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德心头大乱,恐惧从脚底窜起,忍不住轻颤起来。
当年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听到外间传闻说母亲把妹妹丢掉,他还不信,去问母亲,母亲告诉他,妹妹是夭折了,让他不要听信外间的传言。
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俞德满脸心碎,简直不能相信。
妹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奶娘抱过来,他笨手笨脚地抱在怀中,妹妹冲他笑,像个山间的精灵那么美丽。
当时他稚气地跟奶娘说,以后要好好地保护妹妹。
但是有一天,他去练武场住了一个月,终于可以回去,兴冲冲地去抱妹妹玩儿的时候,奶娘却告诉他,他父亲战死了,妹妹也没了。
当时他伤心了好久,同时失去父亲和妹妹,对十岁的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也因为这样,他更疼爱母亲,因为,妹妹是母亲生的,母亲一定比他更难过。
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她亲手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出去的。
“你丢了妹妹出去,是丢在哪里?她还活着吗?”俞德红着眼问道。
那记忆中粉嫩的生命,和小眉当初出生的时候,多么的相像啊?
俞老夫人淡漠地道:“死了吧,谁知道呢?那么冷的天气大晚上丢在胡同口,冷一夜,就没了。”
“你怎么忍心!”俞德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虎毒不食子,你真是连禽兽……”
到底是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全,但是俞老夫人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冷冷地道:“你是说为娘连禽兽都不如吗?可为娘不也把你养得那么大了?你妹妹若不送走,有你今日的风光?女儿都是刑克父母刑克亲人的,在我们的北漠,但凡女儿出生的时候带有灾难,她就是灾星,必须要丢掉。”
“我今日的风光,不是靠你牺牲妹妹换来的,是我用血和自己的生命拼回来的,退一万步讲,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宁可不要这样的风光,我宁可要一家人齐全。”
俞夫人见他激动,便轻声道:“你不必太难过,你妹妹还没死。”
俞德一怔,回头看着她,“你说什么?她还没死?”
“是的,她还活着,被丢出去那晚,便被人捡走,带去了血圣山。此人,你认识,但是没见过。”俞夫人道。
“是谁?”俞德急忙问道。
俞夫人轻声道:“白苏宁,南楚的国师。”
俞老夫人冷笑了两声,“荒谬,南楚的国师白苏宁天下人谁不认识?只不过,他却是个男人。”
俞夫人看着婆母,轻声道:“他就是你的女儿,只是,为何他会变成男子,婆婆不知道吗?”
俞老夫人脸色铁青,“你想说什么?”
俞夫人冷冷地道:“我想说,白苏宁是因为女儿身被母亲丢弃的,所以,她潜意识里也不承认自己是女儿身。”
“你怎么知道的?”俞德问她。
俞夫人道:“去年小眉回来的时候,我也病了,血圣山的赫连颖经过,救了我,并与我说了白苏宁的事情,他说白苏宁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他的心结,怕是很难解开,赫连颖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见到白苏宁,可以劝她回来走一趟,直面残酷,才能克服心魔。”
“赫连颖?”俞德的心情很激动,无论是白苏宁还是赫连颖,对他而言,都像是传说中的人物,只能听其大名,没想过此生有缘相见,而更没想到,那鼎鼎大名的南楚国师,就是他的妹妹。
俞夫人抬头看着老夫人,“婆婆,没想到被你丢出去的女儿,今日会有这番成就吧?真是讽刺得很。”
“鬼话连篇!”俞老夫人压根不相信,白苏宁的名头,天下闻名,她自然也听过,但是,绝不是她那灾星女儿。
“信不信由你,事实就是这样。”俞夫人一副旁观者的口吻说,她对这个婆婆实在是没有好感。
一个人要获得别人的尊重,首先她要尊重生命。
俞老夫人盯着她,冷声道:“你回来,便安分一些,否则的话,这个家始终留不得你。”
俞夫人淡淡地笑了,“我当初走,不因你,如今回来,也不因你,你也没办法让我走,没人能让我走,除非是我自己想走。我敬你是我男人的母亲,所以即便在以前你刁难我的时候,我也会适当克制自己,但是,不意味着我可以任由你欺负,小眉过几天就会回来,你若敢对她下手,我保证,当初你是怎么把你女儿丢出去的,我就会怎么把你丢出去。”
她的女儿,已经惨遭毒手,且不管那懿礼公主是什么性格的人,都不希望她在这府中受委屈,因为她有一张和小眉一样的面容。
她选择不把事实的真相告知俞德,是不想他经历痛失爱女的悲惨,她是从怀着小眉开始,就知道小眉不会留在这个世界太久,而他,是失而复得,若再失去,怎生煎熬啊?
正好,那懿礼公主怀着目的前来,怎知道不是上天的安排?
俞老夫人强横了一辈子,怎受得这样的气?当下就大动肝火,指着俞德道:“你今日若不把她赶出去,就别想再叫我一声娘亲。”
俞夫人浅浅一笑,“我若走,他必定也跟着走,你信不信?”
老夫人铁青着脸,双唇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斜着嘴巴。
俞德看着骄横霸道的母亲,心里失望到了极点,他冷冷地道:“母亲,阿庆会走,我会带着她去血圣山找妹妹。”
“你疯了是不是?白苏宁不是你的妹妹,你连母亲的话都不听偏要听信这贱人的话?俞德啊俞德,亏你还是堂堂大将军,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草吗?”
俞德不想听到她说话,“母亲回去休息吧,这里是我与阿庆住的地方,我们会去给您请安,没事的话您就不用来了。”
说完,他一挥手,吩咐身边的人:“把老夫人送回去,以后她再来这里,劝回去就是。”
“是!”他身后闪出两人,上前就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请。”
俞老夫人怔怔地看着他,骇然道:“你竟敢把你的娘亲赶走?你竟要把辛苦养育你长大的娘亲赶走?你疯了你?为了这个贱人,你已经疯了十几二十年,还要继续疯下去?我就说,这些女人都是祸水,会把我们俞家拖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