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渡河。
“哇,钓上来了钓上来了!”叶琉涟兴奋地提着钓上来的勾叶儿对摊主道:“现在可以了吧。”
摊主点点头,把手下的五个倒扣的小木桶拨的飞快:“客人选一样吧。”
叶琉涟因习武眼力不差,早已看清她想要的馅儿在哪个桶里,但是图的就是个未知的趣味,遂转过身子让绿裳选。
接下来选的两样食材皆如法炮制。
材料选定后摊主道:“二位客人可坐下稍等片刻。”而后背身处手指灵巧地包馅儿飞绳,如同他曾千万次做过的一样,愣是把普通的棕,快给包出花来了。
摊主把两个棕放进蒸笼里,由于糯米是熟的,只消把馅蒸熟便可,这个空隙叶琉涟和绿裳便去了旁边的小棚,就了两个小桌坐下了。
二人等待的时候绿裳开口道:“话说周勉姑娘可真行,刚来长安几日便找到了营生,她可才十岁呢,但比一般个十岁孩童聪慧多了。”
“是呀,换了我可做不到。”说到这个叶琉涟也是佩服她。
昨晚周勉回来后兴冲冲地跟自己说昨日的经历。她本是逛累了肚子饿,便就近进了一家小店吃饭。正遇上有一桌客人因酒与店家发生矛盾,明明是他们不懂酒,偏要说是酒不好,而周勉正好同他老爹学了一手酿酒的技艺,对酒甚为了解,看不过说了几句替店家解了围。
店家十分感谢她,正好周勉也想在京城找点事做,不能总赖在叶府白吃白喝吧,于是请店家尝了自己随身带的一小壶自酿的酒,满欣希翼地看着他。别看周勉虽年纪小,看起来不像是会酿酒的样子,但酿出的酒却是入口清醇,别具风味。店家喝完顿时眼前一亮,不仅把她那一餐免费了,还高俸聘用了她。
叶琉涟一边想着一边瞧着河景,不知不觉粽熟端了上来。
摊主道:“二位请用。”
叶琉涟礼回:“多谢。”
粽叶剥开,一阵浓浓的米香飘出来,里面是店家自制的枣泥,甜而不腻,包在充分吸收了叶香的糯米中食用刚刚好,糯米中还布了少许葡萄干。往年府中也包粽,同样的东西味道确实大大的不同。
叶琉涟不禁一边赞叹好吃,一边吹着粽小口咬着,绿裳亦不住点头应和,这粽和府中的不同,喷香喷香的。
此时周围的人并不太多,棚里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摊主听到二人夸赞笑的十分憨厚,靠着摊桌便闲聊起来。
“看姑娘的着装举止是大户人家的吧,怎么没去渡舟?”
叶琉涟看看河上穿梭的彩舟笑回:“一会儿的,这么些好吃的,我想填饱了肚子先。”
“姑娘是不常出门吧。”摊主看绿裳吃的噎,倒了两碗白水来。
“谢谢。”绿裳忙接下,一碗递至叶琉涟面前。
摊主递完水又重新靠回摊桌道:“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没个来这儿吃食的,她们都是到那边的酒楼去。”摊主朝渡河舟口对面的一排酒楼努努下巴,“尤其二楼可抢手,端午前几日就会被高价预订出去了的。”
“那阿公您这摊位也算沾了点贵气,风水宝地啦。”虽是小口小口的吃,但毕竟只是小小的粽,没几口就吃完了,叶琉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哈哈,我这确实是风水宝地,不过不是生意上而是抢渡花的风水宝地。”摊主大笑道,“这可是我紧赶早来占的地儿,生意因着酒楼近不算好,不过抢渡花一准能抢到,运气好还能抢到三四个呢!”
叶琉涟记得“苏子衾”的嘱咐,要带渡花回去的,此时摊主也要抢渡花便不禁脱口道:“我也想抢渡花,不知渡花何时来抢,我又可否来阿公这儿蹭个地儿。”
说完怕摊主不答应又接着补充道:“我只要一朵便好,不会碍着阿公的。”
摊主阿公闻言笑的眯眯眼:“好好好,等夕幕时分你过来就行,我也就是帮我那才学会说话的孙女抢的,她就喜欢这些个红红艳艳的小玩意儿,这渡花还能沾沾喜气儿。”
“嗯。”叶琉涟欢欣地点点头,“多谢阿公!”
二人闲闲散散地在附近逛了逛,又吃了些小食,这才去了渡河口赁船之处。
“什么?这么贵!”在叶琉涟一听报价有些舍不得。
“乘游一个时辰,这价不算贵的了,您要租便租,不租就让让,别耽误我做生意。”
叶琉涟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她一直想着坐一次这样的船的。
绿裳在心里计算着,这租一次船,那得是她一个月的俸银啊,遂摇了摇叶琉涟的胳膊道:“罢了,要不我们不租了,在河边看看也是好的。”
这时赁舟人不知怎的突然改了语气道:“罢罢,反正现下只剩这一条舟了,也没有彩饰装扮,半价租给你们好了,我也好趁这间歇休息会儿。”
叶琉涟还本在犹豫,这般一听当即痛快地付了钱同绿裳登了舟。别看舟不大,舟内的物什可是一应俱全,怪不得即使是没有装饰的舟要价也不低。
艄公方把舟撑离岸边,叶琉涟便趴在舟边把手放入河中。
春末的河水还带了丝丝的凉,但又不至凉手,透着股说不明的清新味道,叶琉涟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小舟漂游的悠悠荡荡,舒适的很。
“这河里还有鱼儿呢。”绿裳把随身携带的糕点盒放入舟内,出来时看到叶琉涟的样子便依样学了,俯身卧下把手伸进去,方伸进去一条鱼儿就撞进了她的手心。
叶琉涟新奇地瞧过来,没有污染的古代河水清澈的可以一眼望到底。此时舟尚位于浅滩处,河底的卵石看的十分清楚,许多小鱼儿成群游过,舞蹈般地绕着绿裳的手转圈。
叶琉涟羡慕不已也把手伸过去,然而鱼儿像是受惊了一般四散开来,眨眼就溜地没影儿了。
叶琉涟怏怏地收回手,没一会,鱼儿又游了回来绕着绿裳的手打转,叶琉涟不死心又把手伸进去了,这次没有很快拿出来而是等水波平静了,不过,鱼儿还是只绕着绿裳的手转来转去,就是不到她这边来。
“为什么鱼儿不过来我这?”叶琉涟微恼晃了晃手把鱼儿赶跑了。
绿裳笑道:“许是我方才搁糕点,手上沾了糕屑,要不你拿了糕点再试试。”
“算了。”叶琉涟起身甩了甩撑酸麻的胳膊,对鱼儿没了兴致。
艄公熟练地撑着船往深处去,不远便是一片茂绿的芦苇。叶琉涟远望过去,一舟从芦苇中穿出,舟棚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彩饰,连边栏都精细许多,不知比自己所乘这条华丽了多少倍。
本来叶琉涟并未注意到船头所站之人,待近了才看清竟是云旸,想起上回在叶府门口他突然抱了自己一下,此时见了难免心生尴尬。
云旸亦然,远远地瞧见了叶琉涟,想起上回自己见苏子衾站在门角处看过来,不知怎么头脑一热就突然抱了叶琉涟一下,后来想想也是轻率了。现在见叶琉涟直直地冲自己看过来,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两舟愈来愈近,出于礼仪叶琉涟也不能当没看见,只得吩咐艄公在两舟交会时停一下。
叶琉涟刚刚一礼,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他,一熟悉的女声就先响起来了。
“叶琉涟?!”
只见慕暖半个身子探出舟棚停在了那里。
“见过,公子。”叶琉涟想着有外人在不方便直呼他三皇子,便临时改了口,又对着慕暖的方向一点头,“慕小姐。”
慕暖刚想端起架子就被余光暼到的景象吓掉了半个魂:“慕淳!”
只见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正迈了自己的小短腿想要翻越护栏,慕暖赶紧扑身上去把他拽回,在他落地之时便是一通训责。
这时叶琉涟才看到棚内还有一个小人,看着好生面熟。
慕淳正被慕暖训的一脸委屈,含了一泡眼泪将下不下的,嘴里软软地唤着“姐姐”。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慕淳把视线转向叶琉涟的方向,但由于眼中蓄了眼泪看不清楚,于是眨巴眨巴眼睛把泪水眨了出去,在看清的那刻蓦地跑到舟头笑开喊道:“饭团姐姐!”
“什么!她就是你说的饭团姐姐?”慕暖闻言惊了一惊。
慕淳把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姐姐你喜欢的那个风筝就是她送我的!”
叶琉涟一听便记起了这不正是她送了风筝的小正太吗,没想到他居然是慕暖的弟弟。
听到他如此开口,慕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凶道:“胡说什么,我何时喜欢那种东西了!”
慕淳又委屈地喏喏了两句,但是被慕暖堵住了说不清,干脆一把推开了她跑到云旸身后站着去了。
慕暖这方才端回架子,睥着叶琉涟道:“小孩子胡说,你可莫当了真。”
其实叶琉涟经过这两次和她接触,感觉她虽然态度不好但是并不惹人厌,每每看她这样犟起来还挺想笑的。
这时慕淳也小孩子心性想起来一茬是一茬,拉着云旸的衣摆嚷着要再进芦苇从一次。
见云旸投过去的视线,艄公为难道:“这……我今日就半天工,母亲还病在家中等着我下午送药回去,公子您看……”能在今日乘舟必然非富即贵,他也不敢得罪。
云旸听到后示意算了。
艄公刚松一口气慕淳就不愿意了,他才一孩子哪里懂这些,再加上太尉老来得子,素日里对他宠溺惯了,今日不如意他便不依不饶地哭闹了起来。
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无论怎么劝慰都不停声,慕暖便火了:“哭哭哭,就知道哭,都是爹娘把你给宠坏,今天我还偏要改改你这毛病了!”
慕淳闻言哭的更大声了。
慕暖恼极,提了他的腰带就把他整个给提拎了起来:“你再哭我就把你扔河里去喂鱼!”
这一下慕淳哭的更厉害了,整个河面都回荡了他的哭声。
慕暖恼归恼,哪里真会把他扔水里去,可是又受不得他这个闹劲,手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早知道今日就不带他出来了。
叶琉涟见慕暖一副恼怒的样子,生怕她一个生气就真给扔河里遂道:“你们若不嫌弃我这舟简陋,互换可好?我们才搭上船往里面去的,起码够他再一个来回的了。”
慕淳听到后停下了哭闹点头直道好。
慕暖的脸色却顿时黑了一截,云旸本就不会哄孩子,见他停下哭闹便应下了。
眼见双方这就换了舟,慕暖也正要提步迈过去,就见慕淳扑棱着小胳膊不让她过来:“不要姐姐不要姐姐!姐姐就会欺负我!!”
慕暖的脸这回是真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