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雷,海城公安局刑警大队长,两杠二,刚熬上正科。没办法,基层队伍大,位子少,这还是老局长退休前才解决的问题。
没拿过几个一二三等功,也没得过这个那个奖,申报这些就得准备材料,谢大雷有那功夫还抓几个网上逃犯呢。
4月28日,晴。
谢大雷早晨一出门,就觉得神清气爽,黑哒哒的一张脸也绽开了小花而显得千沟万壑。因为临出门前,精打细算从没给谢大雷口袋装超过300块钱的老婆给他口袋里塞了五百块钱,让他过生日好好花。
多年没见过工资卡,买啥都得打申请,老谢能不高兴吗?摇晃着车钥匙,他想起昨晚和老婆去菜市场,偶遇20多年前的街坊,拍着他肩膀说,小谢啊,你看,闺女都这么大了。乐的老婆直不起腰,老谢直嘬牙。
没办法,长得太着急,脸又黑,去哪都问四十几,其实这三张还没数完。上回去走访案情,问一起抢劫案的目击者,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卖花卷的姑娘扑打着两只手的面粉打量了大雷半天说,恩,四十开外,五十来的吧,跟你差不多年纪。气的谢大雷心里一个劲的咒她,祝你一辈子卖花卷。
特别提醒,今天是老谢的生日,今天一过36整。
这一天都过的很消停。辖区的发案也很给力,110接报的都是几起小案子,压根用不着刑警大队出动,处置了手头的几个积案的调查安排后,中午,老谢和同学就奔了城郊的一个饭馆,老谢拍着钱包说,点,今天老婆发钱了。几个哥们揶揄老谢今天铁公鸡拔毛,决定大吃一顿把五百块花完。
当年的警察学校的毛头小伙子们,如今遍布市里的各个派出所刑警队,这一坐下,说的都是案子,五花八门的各类奇葩。当年的下铺讲的最有笑点,前几天接的一个报警,车主把车停地库,一个小偷上网没钱了,准备在地库砸个车,这傻小子找来找去,一辆没贴膜的敞篷不错,隔着玻璃一看,后座上还有个包,没找着砖头,正好地库的角落不知谁家装修掉了一个钢条,傻小子挺高兴,趴车顶上费尽的锯出一个天窗,结果挎包里除了一包手纸就是一片卫生巾,他翻了翻骂了一句晃晃悠悠离开了地库,这一幕被地库的监控拍的一清二楚。案发后,下铺的哥们也顺着这个线索把傻小子抓了。到案后,嫌犯觉得没事儿啊,反正我没偷着。万万没想到哇,车主做了个定损,我擦,那跑车的车顶作价11万,这事儿比偷窃还大。
一群人边说边笑,12点来钟,人差不多齐了,上了一盘凉拌金针菇,谢大雷电话响了,看了一眼来电,老谢心说,这顿饭要完。指导员冯明亮打来的,谢队,命案。老谢操了一句,椅子一扯,五百块往桌上一拍,兄弟们,慢慢吃吧,组织召唤呢。
开着那辆车门子嘎吱乱响的破桑塔纳,谢大雷一路狂奔,每过一个坑,轮胎就报复性的狂颠一下。命案必破命案必破。他心里算计的是今年命案百分之百的指标,千万别砸在这个案子上。
中队的同事们已经到了,冯明亮一看老谢,小跑着过来汇报情况,谢队,情况还行,估计是个小姐,姘头打电话找不着人,找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叫开锁的打开门,一看,人死了,有点线索。
老谢没说话,阴沉着脸套了鞋套进了屋,冯明亮一看这架势,心里一咯噔。哎,也是,这事儿搁谁也会痛快,他要知道老谢今儿大寿,会更加端着小心。
老谢看了看现场,痕检的、技术的都在忙着提取物证,听了听情况,死者都出现了尸斑,好在天儿不热,还没巨人观,不过这卖相也不好看,稍微有点味道。
老谢这看了百十来个尸体的经验告诉他,绝不是当天作案,卧室的纸篓里有****客厅的纸篓里有****茶几上放着两个杯子,还都盛着水,喝剩的白酒半瓶,云烟烟头好几个,这阵势老谢见多了,嫖客和小姐发生纠纷,失手杀了人?
扫一眼脖子上那发紫的手印,估摸着掐死的可能性大,取证的民警正在拍照,和老谢打了个招呼说,法医崔军虎马上到,闪光灯一闪一闪的照的老谢冷静下来。
他踱到了楼道,扯着嗓子喊,谁是报案人?我,是我。说话这人30来岁,长的一脸憨厚老实,还遮掩着说和死者是朋友,老谢就这面相一端详,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啥朋友,一个被窝里的战友吧,但也不点破。
嘱咐了两句现场仔细点,老谢和冯明亮带着报案者先回了队里。做笔录的时候,老谢点了根烟,坐在一旁听着,冯明亮这心里就紧张了,老谢那心里和明镜似得,一点都马虎不得,他不得不亲自上阵。
报案人姓赵,在海城市的郊县明泉上班,市里住。刚开始还矫情着说,自己就是过来看看,刚巧遇上这事儿了。老谢眼皮一撩把烟往桌子底下一弹灰说,那行,你先在这待够24小时,多了,我们也没权利留你,想利索了再说。
赵强有点紧张,结结巴巴说,别,别呀,我这不是紧张么,绝对和我没关系,真的,你们得信我。
老谢也不搭茬,贼拉认真的看着自己烟头的亮光,好像那里有一块工资卡。这种心理较量,老谢已经玩得不愿意再玩,冯明亮肯定得配合白脸呀,一屁股坐在赵强身边,胳膊还搭在这小子肩膀上,兄弟,没你嘛事,就说说你了解的情况,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不就完了。
赵强要了一颗烟,稳了稳神,谢大雷也明白,这事儿放谁身上也得吓一跳,看见个死人就算了,还是一起睡过觉的,再被带到刑警队来问话不哆嗦是假的。
为嘛谢大雷把赵强没放在嫌疑人的筐里呢?俩字:赶脚。
赵强烟抽了大半颗,从案发前的礼拜五开始讲,他给死者,赵强补了一句,忘了说,死者叫薛雅丽,给死者打电话,中午12点多打,俩人还有说有笑的,14点再打,就感觉死者说话不太方便,应该是家里有人。
赵强虽然就薛亚丽一个姘头,但薛亚丽还有几个赵强,就不好说了。是不是一三五二四六的分拨报到,估计只有死者知道。
老谢插一句,你俩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赵强把目光又转到不好说话的老谢身上,一紧张又有点结巴,好,好,好几年了,我去夜巴黎歌厅玩,薛亚丽是那的服务员,我们喝酒喝的多,她就挣得多,我第一次看见她就觉得和我初恋真像啊,我就老往哪跑,那会挣得工资都交代歌厅了……
老谢把烟头往地上一踩,说正事。
赵强从回忆中被扯回来,哦哦哦,正事。然后就认识了,后来就好上了。最近这半年,我周五从明泉回到海城,一般是周六在家呆一天,周日就说单位加班,我把双休变成单休,就去薛亚丽那过夜,周一早晨再坐车去明泉上班。
老谢抠着牙缝里吃下去的那口凉拌金针菇,你说说,当时打电话怎么就觉得薛亚丽屋子里有别人?
赵强想了想,就是感觉吧,你问啥,她都恩、啊、好的这样回答,平常我们俩都能扯会的,就说12点我刚下班那个点打的那个电话吧,我俩还说星期日她给我包饺子,我说吃韭菜的,壮阳,她还笑我……噢,又扯远了。那啥,我还接着说,反正,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劲,屋里应该有人,搞不好是个老爷们。你说要是个娘们,至于背着我么?
谢大雷眯缝着眼看看赵强那一脸期待他肯定回复的表情,特想抽他两巴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要不是在外头彩旗飘,能犯的着到刑警队坐板凳么。这男人就是贱姓。他脑子里一下子又想起早晨媳妇给塞的那五百块,觉得这男人还是得从经济上卡着点,顿时幸福感又增强了。
连蒙带吓唬,让赵强随叫随到后,打发这小子走了。
冯明亮小心的给老谢点了一根烟,谢队,你看这案子有什么意见不?
谢大雷捋了捋不到一厘米的头发茬,咱先把时间顺顺,这法医尸检也没出来,回头跟那个时间碰下,先确定下作案时间。
按照赵强的说法,星期五俩人12点还通电话,14点也通了电话,这之后到17点他下班就没人接,后来就打不通了。我估摸着就这个时间段出的事。当然,也不排除死者在家里接客,后来又有人进入现场作案,这个细节的排除就得靠法医的尸检报告了。
现场也没找着死者的手机,再加上刚才赵强提供的打电话说话不方便这个细节,综合屋里的***杯子烟头,嫖客作案的可能性大。
先常规着搞吧,小区是新小区,我上楼的时候瞅着摄像头了,倒下监控,调下死者的话单,走访下死者的工作单位,看看除了赵强,她还跟谁,先顺着这个路子走。
冯明亮点着头,在本子上刷刷的记上。
谢大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新添置的那张茶桌上,刚烧了一壶水,又觉得少点嘛,肚子咕噜了一声,他无奈的站起来,走到办公桌的抽兜里掏出一碗老坛酸菜面。
吸溜吸溜的刚秃噜完,冯明亮来敲门,谢队,汇报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