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雷头一次在接警的时候紧张了。
110转警转到值班电话时,谢大雷正在打盹,小于的姥姥肺气肿发作住院,谢大雷替了个班,11点多,谢大雷蜷在值班室的床铺上,上下眼皮已经彻底睁不开,这么大块的人,睡觉却和小动物一样卷起来,说来也是怪。
值班电话被设置成消防车出警的警笛声,防止睡死的民警听不见,这是谢大雷自己搞的小动作,但那刺耳的声音响起来,他还是骂了一声,其实刑警都有个毛病,不管睡多死,能在任务来的瞬间清醒过来。
接警员和报警人在电话里说了句,我给你转过去啊,马上,你别急。谢大雷心里顿时觉得案子不小,一般的砸车、盗窃,接警员不会这么嘴碎,他甚至觉得这个案子特别的不好,至于哪不好,他也说不上来。
不到两秒,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又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刑警队?
我是,你说。
我家孩子出事了,话到这,顿了顿,你们跟我去找孩子行不?
谢大雷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人口失踪,还好。
紧跟着报警人又说,我家孩子让几个小子祸害了,我刚接了电话,孩子还在麦子地里,求求你,跟我去找找行不?
小半个钟头后,在距离刑警队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厂房门卫上,跳下车的报警人和一个小姑娘抱在一块,那一幕谢大雷很难忘:人悲痛到极点,其实是不哭的。
当爹的男人喉咙里咴儿咴儿着挤出来的悲鸣,那一刻,老谢突然都觉得心里沉沉的。他给技术队的老大打电话,叫支援,也给附近派出所的所长打电话,加派人来巡查,虽然他知道,这会子嫌疑人早就跑了,抓现成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多逮着点线索是一点,看着那小姑娘抖动的肩膀,谢大雷都想给她个抱抱。
2、
女孩刚19岁,在附近的一家工厂打工,下夜班回家路上,被一辆面包车别停问路,女孩还没搭话,下来俩男的,夹着她就上了面包车,女孩挣扎啊拧巴啊,越挣扎越挨打,哐哐打了几拳,女孩就蒙了,头套一套,什么都看不见。
她躺在车里哀求,大哥大哥,你们要钱我都给你,我就是一个打工的,没多少都给你,我包里还有个手机。
包里的钱被拿走了,也不多,一百多块,俩男的盯上了女孩包里的卡,三张卡,交行、光大、工商各一张,一个男的抓着女孩的头发,把卡拍在她脸上,密码?!
女孩迟疑了下,卡里是最近半年的积蓄,也就几秒的功夫,拳头又落下来,还有巴掌,幸亏车里空间小,不然脚丫子也会上。
伴随着骂骂咧咧,你麻痹的,不给你颜色你寻思哥几个找你谈心呢。
开车的男的回头说,别打坏了,一会不好玩了。女孩没仔细思考,也觉得这话不好,密码她编了一个,她怕都被取走了,答应给弟弟买的耐克篮球鞋就买不成了。后座的俩男的并没有提放她下车的事儿。
车一直开一直开,感觉像是在野外,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不见,头罩有点闷。远处有点光,她恨不得车朝着那个方向开,但车一打方向颠簸了一下,又过了一排咯噔咯噔的地方,好像拐弯了。开的窗户飘进一股子青草味,她觉得好像开进了地里,这信号实在太不好,可她一动不敢动。
车停了她被拖下来。好像车又开走了,她听见还有两个男的说话,可是她不敢说话,过了好漫长的一会,一阵电话铃声响起,音乐是天气预报的开头曲,在安静的夜里特别的诡异。
接电话的男人恩了一声,骂了一句,好像朝着她走来,她缩缩身子,还是没躲过一脚丫子,踢在右侧的胳膊上。
骂了隔壁的,还弄个假密码,你是活腻歪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说错了,你就等着埋这吧。多少,说。
她咬了咬嘴唇,寻思着这个逃不过去了,把密码说了。电话并没有挂断,她又听见打电话的男人和那边说了密码,恩,这回对了吧?那就行,快点回来,晚了就喝汤吧。伴随着嬉笑。
姑娘的手剧烈的抖,她就觉得有什么更坏的事儿就要来了。
天很黑吧,一个男的对另一个说,我先。
谢大雷一直赞成化学性阉割,对于裤带没自控能力系好的人,别人有义务帮助他。再没有一种犯罪,比上述的还要残酷,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来说,肉体的伤害和精神的创伤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哪怕过去了好几年,说起这个女孩,谢大雷都会点一支烟来平复,想起来都是医院的白床单上,小姑娘蜷着身体一动不动,眼珠像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