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向说话的人望去，果然还是心爱。
各种眼光在她身上打量，其中既有不相信，也有幸灾乐祸的，但是这一次大家都学会了面无表情。
“如果完成不了，两个人就一起回家，乔心爱，你想好了吗？”艾米打量着她纤细的胳臂问道。
“想好了。”心爱点点头。
艾米看了看她，沉吟了一下，说：“那开始吧！”
听到这里，心爱和娜娜都脱掉高跟鞋，伏在了地板上，其他的女孩们则围拢过来。
“你以前做过最多是多少？”娜娜小声问心爱。
“22个。”心爱淡淡地回答。
“啊！”娜娜惊呼。
22个倒不算少，但离50个连半程都没到，娜娜心里更加不安了。
“别说话了，开始计时！”艾米严厉地说。
几乎同时，两个女孩在地上开始做起俯卧撑来。
个子娇小玲珑的娜娜毕竟是表演专业的科班出身，和普通人相比体能上是有优势的，她比心爱做得快多了，当她做到30个的时候，心爱才做了16个，等到她勉强做到35个的时候，心爱也就做到20个。
时间才过去一分钟。
但是真正艰难的时候才开始。
娜娜开始冲刺到38个，但是她的肩膀已经酸痛到不行了。
38已经超越了她的极限。
心爱则做到她过去的极限，22个。
娜娜一边做一边后悔自己的莽撞，今天这场不必要的惩罚，全部因她而起。她虽然有些性子，但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年纪虽小，但也并不是新人了，出这样低级的问题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原谅。
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想要做楚铭默的第一女孩，现在才刚刚开始，就因为言行不谨慎，就可能打道回府，甚至带累心爱，这样，她怎么可能拼过那个Echo？
尤其是心爱，她是带着拯救姐姐的使命来的，就这样理想破灭了？
这如何向姐姐交代？
想到这里，娜娜用发着颤的声音向心爱抱歉。“对不起，心爱。”
心爱专注地盯着地板，慢慢地按着自己的节奏做着，似乎没有听到娜娜的话，根本没有回答，仍然在慢慢做下一个。
娜娜想玩了，心爱听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娜娜耳边传来一个细弱如蜂鸣的声音：“各做50！坚持！”
娜娜一愣。
心爱要坚持到50个？是这个意思，她没听错吧？
一边想，娜娜也没敢停，她继续做着，但是速度已经大大降低。
6分钟的时候，娜娜做到了44个，手臂颤抖。
心爱则坚持到了30个。
女孩们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在这个情况下，心爱反而加速了。
娜娜以惊人的毅力在第九分钟完成了50个，双臂已经完全不是她自己的了，但她还是勉力又做了一个，再要继续下去时，已经中途倒地。
这时，心爱已经做到了45个。
纤细的胳臂在剧烈地颤抖，线条优美的脖颈几乎抬不起来，她的身下，汗水掉落一地，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挂满了晶莹汗水，她整个人早就麻木了，只是机械地做下去。
心爱的人生中，并不是第一次遇见极限挑战。
很多时候，她是拔着自己往上长，比如这一次参加纪梵琳的代言甄选。
这是其中一次小小的挑战，却也让她拼尽全力。
“加油！”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加油啊！心爱加油！”
即使是竞争对手，也忍不住鼓励起她来，艾米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孩，眼神依然冰冷，但是却隐然有了些别的意味。
心爱完全进入了状态。
12秒里必须做一个。
心爱已经在心里计算好了。
她按这个频率做下去，完全陷入了迷狂的世界，一直做到第50个，她惨笑了一下，砰地一声，砸在自己的汗水里。
“够了心爱！够了！”在心爱做最后一个的时候，娜娜告诉她自己做了51个，心爱只需要做49个，但是心爱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心爱这样摔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但是娜娜连自己都没法支撑，虽然着急，却没有办法去扶起她。
这时，有人善解人意地伸过手去，将心爱轻轻托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翻过来，放在旁边的地板上。
娜娜惊讶地看到，居然是艾米老师。
“心爱，你平躺一会儿。”艾米的声音说不上有多温柔，但是至少没有更严厉一些。
心爱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地上，娜娜和她并排躺在一起，她们的眼睛望向练功房那白色天花板。
不知道什么，心爱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妈妈，我错了，不要啊，不要啊。呜呜呜。”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她耳边飘荡，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妈妈在对她做什么，为什么她叫得这么凄惨无望？
这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几十秒，就倏忽消失了。
这是幻听。
心爱她刚刚经历了极端的体力挑战，然后整个人的状态发生了变化，出现了幻听。
只是，幻想里的这个声音是如此清晰，就好像此刻正在发生。
就好像，过去某个熟悉的场景，跟今天这个场景紧密相连。
她不断在心里回想着这个声音，然后突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这个声音，是她自己的。
莫非那个紧紧关闭的记忆闸门打开了？
心爱继续看着天花板，思索着刚才的声音，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她恨不得立刻去问问姐姐，十多年前，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妈妈有没有体罚她，有没有让她苦苦求饶？
心安会告诉她吗？
这么多年来，心安并不太喜欢说心爱小时候的事情，爸爸妈妈的事情。
爸爸妈妈过世了，心安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提到他们，她会受不了，会很长时间处于低迷状态。
所以，心爱很少和心安说到爸爸妈妈的事情。
甚至于，她完全不记得车祸之前的事情了，连爸爸妈妈的脸都记不清楚。
大夫说这是一种保护性失忆，心爱脑子里的有个开关被她自己关上了，以免承受不了巨大的打击。
大夫甚至说，幸好年纪小，小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不记得了，也不怎么影响生活。将来慢慢说不定就恢复了，总之不要过于焦虑。
但这一刻，心爱很想问问心安。
不行，现在不行。
学院的规矩是晚饭之后，也就是晚上八点之后才能与外界联系，如果是比赛当天，则必须在直播结束之后才能联系。
甚至于她们的通讯工具都在存放在学院管理员手中，只有到了规定时间，才能使用。
再说了，心爱的手机还开不了机。
心安现在，还好吗？
心爱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心安了，现在自己像个木头人一样躺在地板上，不知道心安知道了，会怎么想。
“心爱，心爱，你怎么了？”娜娜转过脸去，看到心爱呆呆看着天花板，半天都没有眨眼睛，不由得受了惊吓。
心爱默呆，又过了一会儿，好像突然醒来了一般说：“没什么，我刚才好像幻听了。”
“心爱，对不起！”娜娜内疚地抱歉，她摸了摸心爱的手，只觉得湿冷冰凉，知道心爱刚才是劳累过度了，“你别说话，再休息休息。”
“嗯。”心爱想挪个地方，但是连点点头都做不到了。
她们刚才做俯卧撑的地板，现在还有个湿湿的印子。
“好了吗？”艾米老师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上去没太多感情，不过娜娜吃过苦头，不敢放肆了。
女孩们三三两两地站着聊天，见娜娜和心爱还没回答，有个高挑的女生插嘴说：“艾米老师，我们这么多人，就眼巴巴看她们两个躺着吗？我们可不可以躺着呀，我也没睡醒呢！”
说话的是云黛儿，依然梳着赫本头，裸着的脖子修长优美，洁白如玉。
听到这里，另一个高个子女孩笑道：“可不是吗？”
却是一向看心爱不顺眼的薇薇安。
艾米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个高挑美丽的女孩，转头向躺着的两位小个子女生说：“听到了吗？你们已经耽误了大家的训练，请马上起来，否则就继续躺下去，今天的成绩为零。”
娜娜听到这里，慢慢爬起来，用哭腔求饶说：“艾米老师我错啦！我起来了，但是让心爱多休息一会儿吧，她刚才都产生幻听了。”
“幻听？”艾米一愣。
薇薇安冷冷一笑：“娜娜你可真不愧是专业演员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编剧情也这么顺溜快捷，不想训练就直说，何必耍这些花样？”
“你！”娜娜立即就要跳起来对阵，却力不从心。
“不用了，我很快就好！”心爱小声地坚决地说。
娜娜一愣：“心爱，你行吗？”
“行的。”
只是一小会儿，心爱果然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了，只是双臂就像脱臼一般，挂在肩膀的两侧。
娜娜自然也不在话下。
“好吧，那就现在开始吧！”艾米的声音并没有因此温和多少。
“第一课，贴墙站立。”艾米手中拿着细细的小棍子，依次从女孩们的面前走过，一个个审视着她们的站姿，看到不顺眼的就啪地敲下去。
“挺胸，收腹，将你们的身体全部贴在墙上！”
一路走来，四五个女孩都受了她小棍的教训。
这一下，女孩们全都按她的要求，贴在冰冰凉凉的镜子前面，笔挺笔挺地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