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雷回到家,正好家里吃晚饭,王小莉一扭头看到开门的谢大雷,就好像他天天回家一样,回来啦。没有惊喜也没有责怪,顺手从厨房拿了一副碗筷,四口之家,吃饭只能是三个人,神经衰弱多病缠身的岳母和他夫妻俩,岳父吃饭需要专门的仪器打碎,测量、配比,然后鼻饲。
“怎么样了?”王小莉问,“还行,知道是谁了,就是找不到人。”谢大雷扒拉两口饭,“在地球上就跑不了。”王小莉夹了一筷子豆腐给谢大雷,“多吃点,补脑子。”
谢大雷大口的咬着,这几天吃的最正经的一顿,有菜有饭。
当晚的鼻饲是谢大雷伺候的,只要是不上案子,给岳父擦身、按摩、鼻饲,这些活儿都是谢大雷干,岳父没生病前特喜欢他,就愿意谢大雷下班回家和他问案子上的事儿,问到关键的时候,谢大雷故意不说了,岳父就急着问,然后呢?然后怎么着了?然后呢?
可现在,老爷子再也不能说话,连哼一声都不能。但是只要是谢大雷呼喊几声爸爸,老爷子不管多困,多没精神,都会睁开眼对着他眨眨,这几乎成了爷俩之间的秘密,连王小莉这个亲闺女都享受不到。
“爸,我这几天没回来,是又有案子了。等我抓住那个人,回来就给你讲啊,这小子挺能耐的,愣是把自己藏了十三年……”王小莉从门外看着这一幕,笑笑去厨房洗碗。
谢大雷终于在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裤,王小莉拎着他换下来的那一身,一脸的嫌弃丢进洗衣机,洗白白的谢大雷头发上还挂着几个水珠,整个人看着精神了很多。
临睡前,谢大雷抓着王小莉的手,什么也没说,往自己的心口放了放,王小莉顺势往谢大雷的怀里靠了靠。老夫老妻的默契在于,什么都不用说,什么。
所有关于吴明的信息,几乎都挖了个底掉,就是什么都得不到。王帅又把服务员调查走访了一轮,服务员已经都换了新人,有一个保安都不认识了。负责协调技侦的于常在技侦的办公室差不多住了一个月,也让谢大雷调回来。
高敏的行踪正常,没搬家也没外出,还和以前一样倒腾布,来往的通话记录也都是外省的商户。唯一和她联系的一个本家侄子,也是正常的来往。
刑警大队不是专案组,每天的刑事案件都有新的,谢大雷已经推出去好几个,该给经侦的给经侦,该给中队的给中队,可手里还是积攒了俩,王帅和赵子涛都被安排到了新案子上,就剩下小于和冯明亮还在薛招娣的案子上。
眼瞅着就要到12月的年终考核,谢大雷觉得头发都掉秃噜了,能想的法都想了,甚至多次和谢春月谈话,为什么在谢春月和高敏之间挑选前者攻心呢?谢大雷认为相比谢春月的痴迷,高敏更是居家过日子,老夫老妻间的保护将是根深蒂固,尤其是房子和铺子都在名下的这份信任,很难在高吴二人的关系上撕开一条缝,而谢春月就不同,对于一个养家糊口的女人来说,吴明无非是一条让她在精神上有寄托,又在经济上有依靠的藤,现在藤没了,生活所迫会有新藤的出现,曾经的好又能念想多久呢?何况警方已经明确告知谢春月,这是一起杀人案,吴明涉嫌凶手。作为一个母亲,不在乎自己的安稳,也要顾忌孩子。这是谢大雷的砝码,希望她能协助警方。可问题是,吴明和谢春月联系才有的下文,不联系呢?
李锐凤打楼上出事后,就搬离了那个小区,据所在小区的物业说,还倒贴了房东一个半月的房租也没要,匆忙的好像身后有鬼追。不过,谢大雷也不担心,李锐凤差不多是薛招娣真正的朋友了,就连赵强也在案发后再也不见面,警察打电话偶尔找他落实个情况,他都推三阻四的不愿意见,只有李锐凤,隔三差五的到刑警大队打听案情进展。
谢大雷看到李锐凤两次,见多了刑事案件,谢大雷对人情冷暖看的很通透,说书的讲的那些兄弟情义,在现实生活中,黑社会和白社会都一样,遇到案子分责任时,曾经的哥们义气就都烟消云散了。
谢大雷曾经去看守所提审一个聚众斗殴的嫌疑人,19岁的锤子一口咬定当头那一棍子是他下的死手,尽管锤子已经知道,被打的人当天就开颅进了重症监护室,能不能醒过来都是重伤害,要是死了,就是故意伤害致死,哪一条都够这锤子在监狱里住几年,他还是死不改口。
而现场的目击者已经证实,拿着棍子打人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20多岁的小痞子,这次的群架也是这个小痞子组织的,不过,小痞子往锤子身上推,锤子也承认了。谢大雷见多了顶罪的,没见过这么轴的。可作为警察又不能点破这个事儿。难道人家认罪警察还给做工作让人家推翻证词?
案件最终在庭审阶段出现了转机,小痞子和锤子在庭审质证阶段,锤子才知道小痞子还把组织这次群架的责任推到了他头上,谢大雷坐在公诉方的证人席,看到了锤子的额头青筋直爆。当庭没有宣判,很快锤子就上诉,推翻了原有的证词。
锤子在宣判后转到监狱前,让刑警捎话给谢大雷,只有四个字:再生为人。谢大雷不知道这件事对一个青年人的将来到底影响几何,案子那么多,他也确实顾不过来,但锤子带给他的就像现在李锐凤带给一样,人情冷暖,在法律面前变得真实又玄妙。
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又有几个人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检验自己的人脉关系圈?
谢大雷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年前无法结案的现实,他在自己每天都带着的小本子上,用万年历查了吴明和高敏的阴阳历生日,在桌上的台历也用红笔重重的标注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这才不甘心的合上笔记本,准备投入下一个案子中去。
这口恶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