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离苏默家倒不是很远,绕过几段小路后便到了。
“你还好么?”苏默看着脸色微微泛白的少女,他知道她状态不好,但少女拒绝接受苏默的帮助,苏默也不会强硬,一路上她就跟在苏默身后,虽然脸色不好,但她支撑得住,这是她自己说的。
其实有时候女孩子说的话是反的,只是这点男孩子后来才理解明悟。
“我不是很好,需要休息。”少女微微地喘息,额头上也有冷汗,“借我张床?”
“嗯。”苏默也不知道说什么,明明是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可连一句感谢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只好点了点头,打开了自己家的家门。
在苏默的引领下,少女走入苏默家,入门的时候脱下了鞋子,轻声说一句“打扰了”。
随后她进入客房,倒在床上。
萧月璃从昏睡中醒来,自己身处一张床上,这一点毋庸置疑,自己倒下去的时候就是这张床,不过此刻旁边有一个男孩子正在看书。
《没有色彩的多琦作和他的巡礼之年》,萧月璃,也就是那个酒红色头发(现在是黑发)少女看见这么长的名字,居然愣了一下。
“啊,你醒了。”苏默刚刚翻过一页去,听闻有声音,抬起头看见萧月璃睁开了双眼,“同学你还好吧?”
苏默不知道萧月璃的名字和身份,后者此刻的穿着轻松随意,以苏默的拙眼根本估计不出人家的真实年纪,加之萧月璃脸上有一点点化淡妆的痕迹让苏默不敢确定,不过估计她也跟自己年纪相仿,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上学的年纪,叫声“同学”总是没错的,不管怎么说不能乱叫惹人家生气,虽然看起来是个人蓄无害的美少女,但苏默见过人家的另一面,万一一个火球砸过来……苏默连想都不敢想,担心画面太美。
“我叫萧月璃。”少女从床上支起身子,“萧是萧何的萧,月是明月的月,璃……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是什么字我也就懒得跟你解释。”
“哦哦,我叫……苏默。”苏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女孩说自己名字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她很认真,这名字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个代号,是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事物,他听得出这个女孩对自己姓名的重视,苏默不知怎么应对,只好也对自己的名字解释了一番,“苏是草头苏,默是沉默的默……”
这大概算是自我介绍吧,大家互相说一下姓名,这下以后见面就不用“喂”“同学”这种称呼了,可互相介绍后后做什么呢?苏默怎么知道啊?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也就这么一点点的印象而已,在接下去该做的事情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换个人大概会想是不是还要告诉对方自己的星座和生肖啊?或者要不我们聊聊兴趣爱好吧?我喜欢看书你喜欢玩火是不是……也许三观可能还不同?毕竟在我认知的世界里可以随手扔出火的人可不多见啊?!当然随手带着枪的人也不常见!除了警察和黑帮分子!但他们不收那么年轻的!
萧月璃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看着苏默家的客房,显得很新奇的样子,全然没有想要进行下一步谈话的意思,如果女孩子不主动的话,苏默想想也只好由自己开口了。
“那个,当然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我可以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苏默正襟危坐,努力迫使自己看向萧月璃。
“你的能力和烙印并没有同时出现,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萧月璃收回视线看向苏默,然后从床上支起自己的身子,“你信任我么?”
她先问了这个问题,反倒是苏默楞了一下,但也不是很久,他点点头。
“那么,你的烙印在哪里呢?”
苏默撩起自己的刘海,兔子烙印一览无余。
萧月璃用手按了按,又用力抹了抹,苏默一声不吭,默默忍受这略有些重的力道。
这女孩子问你是不是信任她,你不能说不是,不然她就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但你若是说是,她侵入进来的时候也就丝毫不跟你客气。
“唱歌的时候这里会不会有点热?”
“嗯。”苏默点点头。
“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你的确是玩家,这一点毋庸置疑。”萧月璃坐回床上,叹了口气,“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至少在我看来不是,你所参与的,是一个残酷的游戏。想赢很简单,找到兔子或是活到最后。下面我要讲的话你一定会有很多问题,但你不可以打断我。”
苏默撩回自己的刘海,点头表示知道了。
萧月璃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心处,那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烙印,跟周围肤色相近,需要近看才能看出,“这是一个游戏,玩家就是你我这样有着烙印的人。每个玩家都会唱一首歌,就是那首你跟那个……那个白发的都唱过的,名为《AmazingGrace》,中文名为《奇异恩典》,也有人称《天赐恩宠》,那是被誉为基督教圣歌的歌曲,而那只兔子……大概就是复活节兔子。”
“那么作为游戏,自然会有奖惩,失败的代价就是失去生命,但是游戏的胜利者,相对的,可以获得赋予生命的权利——也就是可以复、活、一、个、人。”最后五个字,萧月璃一字一顿,字字千钧,“参加这个游戏的玩家,共同点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心里都住着一个人,住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住着一个虽然死去你却不愿意接受的人,只有那种渴求他活过来的情感才会召唤出兔子,从而获得参加游戏的权利。”
“然后你所要做的就是赢,只有赢,才能复活那个人。”
“而你,已经是玩家了。但奇怪的是,我们的能力与烙印是一同出现的,偏差最多几分钟,可你……”言及于此,萧月璃也有写不太确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语调上有些迟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运气不好出错了?”
不是吧……苏默暗暗地叹气,他虽然不爱说话,可他的内心戏一直有点复杂,不过要是具象化一点来说大概如下:他开始玩一个新游戏大家都有新手礼包什么的就算里面只有几瓶血药一件粗布衣服和一把砍柴刀也好过自己赤身裸体赤手空拳还没有新手保护机制搞得自己被人打了虽然来了个救自己的人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召唤兽天啊这游戏的GM能不能发现自己这BUG好歹送点补偿啊……
“也许会忽然觉醒也说不定的,不要太担心,反正你担心也没用。”萧月璃耸耸肩,“接下去我要说的,是游戏的一些规则。”
“首先要讲的是面板,每个玩家都有只属于自己一个面板,上面会记录游戏的一些情况……”萧月璃话还没说完,从被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铃声,旋律熟悉,苏默听到时候就知道了,那是他常常听的歌,《天空之城》的主题曲。(注:《天空之城》的主题曲为宫崎骏作词、久石让作曲、井上杏美演唱的《君をのせて》,中文译名为《伴随着你》,而其中有一段旋律与主题曲大体相同的纯音乐,名为《从天而降的少女》。)
苏默很喜欢动漫中那段名为《从天而降的少女》的伴奏,电子琴里的仿声乐器演奏的纯音乐,声音空灵,苏默每次听到乐声响起时总会在脑中出现一个八音盒,紧闭的八音盒随音乐声渐渐打开,盒子中央小小少女的背上有一个行囊,她的脚步随乐曲的行进而不断前行,她一直以来都朦朦胧胧地懂得,自己想要去一个难以言说的、朦朦胧胧存在于内心的地方,那里云遮雾掩难以尽述,但少女并不沮丧,也不后退,她选择前行,直到到达。
人们如何在看不清前路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前行?
除了深信自己终能到达,别无他法。
“喂?”萧月璃压低声音接通了电话,听了一阵后说道,“我没事,马上回来。”
于是苏默意识到萧月璃恢复的应该差不多了,这样也就是说她可以离开这里了。
“管家来接我回家了。”萧月璃解释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把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梳理好,“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来吧?”
“啊……”苏默楞住了。
在他的脑中,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理应如下:女孩子离开这里,然后自己开始准备晚饭,作业在学校做得差不多了,然后大概是上个网随便逛逛,写点日记,洗漱一下,准时上床睡觉,第二天准时起床去上学。
离开这里,只要她离开这里,我也能离开这有些异常的日常,回到我所熟悉的日常。
我所熟悉的,一成不变的、安全的日常,只要自己小心些,不要乱唱歌,那个白发的男孩子应该没那么容易找到自己……
苏默心说,这样……挺好的。
她要离开这里了,再不相见,这样我的日常就回来了。
就要回来了。
明天的天气是不是也是晴空万里无雨无风?自己的起床时间理应也是如往常一般的六点半,交通方式自然是步行,早餐还是选择出门左转包子铺的包子三个加一袋豆浆怎么样?
听起来不坏不是么……那就这样吧,这样的世界不坏啊,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世界只是没有她而已嘛。
只是在这样的世界,自己终究要孑然一身。
只是在这样的世界,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开心的事而已嘛。
只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不管自己怎么用力去追寻,跑断腿也好,撕碎自己的喉咙也好,她都不会出现,而自己终究只能蹲坐在地上无力地哭泣。
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讨厌?简直是叫人无法忍受啊。
苏默低下头,不去看自己面前这个女孩子,可他的拳握得那么紧,像是要把自己给捏碎。
他咬紧牙关来试图抑制自身的颤抖,他要进入一个自己茫然无知的世界了,那里很危险,这点是一定的,可是通关奖励那么诱人。
要进去么?他问自己
拳握得很紧,脚下的步子却没有迈开。
他叹了口气,很轻。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来?”在苏默家的门口,萧月璃又一次发问,“只是请你吃个晚饭。”
苏默抬头看了一眼钟,已经七点半了,菜市场是已经关门了,路边的小店还能去吃,不过坦言说苏默并不喜欢只有自己的感觉……即便自己知道自己是孤身一人,但被外界提醒这一点真是从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让人无法感到舒服。
也就在此刻,苏默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下。
“那就……去吧。”苏默点了点头。
他踏出门的瞬间打了一个寒战,背后的门就那样关上了,像有什么推动了那门,苏默站在自己的家外面,楞了一会儿。
“只是一阵风而已。”萧月璃耸耸肩,看着站立在门口的苏默。
“嗯,是阵风。”苏默点点头,踏出了步子。
在步子迈出的那瞬间苏默知道,对他而言这游戏开始了。
他终于还是迈入了这世界。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我家地盘觉得很大?”站在萧月璃家的门口,苏默只能感叹一句,同样是玩家,自己没有新手礼包就算了,为何连名为‘新手村’的地方都有云泥之别?
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自己面前这个女孩子自己是认识的……那是他同年级的同学,萧月璃这三个字在他们学校可谓是人尽皆知,寡言如苏默都知道这个叫“萧月璃”的女孩子家世又好人又漂亮成绩也突出,想追她的男生足以从她的班级门口排到校门口再延伸到校外的酒楼,当然这还只是算本校的男生而已……但苏默以往没有见过萧月璃,或者说只能在某些学校活动中远远的看一眼这位传奇女子……可他现在就站在这位传奇女子的家门口,而且不出意外他要进去坐坐……
“嗯,真是挺大……”苏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呼吸有点衔接不上,首先大概就是出于对财富的敬畏感……不管怎么说财富本身不让人敬畏,但巨额的财富是,其次是他确认了萧月璃的身份后就自然而然的束手束脚起来,有种在跟传奇对话的感觉,可他总不能一下跪在地上掏出个本本说你给我签个名吧我们班男生肯定有人要的我还能小赚一笔……
萧月璃的家建在山头,或者说整座山头都是她们家的,在一大块空地之上建造着一座三层别墅,典型的巴洛克风格,苏默从电视里看到过……只有一条山路通往她家的大门,来的路上苏默坐在萧月璃家的迈巴赫,车子的型号苏默不知道,只知道播放的乐曲抒情,做起来很舒服,但这一路上他看着窗外掠过的一切也不知在想什么。
“是啊,真是大,有时候入夜了,房间里空空荡荡的简直就好像全世界的人一个不剩全消失了,虽然明知道自己只要拉响床头的铃铛就会有各式各样的女仆任我差遣,我想吃什么想看什么都只要一句话就行,可那种感觉真的让人感到很寂寥,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萧月璃淡淡地说着,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像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反倒像是一座眺望海洋的石像,内心充斥着无尽的悲伤,可身为石之身,纵然心中有泪也无法流,只有在月圆之夜,潮汐上涨之时才能借浪潮拍在自己脸上留些水痕,借此来充当自己哭过的证明。
萧月璃自己说完这些话以后楞了,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才认识几小时的人说这些话?这些话本该是深藏在心底的啊,可她看向苏默的眼睛时她没能控制住自己,那双眼睛里的某种空虚与让她熟悉的寂寞给她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她平时在学校是个绝对的强硬派,当然她也很少做错决定,可在那双眼睛面前她又回到了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害怕打雷的那个时候,小小的萧月璃那个时候完全没有勇气,她很懦弱,但她不害怕,因为有一个人的怀抱永远存在……可是后来那个人不在了,所幸萧月璃已经长大,再也不怕打雷。
“快进去吧。”萧月璃催着苏默,同时也掩盖了自己的些微尴尬,那边管家早已打开了大门,苏默跟着萧月璃走进了那座大房子。
“我的父亲是一名跨国商人,差不多已经两年没回家了。”萧月璃带他进去,“这里很空,除了我之外就是些仆人,哦对了,还有一个女孩子,她人不是很舒服,我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我换下衣服就来,你先去那边坐好吧。”
“苏先生请往这边。”一名管家走上前来,用手势引导苏默往餐厅方向走。
萧月璃家的餐厅大概比苏默的整个家还要大那么一点,英伦风格的长条桌两侧各有一套餐具,苏默右手拿着叉子左手拿着刀子一副准备开饭的样子,约莫五分钟后,萧月璃来了,她换了一套比较干净居家的衣服,坐在了苏默的对面。
“给他一双筷子,帮他把食物切成小份的。”萧月璃看着苏默,“刀叉拿错手了。”
苏默的眼角抽了一下,默默放下刀叉,拿起女仆递上来的筷子。
萧月璃家的食物很好吃,各种不知名的食物在苏默面前流水线一般地呈现出来,色香味俱全,即便是苏默这种对于吃的东西没有太多要求的人来说都吃得出来,但席间两人一直无言,苏默是习惯一个人吃饭,所以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反观萧月璃,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苏默,但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饭毕。
“诶呀,一时不察,今天居然已经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出乎苏默的意料,正当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把游戏情况问清楚时,对面居然直接下了逐客令,借口还这么粗糙。
很晚么……苏默扭头看向一侧的钟,八点一刻,很晚么?
可显然这样的场景已经不容苏默说什么了,萧月璃起身扭头离开,弯腰请苏默走的女仆遮挡住他的视线。
于是苏默看不见萧月璃了,只能听见她发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哦。”苏默淡淡应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
人家不欢迎自己的话就走,也不强留,女孩子本就捉摸不透,苏默在心里乖乖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这一点他颇有些无师自通。
当晚,苏默自己的家。
虽说萧月璃直接下了逐客令不假,但好歹还是让司机把苏默送了回去,他打开自家的大门,简单洗漱后就躺上了床。
但显然今天发生的事比较多,苏默本想一觉睡到天明就好,可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睡,干脆起身下床,跑去卫生间认认真真研究起自己来了。
首先这烙印的确存在无误,不管怎么看都是兔子,简简单单的几笔勾勒出的兔子烙印在自己脑门上,远看根本难以察觉,近看也要较为仔细认真的确认才行,加上苏默本身的刘海也足以遮住它,倒也不用太担心走在路上就被其他玩家发现,只要自己不要傻傻地再去跟人家一起K歌就好。
然后是能力……唯独关于这个苏默还真有点束手无策,思前想后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然后宁心静气,想象着自己的手心忽然冒出一团火来……
他就那样死死盯了自己的右手心长达半分钟,终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于是只好在镜子前面自嘲地笑了笑。
“也对,哪有这么简单。”苏默撇撇嘴,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还是满脸的无奈,虽然自己最后还是决定参加这个游戏,但他对于这个游戏根本还是一无所知,就连对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苏默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后者的表情早已变得凝重,那是一个以往他不曾见过的自己,可那确实是自己,无可争辩,无可反驳,倒不如说那就是现实!
“要赢。”他说,嘴角拉出的线条刚毅。
“是啊,要赢。”苏默说,这就是机会了,不管是谁给的都好,这就是机会了!
可苏默忽然揉了揉自己的脸,把脸上那些刚毅的线条尽数融进自己那张看上去平凡的脸里,苦笑了一下,回归了一下现实……
“我连能力都没有诶……”有点沮丧的苏默重新躺回了床上……
大概是有点累了,他安然睡去。
萧月璃的家。
“他没事了。”萧月璃看向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孩子,“你到底为什么要我帮他呢?救了他还不够,还要我把他带回这里。”
“说白了也没什么,只是看到了昔日友人的影子……如果可以的话,再帮帮他吧。”那个女孩子微笑着回答,笑容灿烂地叫人如何回绝都不知道。
“哎,昔日友人?”萧月璃歪着头不怀意思地笑笑,“难道是初恋?”
“胡说什么呢。”女孩子别过头去,可眼眸里温柔尽数流淌,“是个很久不见的……现在生死未卜的友人,我可不许你开他玩笑。”
“好吧好吧……话说回来,自我认识你来,你就一直这么善良,作为玩家真是一点也不合格,不过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那个什么苏默吧,你可要好好休息啊。”萧月璃摇了摇头,给女孩子整理了一下被子便离开了。
“谢谢月璃。”在萧月璃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她听见里面女孩子的感谢。
“客气什么。”萧月璃轻笑了一声。
她下了楼梯,在那楼底的尽头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劳叔。”她接过一份文件,“您做事还是这么高效率。”
“小姐所托付的,我自当尽全力。”被她喊做劳叔的男子身着黑色的燕尾服,俨然是管家装扮,此刻他正微微鞠躬,“第一位少年过于普通了,完全找不到一点可以值得注意的地方,所有人都说他沉默寡言,家庭背景也只是一般,运动能力也不见得出彩,过去的履历查起来简直如同流水账一般无趣,而且他与苏小姐确确实实并无瓜葛……至于第二位少年,则完全与第一位有些相反,活泼开朗,运动能力也不错,但他在警方似乎有一点点的保密文件不可提取……”
“无妨……”萧月璃摆摆手,她已经浏览了一些文件,知道了一些事情,“我只要知道这些东西就够了。”
“小姐……您可别做什么危险的事呐。”劳叔看着萧月璃,眉目间有丝丝担忧。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萧月璃倒是摆摆手,给了劳叔一个轻松无比的笑容,“别人不了解我,您还能不清楚么?我可是您的学生啊。”
第二天。
苏默的生活其实本可以依旧平淡,如同计划好了一般的平淡生活……可这平淡在中午就被一位女子轻轻松松打破了——萧月璃就站在他的教室门口。
“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件不太好的事。”萧月璃的表情倒说不上严肃,但苏默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原因当然是源自自己背后那一双双眼睛……
“事实上……你这样来找我对我而言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了。”苏默此刻居然可以清楚感受到后面同学的指指点点,如果不是他的感知能力飞一般地提升了,那就是后面的指指点点过于明显了。
此刻脸不改色心不乱跳已然是他的极限了,如果回头,如果回头……苏默简直不敢想下去。
“那个白发的。”萧月璃看起来倒是无所谓,想来漂亮女生走到哪里都有这么多关注,应是早已习惯了,“原来是我们学校的。”
苏默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了一下,手脚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怎么放都不是……他试图通过咽口水来平静自己的情绪……
“还有,他就是你隔壁班的。”萧月璃不紧不慢地又投下一颗深水炸弹。
苏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
苏默回到教室后被众人以眼神围攻,可对于那些看向苏默的人都只能发现苏默眼神空洞……被甩了?他们在内心胡思乱想,不对吧,被甩的前提可是在一起过啊……苏默这小子难道……什么时候的事?
丝毫不知道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想的苏默选择放空自己,就算想又能想到什么呢?
当然我们都知道,只要想就一定会有结果,就像努力的人总不会太失败一样,苏默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选择就是不去想……就好像不去想它就会消失一样,就像鸵鸟,遇到了危险也只是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土里,就好像看不见那些危险,危险就会离开一样。
……
对萧月璃而言,某些东西是透明的,只要她想看就可以看到,通过一些明面上的手段和一些暗地里的手段。
路口的监控将黑发少年的行径全部展露无遗,他住在哪里,姓什么叫什么,星座血型学习成绩老师评价等等,现在都在萧月璃的手中,当然苏默的也是。
“白秋余,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现在暂住外地,从不联系,他的父亲是一名刑警,但在一年前发生了一件事,就是白秋余被人绑架了,他的父亲选择不告知警方自己行动,结果死于枪击,所以他现在无父无母,一个人居住,靠社会救济和他父亲的体恤金过活。”萧月璃看着手中的资料,“在学校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是乐于助人,人缘不错,体育一直非常好,手中的枪支来源不明,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估计是父亲出事时成为的玩家……尽管很多人都说他们关系不好。”
“大体就这样。”萧月璃耸耸肩,“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对手就在附近,显然是躲不过的……难得拥有先发制人的权利,你要不要先动手?”
“先动手?”苏默楞了一下,这是要做什么?
“是啊……”萧月璃思索了一下,“如果想让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不被人怀疑……方法还是有的。”
“别……”苏默摸着自己的额头,他跟萧月璃现在在教学楼的阴暗一角商量对策,对于萧月璃而言,她真的不介意跟对面打一场,如果能放开手找个好点的场地的话,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如果对面认输并发誓不再找他们麻烦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如果对面杀意已决的话……自己也不是好惹的,而对于这一点,苏默已经认同了。
所以萧月璃看起来还是很有信心的,可苏默就比较被动了,在那里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来,想来也是,他不对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擅长……再说为什么要百分百信任萧月璃,她说她是什么就是什么了吗?自己没有能力,是明显无法与白秋余为敌的,萧月璃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白秋余的目的是杀死自己,萧月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说到底这游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都不清楚啊……苏默发现自己越想越不对,感觉加上“目的”思考后这世界一切都不对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选择了深呼吸,强定心神,最后宽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她曾救了自己一命,作为事实,这是绝不会错的,而自己曾经说过要信任她,这点,也是言之凿凿。
“看你这脸就知道你没什么想法,午休快结束了,先回去吧,放学的时候再来一下天台,我把我的军师叫来。”萧月璃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对苏默这磨磨蹭蹭甚至算得上扭扭捏捏的样子很是不满,按她的做法,要么直接打,要么正面打,偷袭这种事她不出来,下战书还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我们这里没有诸葛亮,不过你可别做扶不起的刘阿斗啊。”萧月璃走在前面,风把她的话语吹进苏默的耳中,“如果你真的无法做到任何事情……还不如直接跳下去算了。”
天台在五楼。
那整个下午,苏默罕有的一直放空,什么都听不进去,心事重重到老师直接请他去了办公室,即便如此,少年只是摇头,像一只固守在自己壳内的乌龟。
时间推移,放学铃声响起,苏默习惯性的多坐一会儿,直至萧月璃从他们班门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走吧。”她说,“我的军师已经去那里了,说起来她还蛮喜欢看夕阳的。”
……
萧月璃打开天台的门,有一个女孩子赫然已经在了,她把自己的头发解了开来,那实在是一头柔顺漂亮的黑发,而制作合身的校服勾勒出女孩子青春美好的曲线,苏默先是楞了一下,而后竟有些呆了。
坦言说校服本身并不是值得描写的东西,全中国所有学校的校服基本上都是不太令人满意的,它们完美诠释了校服的作用——抑制所有青春期的悸动,使得所有人看上去都差不多,全校好似一个大家族,满眼都是自己的兄弟,大概卡塞尔学校除外,但他们似乎只收一些……血统不纯的学生?(请见《龙族》)
女孩子冲他微笑,嘴角的酒窝看起来有点熟悉。
苏默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才发现居然是花店的那个姑娘。
“又见面了。”女孩子微微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像一只可爱的小野兽。
“……嗯。”苏默在人际交往方面的能力无限接近于零,他说不出什么“啊姑娘真是巧啊莫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不如等下去喝一杯我请客啊怎么样哈哈哈”,他只能淡淡地应了一下,语气平庸之极,跟这个有些自来熟的女孩子划出一点点界限,好让她不这么轻易地靠近。
“介绍一下。”萧月璃伸出右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女孩子也很配合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这位是苏笑颜,也就是我的军师。”
苏笑颜也算是学校的名人了,常伴在萧月璃左右,萧月璃说要介绍军师的时候苏默其实也差不多猜到会是她了……苏笑颜的学习成绩上要比萧月璃好那么一点点,家世倒是不太清楚,但长相甜美完全不输萧月璃,在男生中也很有人气。
这些东西,苏默没有刻意去打听就自然而然的知晓了,因为真的太有名了……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默也算是个名人,虽然长相还算清秀,但成绩和身高一样平庸,但据说目前为止在学校里说过的话每天不超过十句,每句话不超过十个字。
当然被老师叫起来背课文的时候不算。
然后萧月璃看向苏默,“苏默,目前还是个普通人,有一点闷骚,不,是非常。”
“……”苏默无言以对,对这个介绍不予理会。
“那么,笑颜,说吧,该如何去应付那个白头发?”萧月璃直接切入正题,“是直接来还是慢慢来,怎么来我都听你的。”
“别急啊……首先,你对于战胜他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苏笑颜歪着头想了想,先问了这个问题。
“没有,上次感觉他并未尽全力,而我也不是最佳状态。”
“那么看起来你们意见相同,都是未知胜负是吧……你出来吧。”苏笑颜拍了拍手,她身后的阴影处走出一个男孩子,正是白秋余,不过此刻的他,还是黑发版本的。
看见白秋余的出现,苏默后退了一步,而萧月璃则往前踏了一步。
“要不一对一打一场吧,点到为止的。”苏笑颜微笑着看向白秋余,“我们赢了你就不要再以玩家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输了的话随你处置,你乐意么?”
“我当然会乐意,你们有三个人却只让一个跟我打,虽然那边那个并没有什么用……但我总觉得你还是比较危险的,不说这个,最基本的事,在这个游戏中,你觉得会有点到为止么,所以这是个不会实现的美好建议啊,”白秋余微笑着看向苏笑颜,“我想你大概也从那边那个放火女那儿得知了我的作战方式……在这个空旷的天台,没有掩体其实对于你们很不利啊,真的有这么好的建议么?不过话说回来,原来不是要表白啊,我还很期待的呢……”
“当然不是要表白啦,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计嘛。”苏笑颜扮了个鬼脸,把右手的大拇指跟食指圈起来只留一点点空隙表示真的只是个小小的计策,然后打了个响指,笑容里全然是狡黠,“我也知道你不会接受这个建议,嘿嘿,最重要那一点你没说呐……”
“哪一点?”白秋余挑了挑眉,虽然笑容还在脸上,可眼睛里有明显的局促不安。
“讲了这么多废话,你为何还不拔枪?”苏笑颜脸上的表情已经是一个大写的得意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连眼睛都在笑,看着这样的女孩子,不管生活多么的不易,你都能感到光明。
白秋余没有吭声,可带有笑意的脸就这样愣在了那里,活生生像一个表演失误却不知该如何抢救的小丑。
“果然被我猜对了,别紧张嘛,我其实不知道你的枪在哪里,不过我猜想没有人会带枪去教室的,哪天检查万一被发现,这个麻烦可不是一点半点,总不能把全班都灭口了吧?我相信枪被你藏在某个可以轻易拿到地方,但大概不是天台,这里平时是封闭的,今天早上被我撬开了。”苏笑颜轻轻拍了一下手,“白秋余先生,您现在的处境,您自身了解了么?”
白秋余没有回答,可他下意识地远离了苏笑颜一步。
“不管你懂没懂,我懂了,这是个机会啊!”站在苏默前方的萧月璃说话了,“知道机会的意思么?对你而言,意思差不多就是我可以先让你三招再跟你打。”
“呸。”白秋余的背后就是栏杆,他活动着自己的手脚,“小心我一招就让你趴下。”
他也心知自己处境不妙,简直可以说是十死无生,放学时被这个苏笑颜叫住,后者以一种娇羞的表情说白同学我是苏笑颜我关注你很久了……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下天台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白秋余心说这可真是要命,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这么叫人痒痒的表情,是个男人都会心动的吧?他心里好似被丘比特用天国大炮狠狠轰了两发,脚步都有点轻浮起来,到了天台满心盘算自己要怎么表现得不要过于急色,不能给人家留下坏印象,结果倒好,这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之计啊!
想来我一世英明,给人当成鳖了……
不过先下不应该想这个,白秋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他脑中,已经盘算了多种自己可以做出的选择。
他短跑很好,骤然发力也许可以直接越过萧月璃,但萧月璃背后是苏默,倘若苏默出手阻拦,不要命一点的拦腰抱他,他就只能打出“GG”,他不敢赌苏默有无这个觉悟,那么如果逃过萧月璃,自己先手制服苏默行不行?
可以,他在心里点点头,他学过搏击,苏默一看就不会武术之类的,自己有机会就可以直接击打他的小腹,只要一击,白秋余对自己有自信,他能在一招之内放倒苏默,但这样一来,自己的速度势必会慢,一旦慢下来,就很有可能与萧月璃进行缠斗,对面有三人,自己是没有胜算的。
想了这么多,可如果苏笑颜的能力足以产生一丁点变数,他就很难全身而退。
但不能认输!他很喜欢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老人说了,说老子这一生可以被人干死,但老子这一生不能认怂!因而即便白秋余的眼中找不到任何一条明路,但他还是做好准备——他的发色变白,十字准星出现在他的瞳孔之中。
来吧,这种时候白秋余居然还有点兴奋,在心里默默地说,让我……让我找一条路出来!
而至于这一边,萧月璃的头发也已经转变为了酒红色,她慢慢朝苏笑颜那边走去,她担心苏笑颜率先受到攻击,对面眼睛里已经有背水一战的意思了,而苏笑颜是没有战斗能力的,她的能力,仅仅只能用来辅助。
可苏笑颜看起来倒是毫无觉悟,依然站在那里,眼神盈盈带笑,大概是想做一个战地记者。
至于苏默……
要打架了么?苏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别过头去,闭上了眼,好似一只患有颈椎病不好低头的、只好扭过头去明哲保身的鸵鸟。
火药味越来越重。
“是的,这是一个机会。”有人说话,是苏笑颜,而她所做的动作是挡在两人之间,“月璃,先停手,这是我们所需要的同伴。”
“什么!?”闻声入耳,不仅是萧月璃,就连苏默也感到吃惊了。
鸵鸟回过头,睁开眼又眨巴眨巴了两下。
“你仔细想想,我们没理由不要这个可以随时联系而且实力不弱的帮手,这是一个游戏,在这个连规则都不清楚的游戏初期却并非是一个个人战。”苏笑颜的嘴角不再上扬,看起来有点严肃,可眼睛里的笑意还是盈盈,她把双手合十抵在嘴唇上,这个动作苏默看着有点熟悉,想了一会儿原来是在模仿福尔摩斯,“获得情报和战斗,都需要人手。但我们不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队友,至少,现在不需要。你们觉得呢?”
“坦白说我没什么意见。”白秋余并不傻,毕竟他现在处于劣势,于是干脆连思索的过程都直接省略了,马上点头同意,能力直接取消,举手表示赞同,立场转化之快好似八人场的三国杀,一号位主公张角,二号顺三号拆四号提起刀就杀接连跳反,主公立马残血,五号位手里有刀有决斗有酒杀有万箭,这个时候还思考什么,立马跳出来大喊我就是反贼我好自豪好骄傲啊!
然后手起刀落决斗万箭,主公卒,三个桃子都救不回来。
苏默没有回答,大概是觉得没有能力的自己就跟羔羊一样……老虎在开会羔羊能有什么发言权?只求不要被它们拜把子时当做祭品好么。
“我也可以接受就是了。”萧月璃思考良久,点头赞同,“可是,目前而言我还是不太信任他,毕竟……”
萧月璃的话不无道理,大家认识的时候不久,前一秒还是敌人,后一秒我们说要不你过来我们这边需要你你点点头就弃暗投明……这剧情发展太快观众看不懂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苏笑颜也撇撇嘴,然后张开口,大概要说什么,可是忽然一阵风出过,不大,白秋余的神情却变了。
风中有气味……苏默都闻出来了,腥味很重。
“其实我是很想结盟的,不过,看来有些麻烦来了,希望我的表现让你满意……”白秋余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把手伸向腰间,可他摸了个空,“擦,糟了,我的枪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