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你也来买衣服。”
我故作正经,但是深深后悔,这名品街离游泳馆都隔着两个街区了,怎么还能遇上他。
他逐渐恢复了镇定,看着我手上的裙子:“你是为明晚的捐款晚会来挑衣服?”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这条裙子挺适合你,为什么不试试?”
“什么……?”
“可以让我朋友试试这条裙子吗?”他问两个店员。
他的魅力立刻折服了两个年轻女人,她们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好的,好的。”
我此刻已经明了他对我眨眼不是耍帅,不由会心一笑。
我迅速走进更衣间,穿上了这条裙子。原来是这样,这个褶皱在胸下一点,使得穿上的效果有点像朝鲜姑娘的裙子,而下摆的前短后长,使得裙摆呈现马蹄莲的效果,让腰身显得细长而娇美。
在试衣间里看够了,我迅速脱下裙子,走出来。
“好像不适合我,我还是去找件更保守一点的。周总,您慢慢挑,我先走了。”我把裙子交给愕然的店员,逃也似地出了店门。
对面有一家咖啡店,我径直走进去,在柜台要了一杯美式咖啡。
店里坐得很满,只有一个靠窗视野很好的桌子空着。
奇怪,这么好的位子,为什么没人坐?
我一屁股坐下来,才发现桌上有半杯咖啡没被端走,怪不得没人坐,我顺手把杯子挪开,等着店员来收拾。
我打开自己的ipad,用设计软件将刚才看到的裙子的细节记录下来。正在写写画画,身边有一个声音说:“你占了我的位置。”
我指着对面空着的座位:“你可以坐……”,话没半句,我意识到这个声音是谁的,抬起了头。
“你跟踪我?”
周宇轩笑了笑:“我本来就坐在这里。”他指着那半杯咖啡。
我恍然大悟。
“要是不介意,我想坐这里,请你坐在对面。”
“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里可以看到外面。”
我看了看外面,正好可以看到街对面的那一排名品店。我不情愿地抬起屁股,换了个座位,继续闷头画我的草稿,打算赶紧画完,立即走人。
可是,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刚才要不是你的面子,我也没机会试穿那条裙子,所以谢谢你了。”说完,我继续我手上的活计。
“既然很喜欢那条裙子为什么不买下?”他问。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买了也没有机会穿,谁去浪费那个钱。”
他不再说话。
我偷眇他一眼,发现他眼睛注视着窗外,他的座位边摆着一个购物袋,就是刚才那家的牌子。
“买的什么?”我不免好奇。
“你刚才试穿的裙子。”他收回了看街景的目光,回头看着我说,“如果我说打算把这条裙子送给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准备跟你做交易?”
我不知可否地耸耸肩:“我不需要这条裙子。”
他点点头:“我给媛珊买的。”
心里突然酸涩起来,我埋头继续画,不打算再和他说一个字。
“造型师还要自己设计服装?”他继续和我攀谈。
“化妆造型和服装设计都会一点,技不压身。”我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周总,我觉得你很无聊,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每天日理万机,怎么有心思在这里闲聊天。”
他笑了笑:“我的工作大部分由我弟弟打理,所以我才有时间坐在这里看街景。”
“这上海的街景就这么好看?”
“对我来说很好看。每一个走过的人都是街上的一道风景,我在寻找一道属于我的风景,属于我的那个瞬间。”
“什么瞬间?”
“刚才我差点以为自己找到了,”他自嘲地一笑,“我看到对面的店铺里有一个长头发的姑娘,我拔腿就往店里走,可是发现那个姑娘居然是你。”
我停下手上的数码笔,背上偷偷渗出冷汗,我的背影还是谈韵,所以上次他才会在大街上拉住我。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不是程尊那样一目了然的惊艳,而是带着幽玄和深邃,让人不知不觉会陷入他的眼波中。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谁?”
“我的未婚妻,我在五年前把她弄丢了。”
我抿抿嘴,露出不屑:“弄丢了?是她逃婚了吧。”
他并没有恼怒而是宽容地看了看我,自嘲地说:“你说的对,她怕我,所以她逃离了我,我用了所有可以想到的办法找她……”
“这就是你的不对,人家走了,就是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我觉得我已经和她近在咫尺……,”
他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看着我,我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冲我微微一笑,是那种多年前我所熟知的无可奈何的包容的笑容:“别说我的事了,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你,你继续说,我很有兴趣听。”我的心还在喉咙眼憋着,使得我的声音都变了味儿。
“你愿意听我讲我的故事?”
“对,就从刚才那段往下说,为什么你说她近在咫尺?”
我实在无法按耐住好奇心,决定乖乖地听下去。
原来,他还在找我,我只会用锲而不舍四个字去形容。
公安机关没有找到我的下落,他就决定用他自己的方式找人。他曾经到美国,为了去参加肖叔的追悼会,也为了打听我的下落。可惜,肖叔从来没和他的夫人和儿子透露过我的消息。后来他通过关系查我的出境记录,知道我没有出国。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获得了一张违章监控设备拍下的照片,计程车上的乘客依稀可以分辨出是我,地点在杭州。
肖叔走了!去美国治疗还是没能救活他。
我一阵惆怅。
“我费了很多周折,终于找到了肖仁的大学同学席绣。她承认曾经收留过谈韵,不过她很固执,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谈韵的下落。”他微微笑了一下:“我骚扰了她整整一年,终于她妥协了,不过自始至终她只说了两句话。”
我的心收紧了,席大夫怎么会心软呢,不是说好了什么都不说的吗?
我按捺住焦虑,试探道:“那她告诉你她住哪里,在干什么?还有,她跟什么人在一起?”
他摇摇头:“她说谈韵去了上海。”
难道席大夫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还有我整容的事?
“那,她的第二句话呢?”
“她说如果我能找着谈韵就算我命中有她。”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于是,我就在上海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但是这种方式过于原始。”
“你的未婚妻如果刻意要躲你,我保证你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