，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如今这皇子里势头最旺的，就是楚凉了，单单凭着几句话，不仅将太子楚信在皇上心中的形象再次降低，还夺去了楚穆的兵权。
今日楚凉竟生生地将一场大胜金军归来的宴会，成了他主权在握的一场宴会，并且在他的话语引导之下，皇上也顺着他说的话说下去。
若是将来楚信倒台之后，他们必定要重新站位了。
舞女手臂轻摇，乐声悦耳，失意之人则是借酒消愁，春风得意之人则是酣畅淋漓。
终是，在皇上说了一声倦了之后，在座之人便纷纷离开了。
“恭贺三哥，今日之事三哥可谓是坐于高台之人，执棋步步紧逼，连父皇都顺着你的套路往下走，那个蠢货太子也栽在了你的手上，还有那六弟。”宴会一直持续了两三个时辰，待楚凉走出大明宫后，楚彦迫不及待地走到他身边说道。
今日的三哥可是狠狠地给了楚信和楚穆这两个人一个打击。
满朝上下，距离变天的日子，也该是不远了。
楚凉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意，“那四弟倒是同我说说，我对面执棋的那个认识谁？”
“三哥，你这下得一场棋，不是你一个人的独场吗？”楚彦奇怪地说道。
“过不了多久，这对面下棋的人也该出来了，我今日虽然小胜了一场，目的也只是为了夺去楚穆的兵权，至于太子……他倒是好对付，我在随意弄点事出来让他做一做，未必也不可。”楚凉的眼中生了一抹算计之色，楚穆大概想不到，他这一场带兵大胜归来，这朝堂上的大臣们却不如他想象之中站在他的身后吧。
楚彦终是不了解楚凉口中所说的‘他’到底是指何人，但是看着楚凉神秘莫测的模样，还是没有问出口。
楚穆早早地就离了席，跟随着他离开的那几个将领心中愤愤不平，今日他们明明是跟着王爷领赏来了，可是这赏赐一部分竟然被另一个毫无干系的三皇子给拿走了！
而且他还在宴会上给王爷惹不快活，实在是过分！
如今王爷也交出了兵权，他们也要离开他了，这几月的征战，王爷的形象在他们的心中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一个为着将士们着想的王爷将军！
“你们不必为王爷愤愤不平，王爷心中也有诸多不得已。”南宫羽笑着拍了拍将领们的肩膀。
“南宫先生，三皇子实在有些……”其中一位将领话正说着，突然被楚穆瞪了一眼，他郁闷地挠了挠脑袋，他明明是想帮着王爷说话的。
就在此时，楚凉与楚彦走了过来，那位将领脸色立马就变白了，幸亏当时他及时住口了，若是这话被楚凉听了去，不知他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呢。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王爷，别说是帮着王爷了。
“这不是六弟吗？今日的奖赏可是让三哥我有些羡慕啊。”楚凉哪壶不开提哪壶，却偏偏又像是什么都没说错似的。
楚穆瞥了他一眼，说道：“三皇兄明明什么事也没做，可是捡着了大便宜，要是说羡慕，不该是皇弟羡慕你吗？”
不紧不慢的一句嘲讽，让楚凉的脸色微微难看了下，但是下一秒，他还是恢复了正色。
“六皇弟好像对我有诸多不满啊。”楚凉满不在意地笑道。
“岂敢，不过是想着这星辰坠在空中，可这天下依旧一片黑暗，皇弟可还能等到黎明罢了。”楚穆意有所指，目光却放在了遥远的天边。
快要入冬了，所以天色暗的格外早。
前方一片黑暗，或是拨开的黑夜所能触及的光明，到底谁又能说得清。
楚凉冷冷一笑，黎明？一切都是虚妄，走到这一步，他绝对不可能让这些碍事的人活到黎明之后。
来到乾清宫的楚信脸上有些潮红，今日的酒喝多了些，到底也是被楚凉给气的，这些日子楚凉的势头越来越旺，险些都要超越他了。
他身为梁国太子，怎么就给一个小小的皇子给压迫成这样？
“母后，父皇会不会废了我啊……”楚信迷惑地看着皇后说道，他不仅拿着楚凉无可奈何，甚至连楚穆，他都根本没有办法对付。
上次派过去的人，竟然毫无音讯了。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已经不活在这个世上了。
这同时也可能会打草惊蛇，楚穆很可能已经知道这些人都是他派去的了。
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厉色，“皇儿不要太过担心，如今楚凉势头大旺，但是也容易引起灾祸，你只要专心讨皇上的欢心就是了。”
“母后，楚凉如今越来越针对我了！现在父皇都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越来越对我不看好！”楚信突然将宫女手中的茶壶狠狠地扔在地上。
茶壶碎片碎了一地，茶水也全部溅落在地面上。
“皇儿，只要母后一日在宫中，你这位置必定不会是别人的！”想来楚凉与楚穆的母后都已不在宫中了，这后宫虽不能干涉朝政，但后宫之中讨喜的美人们说的话，怎么说来，皇上都会听进去两分。
这两个皇子在后宫之中无依无靠的，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们触摸到太子之位！
“可是我不甘心！我一定要给楚凉教训！让他知道，得罪本太子的下场！”楚信说话之间，显得十分癫狂。
皇后垂下眼眸，并未说话，眼底露出的阴冷之意却未有丝毫隐藏。
南宫羽与几位将领回去了城外驻扎之地，准备收拾一番，待他们走了之后，楚穆却并未朝着王府的路而去。
楚穆虽然心想着要先暂时忍着，但是他的心难免会失落，毕竟——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就连他的父皇也在猜忌他，楚凉更是恨不得父皇如此。
脚步不自觉地来到了刑部尚书府邸门前，他不能直接从大门进入其内去找苏雨漪，他不想这样就影响到苏雨漪的声誉。
翻墙直接进入了刑部尚书府，此时府内已经灯火通明，楚穆沿着那条十分熟悉的小道，轻轻地敲着苏雨漪的闺房门。
“谁？”里面传来了一声格外好听的声音。
“是本王。”楚穆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轻轻地说道。
稍后，门内便响起了十分匆忙的脚步声，门缓缓地被打开了。
门内的女子十分娇柔，眉黛如远山，睫毛如羽扇，微微闪动着，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格外恬静的笑容。
“楚郎，真的是你！”说罢，苏雨漪便扑向了楚穆的怀中。
楚穆一时间便感受到了一个软软的身子落入了怀中，香气袭人。
“楚郎，你知道吗，雨漪一直都很担心你在边疆出了什么事。你也不主动给我写信，弄得雨漪心烦意乱的，就想找个人嫁了不跟你说话了！”苏雨漪娇俏地说道，她的嘴唇嘟着，显得有些不高兴。
“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敢娶你！”楚穆伸手捏了捏苏雨漪那张笑脸，语气宠溺地说道。
苏雨漪哼了一声，“楚郎你就知道欺负雨漪！”
苏雨漪从来不叫楚穆王爷，也不叫他皇子，她只叫他楚郎，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亲密称呼。
“好了，你看你最近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楚穆放开苏雨漪，心疼地说道。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这一生里，最怜惜的女人，从小到大，他只想要她一个，只是他的身份，实在不允许他那么做。
“雨漪见不着楚郎，根本就吃不下饭，幸好楚郎回来的快，不然雨漪就要更消瘦了。”苏雨漪撒娇地说道，随后挽着楚穆的手臂，两人一起走进了屋中。
苏雨漪的屋子，还是如同楚穆从前看到的那般，干净整洁，女儿家的物什，还有一张书桌，那里点着一根蜡烛，烛火摇曳，一本书卷静静地躺在书桌上。
她还是如同从前一般，喜爱读书，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改变过，他对她的感情也从未改变过。
“这是什么书？”楚穆拿过那本书，奇怪地说道，他怎么总觉得，这本书有些熟悉。
“这是雨漪从别处拿来的话本啦，民间轶事，打发打发时间。”苏雨漪笑着说道，她其实知道，楚穆定是不喜欢这种书的。
她刚刚忘记将书藏起来了，匆忙之间。
“其实平时都是读这些的，你看——”《后汉书》《晋书》都端放在书桌的角落边上，上面还落了一层灰。
楚穆无意与苏雨漪多说这些事，但他突然想起来，他为何会觉得这本书熟悉了，身在军营之中的时候，萧菀手中拿着的，好似就是这样的书，当时他心里觉得萧菀不学无术，竟是读这样的东西。
现在想来，他是否过分了？
“无碍，雨漪你喜爱看就看着吧。”楚穆将书放回原处。
苏雨漪抬起头，看着楚穆的脸隐晦不明，烛火曳曳，人影印在墙面上抖动着。
“楚郎，你也喜欢看这个？”从前的楚穆可不是这样的，他很不喜这种民间轶事，更加不可能让她去看。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间，苏雨漪竟然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