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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那江氏说道,她姓江名姝好,本是江南人士,夫家姓苏,是个教书先生,原本一家人虽然清贫,但和和美美的倒也幸福。

不想去年家乡遭了水灾,几乎整个村子都被大水淹没了,她的丈夫也在这场灾祸中为了救一个孩子而被激流冲走,事后族长带领村里幸存的村民们决定背井离乡,到别的地方去讨生活。

这一路逃难着过来,到了鲤城之后,发现这里的生活富庶安定,大伙长途跋涉几个月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这一停下来就不愿意再走了,于是大家决定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可是一伙乡下泥腿子,除了种地再没别的手艺,在城里除了做苦力就找不到别的活干了,久而久之,有人就开始不乐意了,凭什么他们就要拼死拼活在外边干活,而有些女人孩子就可以什么都不干,光靠他们养着?

有一天晚上,江姝好哄睡了苏少君正要睡着,突然感觉一个臭烘烘的男人爬到了自己的身上,吓得她赶紧用力抵抗:“你想干什么?”

趴在她身上的是村里出了名游手好闲的光棍汉二狗子:“臭****你们现在可是老子辛苦干活养着的,识相地就乖乖从了老子,不然的话老子才没有那菩萨心肠替别人养老婆孩子!”

这一路来为了防身,江姝好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睡觉前都要在枕头边放一块尖利的石头,她挣扎着伸手摸到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到了二狗子的头上,二狗子闷哼一声,全身一抽,然后就软软地趴在她身上不动了。

从他的后脑勺汩汩地流出来热热的液体,带着浓厚的血腥气,江姝好满心恐慌地推开身上的男人,不敢出声。跟她们一起出来逃难的这群人里,有很多都是二狗子的本家亲戚,这些人她都惹不起。

犹豫了一会,江姝好就果断地悄悄地抱起熟睡中的女儿,逃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都是在躲躲藏藏中过来的,不敢去找活干,也不敢出去乞讨,生怕遇见了老乡,只能躲在街头巷尾的角落里,傍晚才出来捡一些别人丢到垃圾堆里的食物过活。这一次实在是饿过头了,才昏倒在了陆淑婉的门前。

秋涟听得都哭了起来,陆淑婉也心有戚戚焉,如果不是宋希琰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生活,如今的她恐怕过得连江姝好也不如呢!

“既然你们母女俩无处可去,不如就留下来,给我们做个伴吧!”陆淑婉道。

“小姐救了我们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我们怎么好意思继续叨扰。”

陆淑婉笑道:“也不是让你白吃白喝我的,我这里的仆妇本来就人手不足,正好你来了我们也就不用再另外请人了,你有手有脚的,还怕样不活自己不成?”

江姝好也实在是无处可去,此时也不再推脱,只千恩万谢地留了下来。

陆淑婉让秋涟带她们母女到后院安置下来,又让罗嫂给她们去买了些必须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裳,小苏少君洗完澡换上新衣裳,陆淑婉发现她还真是个小美人儿,更是打心眼里喜爱。

过了几天,陆淑婉还发现苏少君非常喜欢听她读书,每次她读书的时候,小女孩都瞪大着眼睛听得特别认真,随口问了几句,还发现她居然已经能被好多诗词了,而且小姑娘特别聪明,什么东西只要教上她一两遍,她就能记得住。

于是陆淑婉发展了一个新爱好,那就是教小苏少君念书,每日里一个教一个学,两人都不亦乐乎,江姝好看在眼里,悄悄地转过头抹了抹泪,实在没想到,自己和女儿这辈子还能遇上这样的好心人,过上这样好的日子,以后就算做牛做马,也要好好报答陆家小姐的这份恩情。

秋涟也很高兴,自从小姐从宋府里出来,她还没看过小姐发自内心地笑得这样开心呢!

这边笑容还没从脸上淡去呢,抬脚到了院子里,就被罗嫂晒的衣裳气得直跳脚。

“哎呀,你这衣裳是怎么洗的?这里怎么坏了一块?这可是小姐最喜欢的裙子呢!”

“对不起啊,秋涟姑娘!”罗嫂慌得手足无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不小心在石头上刮了一下,要不奴婢拿出去让人给补一补吧!”

“补什么呀,这可是苏杭那边最新式的叠针绣,咱们这儿还没有绣娘会这个呢!这还是当初宋爷特地给小姐带回来的。”不知为何,陆淑婉从宋家走得坚决,可是这些日子却对当初宋爷送她的衣裳首饰珍惜起来,有时候还会拿在手上呆呆地看上半天才让秋涟收起来。

“秋涟姑娘,这,这可怎么办啊!”罗嫂都快要哭出来了。

“哎呀,算了,我自己想想法子吧!”秋涟跺脚道。

“可以给我看看吗?”江姝好走过来,平静地问。

“对了,江嫂,你不是苏杭那边的人吗?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人修补?”秋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问。

江姝好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试。”

“真的?你会这个?”秋涟一脸惊喜。

江姝好点头:“以前还没出嫁的时候,我在绣坊里干过活,学过叠针绣。”

秋涟见她一脸镇定自若的表情,更加相信她有这个把握:“江嫂,您一定是上天派下来帮助我的女菩萨。”

江姝好笑道:“你就放心吧,保证不给你捅篓子。”

果然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江姝好就把那个破洞给织补好了,甚至连绣线的颜色和新旧差异都被她很好地利用上了,不但看不出一点纰漏,还比原来更灵动好看了些。

秋涟不禁赞道:“江嫂您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就凭您这手艺去哪儿不能赚大钱啊,留在我们这个干粗活实在是太委屈您了,不行,我要去跟小姐说一说。”

“别……”一句话还没说完,秋涟就已经跑没影了,江姝好不由暗暗后悔不该显露这一手,她是深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的,只暗暗期盼这次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

陆淑婉听了秋涟的话也非常震惊:“这叠针绣可是江南绣坊世家的不传之秘,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的啊,照你这么说来,这江嫂的出身可不是一般的乡下人家啊!”

秋涟点点头:“奴婢看她的言行举止也不像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能够培养得出来的。”

“你帮我叫她过来问问。”

江姝好一进门就先给陆淑婉道了歉:“小姐恕罪,小女子不得已对小姐隐瞒了身世,还望小姐不要怪罪才好。”

陆淑婉忙道:“你不要这样,我并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好尽量帮一帮。”

“既然如此,小女子也不瞒着小姐了,江家原本在江南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江姝好娓娓道来。

江南仙绫阁所出的绣品,在十年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多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花费重金苦等数月,只为能得到一条仙绫阁出品的裙子。

可就是因为名头太大,引发同行的妒忌,江姝好的亲生姐姐,被对头家的一个男人勾引得失魂落魄,竟然把江家的立身之本,各项秘传的刺绣技艺一点不漏地都透露给了那个男人,结果那个男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始乱终弃,抛弃了已怀有身孕的姐姐,姐姐不堪羞辱,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可就这样还不够,那对手为了得到江家偌大的产业,竟然还买通了山贼,一夜之间灭了江家满门,江姝好当时才不满十岁,被她娘悄悄藏在了柜子里,才躲过了这一劫。

她娘临死之前告诉江姝好,如果有幸能够活下来,千万不要想着报仇,到乡下去投奔远房亲戚,以后再也不要告诉别人自己会刺绣,也不要再刺绣了。

可是当年小小的江姝好千辛万苦到了乡下,却没有找到娘亲说的那家远房亲戚,差点饿死的时候,是苏家收留了她,长大以后自然而然地就嫁给了一起长大的苏家哥哥,不久之后又生下了女儿苏少君。

江姝好自小便在刺绣上显露出非凡的天分,不但极快地就掌握了江家所有的刺绣技艺,还时时能有极好的创新,那件事发生以后,虽然娘亲不让她再刺绣,但她还是时不时忍不住要练习一下,不过通常是偷偷绣完了又拆掉而已。

陆淑婉听完她的遭遇,也不禁叹气:“那你这门手艺可有传给少君?”

江姝好摇头:“我只盼少君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平安安地长大,一辈子平顺安乐就满足了。”

“那真是可惜了啊,这么好的东西不传承下去,那可是你们江家祖祖辈辈的心血啊!”

“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唉!”江姝好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陆淑婉也不好再提什么,只悄悄地吩咐秋涟,要多多关照江姝好母女,江姝好知道秋涟在针线上头的功夫实在一般,也主动地把府里的针线活都拿过去做,不过做的都是一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再也没有显示过她那非凡的绣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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