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载寒暑过去,朝廷局势步入稳定,也再无人敢随意挑衅帝王帝后的威严,唯独一人除外。
“明月几时有,抬头看天便知晓,把酒问青天,本殿年龄还不够,不够,不能喝酒,不能喝酒。”读书声朗朗,一身特制皇女服饰的小肖曦,正单手撑着下颚,一脸惋惜的看着窗外的月光。
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神色紧张的扯了扯她的衣襟。
小曦儿不快吼道:“扯什么扯,没看本殿正在对月诉哀愁吗。”
“哀愁?不知殿下有何哀愁呢?”这嗓音,分明就是一大人捏着嗓子装小孩,小肖曦未曾察觉,随口就郎道:“明月几时有,抬头看天便知晓,把酒问青天,本殿年龄还不够,不够,不能喝酒,不能喝酒。唉,我说小魏子……”
小曦儿转身回头,小身子一僵。
萧怡一脸微笑的站在她的面前,而那个眉清目秀被肖曦唤作小魏子的小男孩,则被她的好父皇给‘挟持’住,半边脸都被她父皇的大掌给捂住,根本就出不得丁点声响。
片刻后,“呵呵……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啊,这月亮貌似亮了很久了,那个,儿臣要早些歇着了,那个小魏子呀,你还是快回你屋去睡觉吧。”
小肖曦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双圆鼓鼓的碧波大眼眯成一条小缝隙,径自越过萧怡肖忆往自个儿的睡卧里走去。
萧怡看着她那小身子离去,素手一揪,一把扯起肖忆的耳朵。
“瞧瞧你教的好女儿,喝酒喝酒,这才多大就天天惦记着喝酒了。”
“啊……诶……痛痛痛……月月你先松手,疼……嘶……”
肖忆一痛,手一松,被他抓住的小男孩便滑溜的从他手中溜走,两个争执的大人根本未曾发现小家伙一下便溜进了小曦儿的睡卧,还顺道将房门给关上。
“疼也是你该的,你说你自个儿喝酒就算了,还老是在小曦儿面前喝,你说说你,你哪里像是一国君主了,还有小曦儿,她可是储君呐,储君有你这么教的吗?”
小曦儿见小男孩一进来,便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压低声音怒吼:“魏巍你这个叛徒,本殿爹妈来了你也吱一声,是不是活腻歪了,想被满门抄斩啊。”
魏巍委屈撅嘴,“我吱声了。”
“你那里吱声了?”
“真吱声了。”
“反正本殿没听到,本殿要诛你九族。”
“曦儿,我真吱声了。”魏巍抵死抗衡,随后又泄了气。“不过被皇上叔叔的大掌给捂住了嘴,声音貌似没出来。”
“真的?”小曦儿质疑,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打着转儿。
魏巍点头捣蒜:“真的真的,我看曦儿你没听到,还拼死拽你来着。”
小曦儿回想方才确实有人拽了自己的衣襟,“好吧,本殿便信你这次吧。”
魏巍开心的咧嘴一笑。
小曦儿懒得理他,便自顾自的脱了外衣脱了鞋子爬上床,见魏巍还在傻笑。
“你还不走,本殿要就寝了。”
“小曦儿。”
小曦儿规规矩矩的躺好,再盖好锦被,低应:“嗯。”
“小曦儿。”
“你想干嘛?”小曦儿弯过脑袋,神色无奈的看着不知何时趴到床边的魏巍。
“我想和你一起睡。”
“那不行,父皇有云所谓的好男人,就是一辈子只和一个女人睡觉,一睡就是一辈子。这是责任,本殿年岁尚小,才不想担这责任。”
“可是,我一个人睡不着。”魏巍的小眼眨巴带着殷勤的期盼和请求。
小曦儿犯愁的拧起眉头,“可是本殿目前真的不想对你负责任,也不想和你一睡一辈子。”
“这样啊。”魏巍沮丧的垂着脑袋,伤心的转身,小步慢吞吞的走着。
小曦儿不忍,“嗯,小魏子。”
“啊!”魏巍眼冒精光,两三下又蹦回到床边。
“这样吧,本殿允你和我一道睡,但是呢,事先说好了,本殿既不对你负责,也不负责和你睡一辈子。”
魏巍皱眉一想,点头,“好。”遂脱了鞋,爬上床。
这里两个娃娃同床共睡,外头肖忆好不容易哄好萧怡,萧怡本想进小曦儿的睡卧看一看,肖忆却缠了上来。
“我的好月月,今儿个便别管小曦儿这小浑球了。”
“我的好月月,你该管管你家饥渴难耐的相公了。”
“我的好月月,今晚我们别管那些个国家大事了。”
“我的好月月……”
肖忆若是知道屋里头那魏巍小子正和他家宝贝闺女同睡一床,他定会十分懊悔将魏巍带进宫中给肖曦做伴,定会在肖曦认识魏巍之前,将魏巍这小子干干净净的净了身子。
魏巍,魏怀音同郑筱生养的儿子,比今年四岁的小曦儿大那么个一岁有余。
几日前,肖忆见小曦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自说自话,便心生愧疚,恰好魏怀音为他五岁的儿子求师储君太傅,肖忆便想也没多想的同意了。
毕竟孩子大了,他们平日里又忙于政事,没那么多时间陪着她玩,找个伴陪陪她,也是好的。
深夜,京都内的大街小巷皆寂静。
一辆马车沿着大道缓慢前行,直到停在一座毫无人气的破旧宅院前,停顿片刻,方又挥鞭离去。
马车沿着大街小巷一顿转,最后来到京都内此刻正是最为热闹的大街,百花街。
百花街,顾名思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也便是烟花巷,男人买醉女人卖春之地。
马车东拐西弯,从小巷子里拐进一家不散热闹的花楼后院,停妥。
驾马的人从车上跳下,身躯一躬口气却不太好的说:“梅先生,到了。”
“咳咳……到了吗?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渐大,一只枯瘦的手掌自车内撩起车帘,一张清癯瘦弱的面容在院内微弱的烛火照映下,越发显得面色难看。
这人正是马夫嘴中的梅先生,三十多岁的模样。
“小筑,扶我一下。”梅先生伸出手,他嘴中的小筑显然就是这马夫了。
小筑不甘不愿的伸出一只手,“我说梅卿,我哥哥让我贴身保护你,可这并不表示我就得给你端茶倒水做牛做马。”
“嗯。”梅卿对于小筑的满嘴嫌弃,无所谓之,只是扶了他的手下马车,落地后,便整了整因坐车而起了不少褶皱的衣袍。
小筑依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也不管梅先生是否会听进去,反正他是不说就会死。
一娇俏花娘迎了过来,屈膝见了个礼,“这位可是梅先生?”
“正是。”梅先生回了礼。
“梅先生好,这位?”花娘仔细瞧了眼梅先生身旁的马夫,笑道:“想必就是裘筑小姐了,奴家琳儿见过裘小姐。”
“裘什么裘,小什么小,没见本姑……本公子端的是风流倜傥之姿玉树临风之势。”裘筑提了提裤腰带,昂首挺胸的阔步前行。
一身男装的她,除却这身子骨比平常男子小些,这装扮却是算得上英俊潇洒。
“哈,琳儿姑娘莫要见怪,这丫头就是这性子。”梅先生笑笑。
琳儿点头道:“奴家知道,公子在这儿的时候便有常常提起过小姐的性子,梅先生,请,今儿个已经不早了,奴家早已命人为你们备好热水衣裳,先生和小姐梳洗一下,便早些歇着吧。”
“嗯,谢过琳儿姑娘。”
“不谢,梅先生这边请。”
花娘领着梅先生和裘筑上了楼,直至清静的顶层,第七楼,将他们二人分别迎进两间相邻的房中。
不等琳儿姑娘说完,裘筑便分别进了两间房内查看一番,确定没事后……裘筑站在梅先生身旁,双眼紧紧盯着琳儿。
琳儿被盯得不自在,“裘小姐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
“那你为何这般盯着我看?”
“看你怎么还不走。”
“呃……”琳儿面色一红,羞涩道:“公子来信,让奴家好好伺候梅先生。”
“我哥有这么说?”
“嗯。”
“那你可以下去了,梅先生有我在,用不着琳儿姑娘你费神。”
“这?”
“这什么这,本公子难不成还会害了梅先生。”
“这自是不会。”
“那不就是了,下去吧。”
“如此,琳儿告退。”琳儿朝梅先生屈膝行礼,便退了出去。
梅先生盯着裘筑,浅笑。
这下轮到裘筑被盯得不再在,怒:“看什么看,难不成你还真期望本公子会伺候你。”
衣袍一甩,裘筑便回了自己的住处,沐浴更衣。
梅先生关上房门,行至窗边将窗子打开,这位置,恰好能够看远处耸立于大地之上的皇城。
梅先生一眼便看到那一众房屋中的一座楼院,虽然很远很小,可他仿佛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座楼院的模样。
因为,他曾在那座楼院的假山小亭里,抱过她一次,哪怕那一次,纯属意料之中的意外。
拉上窗,梅先生泡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便有人敲门。
“谁?”
“先生你好,琳儿姑娘让我给你送来了汤药。”
梅先生打开门,见一面色绯红的小姑娘端着一碗汤药颤颤巍巍的立于门口,他接过汤药一闻。
“汤药既已送到,姑娘你便下去吧。”
小姑娘不但没有走,反倒是进了屋,直接走到床边脱去了衣裳。
“琳儿姑娘说,让奴家好生伺候先生。”
梅先生见状,眉心微皱,不等他开口,裘筑便窜了进来,怒骂:“谁让你伺候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伺候,快给本小姐穿上你的衣服,不然你信不信本小姐把你身上仅剩的亵衣亵裤都扒光了,将你丢到外头那大街上,让那些个男人们一次看个够。”
小姑年被裘筑这番连轰,梨花带泪的拿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裳,便哭着跑了。
“小筑,人家不过一小姑娘。”
“那又怎么样,我也是。”
此刻的裘筑,换上一身女儿妆,被温水泡的粉粉嫩嫩的倔强小脸上还带着滴滴水珠,后脑的发尾上也趟着水渍。
这副模样,一看便是匆匆穿了衣……“咳咳……”
梅先生咳个不停,裘筑不耐道:“咳得这么厉害,你还不快把你手上的药给喝了。”
梅先生眼角朝着裘筑胸口一斜,裘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粉嫩的脸颊瞬间通红,双手环胸一抱。
结结巴巴的说:“那个……那个……梅先生你……你喝药……那个……我困了。”
滋溜一声,裘筑回房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徒留梅卿立于原地对着手中的汤药摇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