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逃出来时,魏怀音才发现,二人被关的宅子在京城的郊区,先前住的原本是三皇子的宠臣,只不过三皇子事情败露后这宠臣一并被办了,因这宅子在郊区,始终都不曾有人住下,久而久之也就荒草缭绕,变成了一座废宅,心中更加焦虑,绑架之人竟与三皇子有关系!
皇宫中此时却已是乱作了一团。
一大清早郑筱便偷跑开了,到了晌午伺候郑筱的宫女还是没找到小主子,才将此时汇报了上去,上次是生病了不能出玩,这次又是玩失踪,肖忆很难不会联想到也许又是武宁王的阴谋把戏,他倒也不想去搭理郑筱,免得月月误会,可是现在是关键时刻,武宁王虎视眈眈,郑筱又是他唯一的女儿,她如今在宫里不见就给了武宁王一个借口。
难道是武宁王派人将女儿掳走,想要再栽赃嫁祸?
有可能,可那老狐狸也不像是这么没谋略的人,毕竟现在这个形式他肖忆第一个就会想到他。
怪也怪郑筱的个性,平时大大咧咧,没头没脑,总是消失个一时半会儿,谁都不会注意到她失踪了,要不是等到吃午饭还没有见到她,宫女和太监们在各个她可能去的地方找她也找不到,也绝想不到主子不见了。
“也许是武宁王以为我们会怀疑到他头上但是深思熟虑后却不会觉得是他干的,所以就搞出这么个把戏。”因昨日戎狄人偷偷潜入武宁王府,说不定他们已达成了某种商议,现如今不需要郑筱再嫁入宫中达到那武宁王的目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不用担心她的安危,毕竟武宁王很疼她,虎毒不食子,武宁王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却不会狠心食子。”
“咳咳。”莫言宵轻轻咳嗽了几声,一张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红晕,“微臣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后来一想,武宁王应该不会,千方百计将女儿送进宫里不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料定女儿会得到皇上的心,也觉得即使得不到她也可以以女儿家未出嫁有损名声硬让皇帝对他女儿负责,他一开始打的就是这盘棋。”
看了眼莫言宵萧怡也赞同地点点头,“我虽不懂什么谋略,但我知道武宁王不可能这么傻,现在这关头他就差一个造反的理由而已,理由不可能会是简简单单的女儿在皇宫失踪,爱女成狂的父亲为女儿报仇什么的,至少也该更伟大一些才是,况且前段时间戎狄人刚与他密谋相见,他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打草惊蛇,他只是利用女儿安抚忆哥哥,让别人认为他忠心可鉴。”
与此同时。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一身红装的魏怀音拖着身后一身白衣的郑筱,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在看不到人流的郊外狂奔。
他一脸着急的模样与郑筱脸上显而易见的惊喜截然不同,郑筱兴奋地狂奔,不一会儿就换她拖着气喘吁吁的魏怀音魏公子在奔跑了。
“太好玩了,好刺激啊。”
魏怀音上气不接下气,正是郑筱这句话把他最后一口气也气没了。
“我从来没有玩过官兵追贼的游戏啊,以前谁都知道我是武宁王的女儿都不愿意陪我玩,皆是怕玩出事情来我爹爹会责怪,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次太逼真了,简直了了我多年的夙愿。”
原来她的夙愿是被人当贼抓?
魏怀音大口呼气,原本是想要嘲笑她,只是这下子却是泄了内气,脚步有些踉跄起来。
反观郑筱,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也不像跑了这么大一段路的样子,倒像是在悠闲散步。
因是笑泄了那口憋着的内气,魏怀音终于支撑不住,他摔倒在地,凌乱的衣衫,那一头被绑起的黑丝一泻千里,掩盖他苍白的脸,露出的胸膛白皙,那一片肌肤柔嫩闪瞎了郑筱的眼睛。
后面的人紧追,已经离他们不足几米,魏怀音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曾想过有何作为,只是手钻进了胸口的衣兜中,触碰到了那个草包,想他堂堂定国公家的公子居然会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竟是为何……
他唉声叹气,那一瞬间电光火石,不知道郑筱手里挥出了什么东西,追出来的人踉跄了几下滚成一团,郑筱一手扶起魏怀音。
暗暗打了个气,郑筱施展轻功准备离去,魏怀音松了口气,当看到郑筱美丽的侧面时一顿,心中涌起了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感觉。
只觉得有些恍惚。
郑筱压根不知道魏怀音的想法,她武功很好,轻功也不错,可是如今带了一干人,而她又是女流之辈,饶是力气太大,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前她施展轻功是如飞跃的鸟儿一样,而现在她必须要靠支点才行,飞了一会儿要踩着树和屋顶这些东西借力,否则便会使不上劲儿。
过了一会儿,郑筱再也支撑不住,脚一落地不顾身后还不放过他们的人,拉起魏怀音就跑,速度令人咋舌。
魏怀音被一颠一颠胃里的东西快要吐出来了,尽管他胃里空无一物,幸亏没有听郑筱的话吃那些点心。
“要不然我背你吧,背着你比拉着你肯定轻松多了。”郑筱一脸嬉皮笑脸,开心地说着,“你这么瘦,应该是不会很重的,对吧。”
魏怀音咳了咳,瘦骨嶙峋,却也是他的一个硬伤。平日里他爹看他身材薄弱,什么都给他补,什么鸡鸭鹅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奈何他吃啥都不补进去,身材看上去还是羸弱,倒是一同吃这些的肖忆一天比一天看着威猛高大了许多,那体魄就如门前那颗拔地而起的大松树,令他羡慕嫉妒恨。
他无数次憎恨老天不公,为何有些人不补都威武雄壮,而他补都没有几两肉。
唯一令定国公兴奋的是,吃猪脑倒是补得魏怀音才高八斗,才比子建,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个看似羸弱的少年,暗地里为了练习体魄吃了多少苦。
他一回头就猛地看到后面那些依旧紧追不舍的大汉。
“后面追上来了。”他抓着郑筱的衣领,却无意间窥见她纤细的脖子脸一红。
那纤细的紫色血管和她娇小的身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背起他丝毫不觉得吃力。心中有些小小的愧疚,一切,都是为了草包……
“要不你丢下我自己跑吧。”魏怀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干嘛要丢下你啊。”她眨了眨黑色的眼睛,“游戏规则可没有这么一条啊,抛弃自己的同伴独自逃跑?”
听到她的笑声他觉得心里没有那么害怕了,尽管身后的大汉都举着一把铮铮亮的大刀,他却丝毫不怕这把刀染上自己的血。
魏怀音多么想说,这不是游戏,是要命的事情,他铁了心的要拖她的后腿,若是终有一日他们都活着,她知道了原因,会不会后悔今日的执着。
后有追兵,前面是高峤的悬崖,此时的他们早已没有退路。
魏怀音双眸暗淡,本以为措手可得可以逃脱的机会在他眼前失之交臂。
后面的人慢慢逼近,原本着急惊慌的面容早已恢复原样,他们仿佛是一群等着分食的野兽,一点点看着自己的猎物因为想要活下去而挣扎着。
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魏怀音一把抓住郑筱的手,双眼闪过千丝万缕,他眨了眨眼睛狠心地将她推离。
他不能连累她,以她的武功,即使是断崖陡壁,也可以安然无恙地逃脱,可是带着他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如果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有机会可以活下去,那么机会就留给可以活的人,这人显然就是郑筱。
郑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推开她。
“快走,你利用轻功肯定可以逃走的。”他说着坚定的眼神对上不远处的大汉,那是视死如归的疯狂。
那种决绝,郑筱不知道,她一辈子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心态。
因为她从不曾有过。
“玩游戏的话不可以一个人玩的开心就不要同伴了,况且游戏不可能只有一个玩家,不是吗?”她俏皮地笑了笑,脸颊上的酒窝深陷。
“那不是游戏。”魏怀音斥责她,却始终不忍心太大声。
“为什么不是游戏,从头到尾我们不是在玩游戏吗?”
“你不懂!”魏怀音站起身,他努力地撑着早已没有力气的身体,捡起了地上的树干准备鱼死网破。
他明白一开始绑架郑筱的人肯定有很大的阴谋,他不能让这些人得逞,他魏怀音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却是魏国公的儿子,为国为民,眼中只有这楚国的大忠臣。
也许有一天他爹会以他为骄傲。
郑筱不解,“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他们想抓的人是我,即使是你自投罗网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那么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况且……”她指了指这悬崖陡壁,手指放在唇间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饶是我是飞鸟也不可能逃脱,既然没有办法逃掉,那么不如博一场,我郑筱别的不会,武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她笑了笑,竟让魏怀音觉得百媚生。
此时他放开了,他活了这么久,就是太在意很多人的想法才止步不前,而郑筱就是只有自己的想法才会活得如此潇潇洒洒。
“没路逃了吧?哈哈哈。”一副奸恶的嘴脸,那个大汉大笑,似是猎物被握在手心无法逃脱般。
“这场游戏你们是坏人,我应该算是好人吧。”小郡主嘟了嘟唇,“那么好人打跑坏人不都是书里写的结局,你们是在违反游戏规则?”郑筱不悦,“你们现在的样子像是在拆散一对心爱的人不让他们在一起而逼两人走上绝路后写下‘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的诗句吗?”她一派女侠风范。
昂首立足天地间,“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誓死不从跳下山崖才对。”
郑筱恍然大悟,准备缴械投降。
“这事你怎么看?怀音?”
魏怀音笑了笑,扯住郑筱,在她耳边落下一句。
“那么就搏一搏。”
耳边的风在吹,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不绝于耳。
此刻好似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当肖忆和萧怡他们赶到时,就看见魏怀音抱着傻乎乎的郑筱跳下了悬崖,他们连救他们的机会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