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叶琉涟一眼,又抻着脖子瞅了瞅她身后的二马一人,用帕子捂着口鼻退后两步,生怕叶琉涟身上的泥巴沾了自己的新衣裳。
由于上午突然下起雨时,叶琉涟和周勉正策马行于郊外山林,等到找到避雨之所雨却小了,二人已被淋湿溅了一身的泥巴,索性快马加鞭想要回府再换洗,不想此下竟被人如此明显地嫌弃。
她身后一婢女模样的人上前来颐指气使道:“去去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竟敢跑这儿来躲雨!”
现在虽是四月末,天气还是带了寒的,叶琉涟淋了雨,但仅披了外衫风一吹就透了。
叶琉涟看这两人眼生,知道定是她离府时父亲娶的小妾,想着周勉毕竟才十岁怕淋了雨生病,遂不欲与她们纠缠,想着从侧门进,离马厩和自己的院子近,回房洗个热水澡也方便。
那女子见叶琉涟挪开一小步的地方已沾上了泥鞋印子,嫌弃的神色更加立刻道:“还弄脏了门口,真晦气。”
“你说谁晦气呢!”周勉不开心了,叶琉涟亦是,在叶府还没人敢说她晦气呢!
只见叶琉涟回身进了门,径直冲那女子走去踩上了她精致的新鞋子。
“呀!你,你你你……”女子看着眨眼变的脏兮兮的鞋子气的指着叶琉涟说了好几个你,许是不想同市井妇人一般破口骂人。后来才接上话来道,“来人啊,把这人给我轰出门去!”
三个家丁闻言跑了过来都杵在那。
女子见家丁不动嗔道:“愣着做什么?”
“这……”离女子最近的家丁看清了叶琉涟的容貌后道:“这是……大小姐啊!”说完就一溜小跑进屋通报去了。
那女子听到后一愣神,大概是不敢相信叶家的嫡女、三皇子的未婚妻竟是这般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嫌弃叶琉涟衣衫脏了,忙上前谄媚道:“是二姨有眼无珠,方寸冲撞之处还望大小姐见谅。”
“二姨?”原来这是他父亲娶的二房,叶琉涟退开一步躲过她伸来的手,冷笑一声道,“我只有王氏一个姨娘,你只区区一介妾婢连平妻都算不上,还敢自称我二姨?”
那女子自从入了府后就十分得宠,便仗着自己的宠幸肆意驱使下人。叶夫人和王氏向来待人谦逊温平和和气气的,家丁哪里受过这般对待,早就心生不满,但碍于她的身份毕竟高自己半截,只能将这份气生生吞下了。今日小姐归来立即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可算是大快人心,家丁们面上没表现出来可心里都乐开了。
说完这番话叶琉涟便不再搭理她,笑着招呼还站在门口的周勉跟上来,对一家丁道:“这可是我的贵客,快去吩咐柳儿热水热饭好生伺候着,切不可怠慢咯。”
“唯,姑娘且跟我来。”家丁毫不掩饰脸上的欣喜,带着周勉先行离开了。
剩下一家丁把二人的马领过来牵了:“小姐,您可赶紧回院吧,绿裳可天天扒拉着手指头盼着您回来呢。”
叶府虽然这几年来家底丰厚了,但是家丁还是原来那几个,也就婢女多了几人而已。家丁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熟络的很,遂说话间也就没那么多规矩。
那妾室女子见人都散开了,手里狠狠地缴着自己的手帕,没了逛街的心情。见自己的婢女呆呆地看着自己,就把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看什么看,看你主子的笑话还没看够啊,给我回去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洗了!”
“可那都是才洗完的……”婢女还欲说些什么,被那妾室女子一眼瞪她回去。
“还敢顶嘴?”
“不敢不敢,我马上去洗。”说完婢女赶紧小跑跑走了,生怕她再把怨气撒到自己身上。
叶府东院。
叶琉涟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出来,桌上已经备满了吃食,绿裳还在端了菜往上摆,府里什么时候这般奢侈了?
“哎,够了够了。”叶琉涟摆手赶紧制止:“怎的准备了这么多菜,打算撑死我啊!”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搁我一个人都无聊死了。”绿裳嘟囔着嘴把菜放下:“这都是夫人和姨太们送来的。”
叶琉涟准确地把握住关键词:“姨太们?”
“啊,小姐您不是知道,您离开的这段时间老爷要娶两房姨太的事吗?”
“打住打住,你把这些菜里,那两房妾室送来的全端走,以后她们送什么过来都不要!”叶琉涟对满满一桌菜比划道,“还有喊什么姨太啊,那两房妾室不过舞妓出身,嫁过来还低姨娘一位份呢。我只有一个姨娘,告诉别人也不许再喊她们姨太了!”
绿裳闻言让在旁的人按叶琉涟的话照做,转眼撤了大半桌菜。这才跑去叶琉涟身边咬耳朵:“我也不想喊她们姨太的!那个二房涂氏仗着宠幸嚣张跋扈,可欺负我们了,非要让我们这样喊,不然就打罚我们!那个三房陈氏倒是不太吭声,也不怎么出门。哦,对了,您在后院种的那些药草还全让涂氏吩咐人给拔了!”
“什么?”叶琉涟一听登时气都冲上脑门了,她辛辛苦苦登山采回来的药草苗,又辛辛苦苦地养活了,眼见这个夏天就可以长开采了,居然让她给拔了!
“小姐您先消消气,先吃饭吃饱了再说,夫人听说您淋了雨,湿着衣裳就回来了,特地亲自下厨熬的姜汤呢,您先喝点儿。”绿裳拉着叶琉涟坐到桌前递过姜汤。
“父亲呢,居然能容忍她这般得意?”叶琉涟接过姜汤喝了一口,一股暖融顺了全身,稍稍冷静了些。
“这几天不是京考吗,老爷监考又要复卷的,哪里有空管这些。”绿裳接过空碗又道:“夫人也是,听说后也不管管。可苦了姨太了,人人都去她那诉苦了,想帮衬我们说涂氏两句竟还反过来被骂。哼,她还不就仗着进府后老爷隔三差五地就去她房里过夜,得点宠幸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以后要是有了身孕的话那还得了!”
叶琉涟还没见过绿裳这么激动过,可见那涂氏是真不像样子。这一坐下闻到饭香味儿了方觉得自己已饥肠辘辘了,等她吃完再去收拾那涂氏!
“对了,我那贵客吃饭了吗?”叶琉涟刚拿筷子又放下道。
“那位半大的姑娘吗,柳儿已经侍着她吃饭了呢,看人不大饭量倒挺不小,生生吃了三碗白米饭和一整只鸡呢,现已撑着歇下了。”绿裳想起方才看到那姑娘的吃向忍俊不禁,生怕她连碗都给吞了。
“这样啊。”叶琉涟闻言这才复又拿起了筷子,这一路过来想也是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柳儿是前年新收来的婢女,来后就在她身边侍奉着,人比绿裳稍大上两岁,腿脚利索的很,办什么事都又快又妥,让她去侍着周勉自己也是放心的很。
饭毕,叶琉涟拾掇拾掇自己,又在自己的小宝箱里掏了掏,带上淬雪剑就和绿裳往涂氏那去,半道想了一想,又折回去把淬雪剑换成了平日自己练习用的普通剑。
涂氏那边一看菜全都退回来了便知这叶大小姐不领情,又听自己的贴身婢女道叶琉涟提着剑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便马上躺下装病了。
绿裳一路引着叶琉涟到了涂氏房前,叶琉涟四下打量了一番,布置的倒是十分精细,花花草草点缀的很漂亮,便让绿裳退远了,别让她们院里的人瞧见。
然后,叶琉涟就拿起剑舞了起来,还是没有章法的乱舞,眨眼间周围的花花草草全部遭了秧。
涂氏本来躺在床上,让门内守着的贴身婢女观望着,她来了就称病不见。方才婢女把在门缝里瞅见她在门口舞剑的事告诉她,正想着叶琉涟这是要闹哪出的时候,婢女就迈着小碎步过来道:“主子,不好了,大小姐把院里的花花草草全砍了!”
“什么!”涂氏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那可是她进门后花了一番心思,好不容易给布置好的,每次老爷来都要夸上一番,还说一见了就心情愉悦,叶琉涟竟一下全给毁了!
巧的是,涂氏刚坐起来一柄剑就穿过窗棂直冲她飞来,堪堪擦着她额前的发刺入墙内,停下了还嗡嗡作响。涂氏从近在咫尺的剑身上能清楚地看见自己因惊吓而瞪大的双眼,这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之前所有的想法全给吓飞了!
叶琉涟见窗口那双偷偷瞄她的人影没了,就猫着脚步凑近去,也顺着那细缝往里瞧,正看到涂氏的贴身婢女跟她打小报告。在看到涂氏一下坐起时想也没想就在窗外把剑使劲掷了进去,看到剑停的位置刚刚好,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她在雪山上练习了那么久的准度,在风雪中都不会偏误,这可都不是白练的,于是挺着胸脯推开了门故作惊讶道:“哎呀,这还着住人呐,真不好意思,我这出远门了刚回来,以为这还是以前的鸡窝呢!”
涂氏惊魂未定,指着叶琉涟道:“你,你你……”
“我什么,你我统共就见了两次面,每次都说这句话,没别的词儿啦,算了,学识不足我不怪你。”而后叶琉涟八卦似的凑近了小声道,“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不要紧,我略通医术,你告诉我兴许就帮你治好了。”
涂氏显然是又惊又气恨恨地指着叶琉涟又道:“等老爷回来……”
叶琉涟哪里会把机会让给她,忙打断接道:“对对对,等爹爹回来我就去告诉他不必担心,我定会帮你把病,给治妥帖!”叶琉涟在说病字的时候重重地咬了下音,同时把墙上的剑抽了出来。
剑离涂氏太近,她怕伤了自己反射性的后倾闭上了下眼睛。
叶琉涟顺手提溜出来她的帕子拭了拭剑尖上沾的灰尘,然后反手抛到了她脸上,学着自己曾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反派人物恐吓人的模样道:“胆子小就该守好自己的本分,否则别怪我这刀剑无眼,若是划伤了你那娇嫩的脸蛋或是把你的手脚给戳了个窟窿可就不要怪我了。”
说完这习话叶琉涟觉十分痛快,遂满意地走了,留下惊惧的涂氏吓的手脚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