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
三皇子府的侍卫找到慕暖,得知叶琉涟已安然无恙地进了三皇子府邸便放下心回家了,一进门就回了自己房中,掏出了那块牌子细看,也不知叶琉涟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要取她性命!
太尉早已从归来的婢女那得知慕暖今日又惹事,侯在正厅等她回来,没想到她经过正厅瞧都没瞧自己一眼就走了,登下气极!
慕暖坐在屋内,牌子上刻了奇奇怪怪的符文,还没看出个究竟呢,慕太尉就把她的房门给踹开,火刺刺地嚷道:“好你个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连你爹都不放在眼里了啊?!”
“爹,我错了!”慕暖一听自家爹爹的大嗓门,一个骨碌蹦起来,不管什么事,先认错总是没错的,这是她闯了十五年多的祸后总结出的真理。
果然,慕太尉一见闺女态度良好,火气也消了一点:“你可知道你哪里错了?”
“知道知道,我以后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不闯祸!”慕暖伸出一只手作发誓状,同样的一套说辞每次都可以用上。
“你啊你,每回都这样说,可有几回做到了?”慕太尉也已然对这套说辞免疫,“你把那叶御史的女儿怎么样了,人养在闺中的女子哪里能经得起你折腾!”
慕暖一听这来了精神:“才不是呢,我跟她也算不打不投缘,如今可是做了朋友呢!”
“哦?难得有你能认可的女子。”慕太尉一听感兴趣了,“你不是曾在游原时羞辱了人家,怎的还做上朋友了?”
也难怪慕太尉感兴趣,她这闺女许是被他当儿子野惯了,看京城中的哪个女子都不顺眼,不知这叶御史的女儿有何本领竟能让自家闺女看上眼。
慕暖见父亲感兴趣,便滔滔不绝地把今日之事说了,慕太尉听后大笑道:“想不到叶御史那个只会摇唇鼓舌的家伙还能养出这么个女儿来!”
“可惜她不知得罪了何人,竟要取她性命,连她身边的婢女也不放过,父亲可与陛下说说,无故刺杀朝臣子女亦可论罪!”慕暖不平道,又想起捡到的牌子,“对了,我还在路边捡到了这个,也不知是作何用的。”
慕太尉接过牌子打量了一下,脸色沉下来:“恐怕此事不必同陛下讲了。”
“为何?”慕暖不明白。
慕太尉看着女儿懵懂的双目,依照他的经验,如果猜测无误,这应是皇帝特培暗杀组织的通密牌符,上面刻的都是刺杀的暗语,尾端的细绳显示了暗杀的程度,这条尾绳是红色,应该就是直接取人性命了。
这个组织行动过多次,一次疏漏被他手下探知扣押下,因为此事他还被皇帝特意召进宫,虽未明说,但他已然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通事故状。既然陛下要的是一个只会打仗的将军,那他就只能当他想要的那样。
“爹爹,为何呢?”慕暖见父亲迟迟未开口忍不住询问。
慕太尉回神道:“此事自有三皇子出面,又何需为父呢?”
慕暖想想也是,叶琉涟既然是在去三表哥府邸的路上遇袭自然由他出面更为合适了。
慕太尉看着女儿的稚颜,心里叹息,想来此事定会草草了事,只是叶女已赐婚于三皇子,陛下此举是反悔了么?
不过慕太尉并没有忘记来的目的:“你少给我扯开话题,老规矩去院里领罚吧!”
“……”慕暖默,果然他家老爹不好糊弄,规矩还是规矩啊。
夜色渐至,三皇子在城内的府邸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云旸听人禀报后微惊:“他怎么来了?”
“那您见还是不见?”小厮看他的神情拿不定主意。
微思片刻,云旸道:“让他进来吧。”
“是。”
小厮出去后不久门再次被推开,一人负手立于门口,墨色的衣衫似乎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透出无尽森寒。
云旸眸光乍转,看向那人一字一顿道:“苏子衾!”
来人正是苏子衾,只是褪去白衣的他多出几分锐气,听到云旸开口也只是微微颔首便不请自坐。
“呵。”云旸看他如同在自家一般自如,“你倒真是不客气。”
苏子衾一拂衣摆不甚在意:“你我二人又何曾有过客气一说?”
云旸撇撇嘴角掩饰心中的不屑:“不知稀客上门,有何贵干?”
苏子衾对此讳莫如深:“想必你心中有数。”
一时只剩房外风声簌簌,谁都不愿先挑明,气氛有些僵滞。正好小厮端了茶水上来,云旸却摆摆手让他直接退下了。
小厮有些愣神,这来者是客,若连杯茶水都不给岂不是失了礼仪,主子何曾对客人失礼过?再三权衡下,小厮未多嘴,既然主子如此要求定是有他的道理,遂把茶水又端出去了。
苏子衾见小厮把门关上了才开口道:“不知三皇子竟厌我至此,连杯茶水都不愿招待。”
“苏公子这说的哪里话,我哪是不愿,而是不敢。”云旸笑了笑,“省的你回去后有个三长两短的,还以为是我在茶水中做了手脚。”
苏子衾敛眸:“听你这语气,可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呢?”
云旸也不避讳笑容更盛:“然。”
苏子衾闻言倏地抬头直直看向他,眼中波翻云卷而后渐渐化开,融入那潭深的眼眸深处,凌气只一瞬便散,若未细看却是丝毫都不能觉察出来的。
云旸未错过那一瞬的凌意站起身走至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制道:“你是在怨我?可你又有何资格怨我!”
“苏某哪敢有所怨言。”苏子衾并未直对,反而放松了颈背懒懒地靠在椅上,一派闲散,视线幽幽移至窗边道,“不过可怜有人沉溺于往事中,只长年龄不长心智,幼稚如初!”
云旸闻言瞳孔蓦地放大,当即撩袍回身,在归位程中缓下怒意,至坐回椅上时,脸上已不见任何怒气之兆:“苏公子何出此言?哦,莫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渡花?”
苏子衾笑:“一朵小小的渡花而已,涟儿尚不通情故,这花中寓意便没了落处,廖凡普通,我又怎会在意。”
云旸怎会听不出他语中的明嘲暗讽,回击道:“是,我不似某人,状似道然却趁人熟睡之际不行君子之轨。”
苏子衾手下一紧,此事他十分怨悔,云旸自是紧揪不放。
回想那日,阿姮初馋嘴,偷了一坛叶御史私藏的果酒来与他分享,由于她怕酒香传出被逮住就携了他出府,二人于夜半时分溜至北敞繁街的一处屋顶上,就着缤彩花灯打开了罐藏。阵阵果香四溢,他便未尝先醉放松了戒备,不知云旸早先烦心至此,就躺在不远处更高的一段屋顶上。
叶琉涟已迫不及待地倒出了两杯,给了他一杯,自己那杯竟是一饮而尽。苏子衾呆愣,她这哪里是尝酒,竟这般豪饮,能尝出什么来?果不其然,叶琉涟喝完后砸吧砸吧嘴没尝出什么味儿来又倒了一杯。果子酒甘而不辣,只是她不知这坛窖藏的果酒后劲甚大,苏子衾方品完一杯,她已经大半坛下了肚,脑子迷迷登登地开始晕乎,又要唱歌又要跳舞,苏子衾拉了好半晌才把她哄住,趴在自己的膝上睡着了。
华灯渐没,阵阵柔光打上来,在她安静的面容上交替呈焕,更衬得皮肤细腻如脂。也许是沾了酒的缘故,苏子衾的胆子大了些,竟不自觉地俯首将唇瓣贴上了她的额头,岂料一幕幕皆被云旸看在了眼中。
“没想到,你也会趁人之危?”云旸半扶着檐边淡淡道。
苏子衾听到此声方如梦初醒,看向声源处,云旸正一脸戏谑地瞧着自己,霎时酒醒!不过云旸也没再多言,看了一眼醉倒在他膝上的叶琉涟就转身离去了。
醒过神来,苏子衾看向云旸,时过境迁,他提及此事眼中的戏谑之意未变,只不过身份变了,成了他中意之人的未婚夫。
“你与我又有何不同,她非心甘情愿,你行的亦非君子之为。”
云旸笑的甚欢:“你这话说的倒是有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她婚事乃是父皇亲赐,她与御史大人皆已应下,何来非情愿之说,我难道还强迫了她不成?”
“是么?”苏子衾淡淡开口,“你确定,对于此事皇帝未做他想?”
云旸张口却又顿住眼含深意,不过一瞬便复厉声道:“君王之心岂是你可随意揣测的!”
苏子衾见状,笃定心中所疑质问道:“所以你就用涟儿作饵以探测皇帝的心意?!”
云旸闻言按住扶手,抿唇不语。
“想必你在端午那日就有所怀疑了吧,所以才特意拿渡花生事,好有正当的理由把她接到你私府中去。”苏子衾踱步至他身前又道,“且你明明知道他们一次未得手必会再行伏击,而去往东郊之路,便是再合适不过的机会了,所以你只派了一个车夫去接她,而让那拨去护院的亲卫守在府中。”
云旸听他说完索性承认:“对,你说的没错,我是想借此来看看想要她性命的背后之人是谁,但那也是我的事,与你和干。”
苏子衾听到他承认手心紧握压抑怒气,他竟真的丝毫不顾阿姮的性命,只把她当做可利用之人!
云旸见之起身缓声道:“怎么,你心疼了?”而后见他未语又道,“我知你不会舍得让她涉险,自然会护她无恙,只是没想到护她的人竟是那司雪阁的李国源!”
“所以?”两个字冷冷被丢出,苏子衾看向他的眼神犹如冰凌,一寸寸朝他逼去。
“父皇的想法亦可改变,至于那叶琉涟……”云旸丝毫不在意地冷视过去,“就为了你现在这副表情,我也定是要娶的!”
苏子衾眉头微蹙,他只怕云旸是因他之故而特意想娶阿姮并不会好好待她,尤其此番竟是如此利用阿姮来揣测皇帝的态度,他怎能放心!
“你也未免太过自负了吧。”苏子衾暗暗施气平复心绪。
“是么,比不得有人自作聪明。”云旸环走至他身后,于他背向而立继道,“李国源来京可是代表的司雪阁?恐怕不久之后长安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不知,你在其中又作何角色?”
说到最后一句是云旸霍地回头看着他的后身咄咄行词,苏子衾倒是不疾不徐地悠悠回道:“你猜我在其中是作何角色呢?”
“你两次三番怂恿大哥与我作对,其心昭然,我岂能不知?”
“哦?我如何怂恿了,你可有证据?”苏子衾站起亦回身与他对视,“若没证据,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的。”
“哼,别装模作样了,大哥在前往交州途中失踪不可能与你没有干系!”说到这里他难免有些激动,他一向最敬重大哥,可是都是因了他的缘故导致现下大哥对他颇有微词,兄弟情谊再不复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