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和缆车一起随着重力下沉的时候,有某种巨大的力量将缆车拽起,突然向前滑动。
是的,缆车在滑动。
我听见小媳妇兴奋地叫:“是不是来电了?”
周宇轩一动不动抱着我。
我也呆若木鸡,在他的怀抱中失魂落魄。
我的手机在响,我愣愣地不知道去接。
周宇轩回过神,松开我,把手机从我紧握的手中抠出来。
“子恺,对,缆车动了,备用电抢修成功?好的,好的,我们下山后汇合。”
那位老父亲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周宇轩急忙过去查看。
我茫然地看着那个男人和周宇轩为老人掐人中、捶胸、拍背,噩梦醒来,心悸不已。
缆车一点一点滑向终点,因为雨很大,时间虽然只是傍晚,四周却一片漆黑,只有终点平台上发出的微弱灯光给人以希望。
平台上站着两个穿着厚厚雨衣的工作人员,缆车终于停下后,他们急忙跑过开,打着手电向车厢里照。
“一共几个人?有人受伤吗?”
“一共5个人,老人心脏不好,需要尽快送医院。”周宇轩冷静地应答着,一边同男人一起扶着他的父亲走出电梯。
“我们有一辆车在山下,需要大家辛苦一下走下去。”
“这个老人最好有副担架。”周宇轩说。
“我们带了一副简易担架。”他们和工作人员七手八脚拿来了担架。
周宇轩回头发现我坐在缆车里没有动:“Becky,赶快出来,缆车里危险。”他进来扶我。
我也想出来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坐缆车了,可是我的右脚使不上劲,站都站不起来,不要说走了。
“我的脚可能崴了。”
刚才危机时刻一点都没察觉,一旦安全了才发现自己的右脚钻心的疼。
他看出我的异样,一揽手把我抱出了缆车,放在地上察看我的伤势。
“还有一个伤员?”工作人员说:“能自己走吗?”
我摇摇头。
“那这位先生你扶着她走,我们担着老人先走,老爷子的情况好像不是很好。”
“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你们先送老先生下山,过会儿再来接我们,否则这样会耽误时间。”周宇轩说。
“那边不远有一个采茶人休息的小木屋,要不你们去那里?”工作人员指着远处的林子说。
于是,我们兵分两路,周宇轩背着我去找那个木屋,其他人和担架一同下山。
周宇轩用自己的手机电筒功能照着这间简易的小木屋。
这里门窗具备,屋里靠墙有一张以前火车站候车室放的那种木长椅,上面有一条破旧的军用毯,估计有人用这张长椅当床。
周宇轩把我安置在长椅上,将毯子盖在我的腿上,然后环顾四周。我也随着他手机电筒的光四处张望了一下,我看到有一张小木桌,一只小碳炉和一把水壶、一个茶杯。
他蹲下查看屋角的炉子和旁边的木柴:“柴火有点潮,不知道能不能点着。”
他把手机交给我让我举着,自己动手点炉子。
“我以前在学校是登山队的,知道简单的野外生存知识。”
他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火。
他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找到了这间不太起眼的木屋。雨下得太大,我的身上被雨水淋湿了,很冷,嘴唇微微颤抖,他也应该和我一样,全身都湿透了吧。
没一会儿,小炉子真被他点着了,他把炉子移到椅子边。立刻,房子里有了一些温暖的光和热。
我把他手机的电筒功能关掉,不知道救援的人送完上一拨人什么时候才能折回来,手机的电量很宝贵,不能浪费。
他拿着水壶和水杯走到屋外,好像是在用雨水涮洗,然后走进来拿出他的背包里的矿泉水,把水倒进水壶,将水壶放在火上。
我看着他做这些,渐渐犯起困来。
“Becky,现在别睡,身上还是湿的,会感冒的。”
他在我身边坐下,帮我脱下外套和鞋,然后用毛毯裹好我,举着外套对着炉子烘烤。
“你的衣服也湿了。”我说。
“没关系,我身体很好。”
他的脸被炉子微弱的火光照着,硬朗的脸部轮廓显得格外性感。
“那,我们说说话吧,不然我会犯困的。”
“好啊。”
“刚才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你难道不怕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老天注定要我今天死,怕又有什么用?”他平静地说。
“我怕死,我不想在我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死掉。”我看着火苗一闪一闪,又问:“你什么都不怕吗?”
“我怕忘记。”他也看着火苗。
他起身在水杯里倒了一些热水递给我,我捧着杯子焐手。他接着说:“我的头受过伤,我忘记了一些事情,也许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些片断……。”
“你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说是最重要的?”
“一些和谈韵在一起的记忆。她曾经埋怨我,但又不肯说,她希望我自己想起来。后来,我走遍所有和她一起去过的地方,重新体验和她一起做过的事,我甚至用过各种心理疗法,可基本没什么收效。”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失望地问。
“还是记起一些片断的,比如阳光照着她脸上的绒毛,比如红色的血丝顺流而下,像是电影的分镜头,这些分镜头好似断了线的珍珠,我没有办法把它们串在一起,所以不知道具体情节。”
他的眼睛被火焰映照着,耀熠着光。
也许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一切了。
他把烤干的外衣递给我,抬起我受伤的脚查看,然后轻轻揉着我的脚踝。
“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吗?都3个多月了,谈韵还没出现,你已经输了,你不要再找谈韵了,你找不到的,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我记得我们的赌约没有规定期限。”
“期限?”我确实忘了在赌约中规定期限,“那现在规定,半年总够了吧。”
“不够。”
“那要多长?”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