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往来,萧家的这个宅子选址靠近皇宫的一道侧门,两处距离不过步行半柱香的时间。
萧怡有专属的进出宫令牌,且宫中侍卫无人不知这萧家兄妹俩的身份,只会大开方便之门不敢阻拦。
故而虽已宵禁,却一路畅行,萧怡就像去邻居家串门一样串到了当今皇帝的床头。
肖忆此刻尚未就寝,仍穿着适才的暗红锦袍,鞋袜未除,枕着胳膊正望着帐顶发呆。
忽然眼前一花,一团黑影扑将上来,顿时小腹被坐脖子被掐。
按照惯例,肖忆应当先是惨叫,继而挣扎无果,最后翻白眼吐舌头举起双手高呼‘女侠饶命’。
萧怡便会叉着腰‘哈哈哈’大笑三声,顺便善心大发收了他做小弟。
到此,游戏圆满结束。
可是这一回,肖忆却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失了神般定定地看着萧怡。
被这种不配合弄得既莫名又扫兴,萧怡一怒之下索性加大力度,想要逼其投降告饶。不料眼见那张白皙的面孔渐渐憋得泛红发紫,竟仍是不言不动,终于觉出不对,忙将手松开。
没了束缚的肖忆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猛地偏了头,埋入枕中,爆出一阵咳嗽,闷闷的声音一下接一下,总也不停,咳得整个人都侧过身,颤抖着微微蜷缩。
萧怡立时便慌了,一骨碌爬下来,跪坐在他旁边,一手学着大人的样子给他拍背顺气,一手晃着他的肩膀:“忆哥哥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用那么大的力气,你可千万别死啊……”
说着说着嘴一瘪。
听她带了哭腔,肖忆连忙忍住咳,抬头爬起:“我没事我没事,我才不会死呢,月月不哭,乖啊!”
萧怡揉揉眼睛看着他,果然不哭了,只是有些发呆。
不知是不是因了咳嗽,肖忆的脸红红的,鼻子和眼睛也红红的,声音听起来哑得厉害。
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面颊,湿漉漉的,萧怡大感惊讶:“忆哥哥,你哭啦?”想了想,又轻轻摸了摸他脖子上那几道很浅的红印,小心翼翼的小声问:“很疼很疼么?”
“没有,一点儿也不疼,这都是咳嗽咳出来的。”肖忆胡乱抹了一把脸,勉强咧嘴笑笑,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忽然跑来啦?”
“来跟你告别。”
“告别?”
“你刚刚走,爹爹就决定明天带着我们启程回江南,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所以我特地来跟你说再见的。”
肖忆愣了一会儿,慢慢靠坐在床头:“若是……若是义父再也不让你见我了,你会不会难过?”
“不可能!”
“万一呢?”
“没有这个万一,爹爹干吗不让我们见面啊?”
肖忆叹口气,沉默少顷:“月月,你有没有做过噩梦?”
萧怡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从来都不记得做过什么梦,一醒来就忘光了。”
肖忆一笑,伸手将她搂过来,两个人并排坐着:“我经常会做一个梦,在梦里,只有我自己,不管做什么,不管在哪里,都只有我一个人,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了我……”
“那我们呢?爹爹娘亲我哥还有我呢?”
“我到处找你们,拼命喊你们的名字,可是你们从来都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你们在哪儿……”肖忆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
“你也是,你也是我们家的人啊!”萧怡用小手安抚似的拍拍他心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稚气的声音因为用力而越发清脆:“忆哥哥,那个是梦,是假的,不要怕,当不得真的!你瞧,现在我不就正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吗?”
肖忆偏首,在她黑色的瞳仁里找到自己的倒影,渐渐漾起一个笑容,越来越大,带着少年特有的自信和自负:“月月,一家人就该在一起,对不对?”
“当然啦!”
“那么,你愿意给我做皇后吗?”
萧怡想想之前跟萧疏经探讨所得出的结论,重重点了一下头:“我们一起吃一起住,所以我一直都是你的皇后啊!”
“有道理!”肖忆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捏住她肉呼呼的脸蛋:“月月,我定会成为一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皇帝,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想怎样就怎样。”
萧怡吃痛,打掉他的手:“什么想怎样?”
“就是我想……”肖忆一把将她搂过来,使劲按在怀里:“我的龙床上,只有咱们俩。”
萧怡的脸被整个儿压在他的胸口,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只顾着拼命挣扎。
肖忆却没有放松劲道,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繁星,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我不要别的妃嫔,因为她们绝对不可能成为我的家人……只有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