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茹说完了这样一番话,也暗暗的佩服起自己来,看来,这宫廷穿越小说看得多了,也是有用处的,自己这个推理显然是合乎逻辑的。
还别说,这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确确实实是对的。
竹言轻轻的拍着胸口,“好险好险,我还生怕出了什么差池呢。”
李诗茹沉下了脸,看着微弱下去的火光最终画错了暗黑的灰烬,薄薄的散开,她低低的说道,“若是不走在刀尖上,如何能走出一条血路来呢,也是那个高太后太处心积虑报仇,顺手给了咱们这样一个机会,胡太后对我们的戒心也稍稍的减少了,她还能除掉不干不净的人,倒是暂时不会为难我们,一旦有机会,我们两个便会从这里走出去。”
李诗茹说完了这些,站起了身子,将烧完的纸钱灰烬一路洒在了那个小太监双足留下的血迹之上,喃喃的说道,“哎,就当给自己提前预存的吧,自己死了还能去取来用,也是不错。”边说边往关着高太后的那个偏殿里面看。
侍卫和太监们早就离开了这里。
李诗茹抬起了头,天边墨云依旧,唯有几只昏鸦,啊啊的拍着翅膀,振翅飞走了。
深夜时分,李诗茹和竹言从房间中出来,看看四下无人,来到了关着高太后的偏殿之中。
竹言进了房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敬的说,“奴婢旧年承蒙太后娘娘恩典,奴婢给您请安了。”
幽暗的房间里,高太后的双眸如泣血一般,发着野兽一般的光来,她的口中呜呜作响,像是在问什么,又像是不相信,在斥责竹言。
竹言跪着不肯起身,低低的说道,“昔年,还是皇后的您曾经赏赐给过奴婢银两,因有了您的赏赐,奴婢的家人这才保全了性命。”
高太后的眼神之中透出一丝悚然,面色立整,神智似乎也恢复了清明,她恨毒的看着李诗茹,那神情似乎就是,若不是你阻拦,我已经杀了那个贱妇了,如今我落到了这步境地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敢来。
高太后目中的恨意瞬间爆发,如烈火般的燃烧着,在这暗夜中发出骇人的光来,看得李诗茹的脊背一阵阵发凉。
生死也许只在一瞬间,而那个瞬间也皆是李诗茹一时的情急自然反应,李诗茹自我解嘲道,“我不是没看清楚是你吗?更何况你们之间到底有何恩怨我也不知道,你别这样瞪着我,瞪着我也没有用。”
高太后的脸色渐渐苍白,紧紧的盯着李诗茹的眼睛,她的眼睛微微抖动着,一睁一闭之间落下的都是萧索。
李诗茹低声的说道,“这种刑罚痛楚异常,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救不了你的性命,却能让你痛快的死去,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我所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高太后的脸庞苍白的吓人,眼底里面尽是些红色的血丝,憔悴支离,口唇之间也尽都是血痕模糊,她的面色早已经平静了下来,唇边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好似一江刚刚消融冰雪的春水,她逐渐暗沉的眼底泛起晶亮的血红光泽,情绪翻转,几经转折终于沉落,她终于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李诗茹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走到了高太后的跟前,定定的看着高太后,问道,“这药粉是我师父特制的药粉,吃下去不会有什么痛苦,立时毙命,也没有人会看出什么来,你若是要吃便点点头,不吃,我便帮不了你了,搞不好把我自己都得给搭进去。”
高太后轻轻颔首,她仿佛很倦,眼眸中多了一份沉静的空灵与欣慰,无声的点了点头,她不堪重负的侧首,如羽毛的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水自目中坠落。
李诗茹把手中的毒药送到了她的口中,她张开了血肉模糊的嘴巴,李诗茹并没有迟疑,把毒药倒入到了高太后的口中,高太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良久,良久……
仿佛还是在十几年前,夏日的午后,院子里的芭蕉似被清水洗过一般,绿得能滴出水来,那时,自己睡在临窗的榻上,因着天气热,浅桃色的薄绡袖子滑了下去,直露出一截雪藕似的丰润肩膀,胳臂上笼罩着五彩丝带绞的丝镯,还是端午时节皇帝元恪亲手给她带上用来辟邪的,鲜艳的一团更显得肌肤腻白如玉,樱红丝被齐齐的盖在她胸前,她连熟睡中也是这样端庄的神情,鬓发一丝不乱,金色的阳光覆盖上了她的睫毛,像一只金色的蝴蝶停驻上她的眼眸,那样恬静。
此刻高太后的唇间含着与皇帝元恪初见时候一样的恬静微笑,元恪握着她的手,对着她轻轻的微笑着,高太后渐渐合上了眼眸,她再次看到了如梦的往昔,看到了幼年时的天真浪漫,少女时候的真心期许,入宫后的携手相伴,二十多载岁月,她终于在最后寻到自己一生的渴望,在家族的荣耀,帝王的宠爱,盛大的荣华,所有的生死情仇,明枪暗箭,无上的荣耀,终都抵不过元恪的真心相对。
高太后走了,她看见了她的元恪就在不远处对她挥着手。
李诗茹倒退了几步,低低的呢喃着,“竹言,她死了。”
竹言并没有回应李诗茹,她只是靠在李诗茹的身边,死死的攥着李诗茹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两个人缓步踱出了宫去,夜色流觞,黎明前的寒意是这样的猝不及防,袭击上了李诗茹的身体,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李诗茹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冷过,也从来都没有为了他人的死亡做嫁衣,那种寒冷是彻骨的冷。
方才的冷静全部被打破,那个绵长的还没有醒过来的噩梦在眼前来回叠放,她死去的时候的笑容温柔,可却无法抵抗梦魇所带来的焦灼和无力像汗液依附在李诗茹的身体上,让李诗茹几近虚脱,无边的浓墨黑暗突然从头顶上泼洒而下,有冷冷的雨丝滑落,宫墙底下的青苔带着潮气蔓延而入,连带着心底也是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冷。
高太后走了,这个自己只见过数面的女子走了,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像她一般冷着脸,在这冷宫中傲然的活着,也不会再有人像她一般,这样寂静无声的死去,而这种死去却还要自己为她做嫁衣。
李诗茹麻木的走着,看到高太后的结局如此,不免想起了自己在史书中的结局,比这个高太后还要凄惨上数倍。
她死了,就这样悄声无息的死了,并没有人为她哀恸,也没有人为她落一滴泪……
夜色越发的沉郁起来,有狂暴的风吹过,漫天漫地的雨落了下来,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似乎要把李诗茹和竹言两人淹没一般,李诗茹颓然的坐在了冷宫冰凉的青石上,终于和竹言两个人抱头失声痛哭。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回了房间,换下了湿衣服,这才各自拥着被子,不发一言。
竹言的面色极为难看,“妹妹,你给高太后服的毒会不会发现啊!”
李诗茹的声音极低,“这个毒药是我师父秘制的,无色无味,即便是最高明的太医,也检查不出来死因。”
竹言的心像被无数利爪撕挠着,一道道血淋淋的印子淋漓而下,是她命运多舛,进了这如牢笼一般的深宫,这十几年来,在这里不是被人算计,就是算计别人,算计了十几年,却懵然其中,看着自己的恩人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竹言咬着嘴唇,唇上几乎要沁出血来,“妹妹,等我们出去必要讨回这笔血债!”
李诗茹的声音极低,像是虚弱到了极处,自己强撑着自己一般,“这个皇宫就像一个屠杀场,每一个人都是屠夫,每一个人都是猎物……”李诗茹低低的嘟囔着,原来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时空,期盼着能够平静生活,却不想步步沦陷,沦陷到了这个超级大的屠宰场。
李诗茹低低的冷笑了起来,那声音如清碎的冷冰,划破了自己的肚子,划碎了心肝肠肺,涂然一地。
也好,也好,混在这个大染坊里,杀人,等到了最后,自己再死,后宫倾轧,生死相拼,当真算是一报还一报。
李诗茹死死的咬着牙,任凭滚烫的泪烫在眼眶里嘶嘶灼烧着,李诗茹拼命仰起脸,忍住,再忍住,已经失去的,已经无可挽回的,又何必再为之落泪呢,眼泪落下来不过是湿了自己,还不如让它流回去,灼伤了心,记得那痛,从此之后,自己便不会再心软,人不屠我,我必不屠人。
李诗茹终于忍住了眼泪,缓缓的说道,“想要在这个宫中活下去,就要活在算计之中,刀锋之上,后宫之中,何人不可怜。”
竹言的脸色也不好看,道,“胡太后一人独大,而这后宫中的皇后和右昭仪又都是胡家的人,确实是难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