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亮亮负责的这个麻友,是个医生,一晃十来年,当年的医生现在是主任兼硕士导师,打麻将的人坐下来跟谁不是打,多年前的一个麻友,确实也够让人回忆的,而且这官大了,脾气也渐长,看着齐亮亮那张嫩的滴水的脸,这医生没一点好脸色。
“你看我这病号一上午都看不完,能不能找别人啊?打麻将又不是错,再说不是还有别人啊?你问问别人不一样吗?”医生挺烦躁,楼道里一堆的病号也怒目相视,以为齐亮亮是加塞的。
“您看,当年的麻友我们都找了,您要是能提供点什么情况,对我们这个案子太有帮助了。”齐亮亮压低声音劝说着,“那你能帮我看病号吗?”医生显然不吃这一套,齐亮亮没招了,留下自己的电话,溜达到楼道里。
病号们以为齐亮亮被轰出来,都挺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乌压压的人群,一个病号就陪着两三个家属,几个椅子不够坐,站的人都把楼道站满了,小护士每次出来喊人,都得在人群里扒拉扒拉。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下班,医生一出门正准备锁办公室,旁边还跟着俩穿着崭新白大褂的实习生,齐亮亮一步蹿过去,“陈医生,您再给回忆回忆,这对我们案子太重要了。”兴许是当着两个女实习医生,也不好拉下脸也或许是看在齐亮亮等了一上午的份上,陈医生站住脚,“你说吧,问什么,快着点,一会食堂没饭了。”
齐亮亮赶紧打开小本子,刘林这个名字您熟悉不?赵文锁呢?十四五年前,在建新派出所东边的第一个路口,有一个棋牌室,那会您有空去那打过麻将,有印象吗?
“刘林?赵文锁我倒是记得,警察吧,你同行犯事了?”陈医生一脸的疑惑,“不是,不是,我们现在找刘林。”
“刘林,是不是小刘啊?BJ人?部队上的?”陈医生反问,“对对,就是他。您还记得关于刘林的什么情况?”
“不是啊,你想问什么?这么多年,哪那么好的记性,我一年送一个毕业班呢。”陈医生的烦躁又来了,齐亮亮看陈医生这架势,估计今天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您不是有我电话么,这样,您先忙,有空您回忆下,刘林有没有提过他的亲戚朋友什么的,或者战友也行,任何信息您都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的.”
齐亮亮离开医院,心里挺憋屈,女朋友即将成为前任,工作确实受到了影响。两个年轻人,靠微信和电话联络感情,这事儿他觉得压根就不靠谱。
农村的出身,在公安系统里调到BJ去,是一个很不现实的事情。就算是调过去,BJ的房价也能把他压死。综合多重考虑,他决定不耽误女友的发展,主动提出了分手。女友追问为什么,他就说家里给介绍了个领导的闺女。
大老爷们也是感情动物,齐亮亮心里又纠结又舍不得,女友发的微信他一条不敢看。在医院门口吃了份板面,齐亮亮决定再去医院碰碰运气,不巧,医生下午有课,去学校了。齐亮亮坐着公交车又追到医科大学。
像这样的调查,队里是派不出来车的,分出了好几路人,都要车,哪来那么多车?他们大队就三辆制式警车,连队长出去调查走访都开私家车,齐亮亮这样刚毕业的,就只能自己解决了。
从门卫,问到了办公室,又从办公室找到201教室,好在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加上警察证的证明力,齐亮亮追到201刚等了没半小时就下课了。
陈医生脱下白大褂,一出教室门吓了一跳,“你怎么追到这来了?”“陈医生,哦,陈老师,请您原谅,我们这个案子太急了,您知道吗,受害人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现在还找不到嫌疑人,你能帮帮我们吗?”齐亮亮尽量在不透露案情的情况下,描述了案子。
陈医生也有点动容,“其实,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想这事儿来着,我记得以前刘林吹牛,说他家啊如何如何的,好像有个亲戚在海城的国企,好像还是个负责人,当时有人还逗他,怎么不去投奔亲戚。”
齐亮亮眼前刷一下,“那您记得他那个亲戚叫什么吗?”“叫什么我可真不记得了,好像姓齐,对,和你一样姓。”
齐亮亮抓着陈医生的手,差点拉到嘴边亲一口,太感谢您啦。陈老师您忙着。
留下身后一脸惊讶的陈医生和教室里张大嘴巴的一屋子学生:这是老师的崇拜者吗???
齐亮亮学乖了,没有直接回队里,先跟冯明亮汇报过后,直接去了这家国企。也幸亏是国企,人员流动不大,这要是小企业,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人了。
更幸运的是,整个企业就一个姓齐的,每个调查员都配发了彩色打印的刘林照片,找到这位齐主任时,他戴着眼镜正在看报纸,官腔倒是不浓,看了看齐亮亮带去的照片,齐主任张嘴说出,这不是我外甥么?
“您外甥叫什么?”齐亮亮摁住砰砰直跳的心,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我外甥叫吴明啊。”齐亮亮以为齐主任在开玩笑,“无名?”齐主任显然明白了齐亮亮的意思,“不是那个无名,是口天吴,日月明。他怎么了?又惹事了?”
齐亮亮不知怎么说,面对这样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又带给自己这么重大的信息,说谎他做不到,“他涉及一个案子。”
“哎,我就知道他不消停。”齐主任坐在椅子上,给齐亮亮介绍了下这个远房外甥,“上世纪七十年代盗窃,判了很重的刑,出狱后也不着家,孩子都老大了也不管。”
齐亮亮觉得胸口巨大的起伏快把外套撑破了,“吴明当年犯罪,您给我细说说方便吗?”
“他出事儿的时候,我那会就到海城工作了,其实我俩也差不出十岁去,我辈分大。也是听家里说的,好像是偷了一个厂子的什么东西,挺值钱,当时不是严打吗,要是放现在,估计也就判几年,当年可可的判了十几年。吴明那会才19。发配到QH去,在那呆了十来年,八几年末放出来的。人生最好的光景,没了。”齐主任感慨着。
“吴明在BJ有家庭吗?”齐亮亮追问。
“别急啊,听我说,后来回BJ后,家里给张罗着说了个媳妇儿,那时候我们两家的长辈走动的比较多,他结婚的时候我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我还随了份子。”
“后来吴明是离婚了还是?”齐亮亮想搞清楚吴明怎么又和高敏在一起了。
“放出来没几年吧,孩子有了,老婆也挺好,他家不是住在城中村吗,后来拆迁可给了不少钱。我不记得哪一年了,听说吴明离家出走了,也没撂下话,也没办离婚,扔下老婆孩子就走了。”齐主任边说边摇头,对自己这个外甥的不争气表示费解。
“您知道吴明为什么离家出走吗?”齐亮亮问。
“不知道,好像他家里也不知道。我记得我们老太太还去吴家上门慰问呢。哦,对,我们老太太和吴明的妈妈关系挺好,走动比较多。”齐主任介绍着两家的关系。
“吴明出走前后到现在,您听说过他犯过其他的事儿吗?”齐亮亮诱导着。
“哎呦,你不问我,我还想问问你警察同志,吴明是不是又惹事了?没事的话,您都找到我这来了?”齐主任放下杯子,把嘴角的茶叶拽掉。
“吴明涉嫌一起案子,我们也正在找他,人没找到前,还不好说是不是他。”齐亮亮想了想,还是挺保守的说。
“这人从小就坏,你说自家孩子那么小,怎么就扔下不管?这些年,他媳妇一个人可不容易啦。”
“吴明家现在还有什么人?”齐亮亮恨不得让这个齐主任把肚子里的存货都吐出来。
“家里还有个老太太,他父亲去世的早,有个姐姐,现在也退休了,他媳妇估计也退休了吧,以前在商场当售货员。孩子估计都该娶媳妇了。”齐主任说。
齐亮亮让齐主任给写下吴明两个字,又抄下吴明媳妇的电话和地址,生怕再出什么差错,又留了齐主任的电话后,出了国企大门也顾不上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伸手招了个出租车赶回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