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浑然忘我的模样,卫世祁笑着摇了摇头,悄悄走开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方晓才带着易杨去找正在前边忙着干活的爹娘和大哥,这几天他们一家都睡在草棚子里,夜里风大寒冷,爹娘便想着找些柔韧些的草叶编成草席挂在棚子四周,也好挡挡风雨,这会儿正忙着编草席呢!
见林方晓带了个陌生男人过来,都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活:“方晓,这位是……”
“爹,娘,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易大掌柜,易大哥,这是我的爹爹、娘亲,还有大哥。”林方晓小脸微红,有点儿不太自在地介绍。
易杨落落大方地招呼:“伯父、伯母,林大哥,你们好,晚辈易杨。”
三人连忙站了起来,林爹爹道:“原来是易大掌柜,方晓的救命恩人啊!您看,我们还没来得及当面拜谢,方晓这孩子就闹着要走,真是过意不去啊!对了,易大掌柜不是在泰安吗?怎么会……”
“我听说这边遭了水灾,放心不下方晓,特地来找她的。”
“可是道路不是都封住了吗?”
易杨点点头:“嗯,我翻山过来的。”
“啊?这,这……”林爹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了半晌才道:“易大掌柜的大恩大德,让我们家方晓怎么承受得起?”
易杨忙道:“伯父您千万别这么说,方晓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一家都平安,我也就安心了。”
林方晓也道:“爹爹,您不用这样,我们很熟的,不用这么客气。”
“你这孩子,人家说不用客气你还真的就不客气了呀!易大掌柜,您看,我们被困在这里走也走不得,这下连累您也被困进来了,这可真是……”
“不用担心,文知府也和我一起来的,正在想法子呢,外面很多官兵在挖路,应该很快可以把道路打通了。”易杨宽慰林爹爹道。
“那太好了,我们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努力撑下去,等到文大哥来救我们的。”林方晓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亮了。
看见林方晓口口声声文大哥时那一脸信任和崇敬的模样,易杨心中微微发酸:“嗯,那你看看我目前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吧。”
“你跟卫大人一起去打猎吧,这时候找到吃的是最要紧的,还有草棚也要多搭几间,现在这个天气随时都会下雨,大晚上的大伙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易杨拱手与林方晓的爹娘道别:“伯父伯母,那我先去打猎了,小丫头,打只大野猪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林方晓点点头:“好,我也去看看小家伙们摘的野菜。”
两人走出草棚,还听得到林家爹娘在后面唠叨:“这孩子,怎么能让人家易大掌柜干活呢!”林方晓挪揄易杨道:“你看,我爹娘恨不得把你当成佛像供起来呢!”易杨笑道:“你爹娘喜欢我,你不高兴?”
陆陆续续有半大的小子们大呼小叫地采了野菜回来,林方晓高高兴兴地收下,还不忘拍拍他们的脑袋鼓励一番:“二牛真棒,这曲曲菜嫩生生的,炒出来一定好吃。”“哇,小石头,你太厉害了,哪里找到的天鹅菌?这个做汤可鲜啦,待会给你留一大碗。”“唉哟,虎子,你别走别走,你摘的这是蛇床子,有毒的,刚才你摘的时候没塞嘴里嚼吧?赶紧去找点水洗洗手去,以后可千万不能再摘这东西了,知道不?”
孩子们摘回来的野菜不少,可是林方晓还是直发愁,这些野菜多少也是带点苦味的,而且没油没盐,怎么做也不会好吃,只会越吃越饿。
傍晚的时候,易杨和卫世祁果然抬了一只大野猪下山,两人被一大群小孩围着,像凯旋的英雄似的,所到之处,无不被人夹道欢呼。
林方晓看到野猪自然高兴,但她也知道这种野山猪性子十分凶猛,即便是易杨和卫世祁两人身怀武功,要制服这样大的一头野山猪怕也是很不容易的,待走近了看到两人身上的斑斑血迹,就更是紧张起来:“怎么样?你们没事吧?没有伤着哪里吧?”
易杨紧皱着眉头,左手捂着胸口,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林方晓吓得赶紧上去扶着,带着哭腔道:“易大哥你怎么了?伤着哪里了?没事你干嘛要打野猪啊,打个兔子不就好了嘛!”
卫世祁温言道:“林姑娘别着急,你易大哥没事,身上沾了点猪血而已。”
林方晓疑惑地盯着易杨,易杨哈哈大笑:“心疼我了?”
“鬼才心疼你!”林方晓狠狠给了他一拳。
易杨笑着与卫世祁把野猪洗剥干净,剁成大块交给林方晓,卷起袖子又去帮忙砍树搭草棚去了。
林方晓把猪肉剁成一寸见方的块状,和着孩子们采回来的各色杂菌一起放到大锅里炖着,心肝肠肺一样也不浪费,全都仔细清洗干净一块炖了,另外剔出几块肥肉,熬了猪油用来炒野菜,那香气,能飘出几里外去。
这天晚上全村人都扎扎实实地吃上了一顿好的,干瘪的肠胃被这突如其来的油水滋润得无比妥帖,个个都过年似地笑开了花,连那几个终日悲悲戚戚哀悼失去了的财产的妇人脸上都破天荒地有了笑容,孩子们更是兴奋地大跑大闹,欢天喜地。
晚上天气放晴,大伙儿在空地上点燃了火堆,三三两两围坐在火堆旁烤火聊天,小孩子们绕着火堆跑来跑去,欢呼雀跃,沉浸在这仿佛过节一般的热闹气氛里,完全没有痛失家园的那份悲苦。
渐渐夜深,一些年纪大的受不住就先回草棚去睡了,林方晓也帮爹娘用盆子装了些燃着的木炭带回草棚中,林方文跟卫世祁在坐在一边说着话,林方晓忙完了也在易杨身边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道:“山猪真好吃,不放盐的滋味也这么鲜美。”
“嗯,你喜欢吃我明天再去打。”
“别去了,我还留着好些肥肉呢,熬了猪油炒野菜,能吃好几天了,你就打点野兔啊、山鸡什么的回来就好了。”
“怎么,担心我了?”
“嗯!”
“放心,山猪也不是那么容易碰得上的,不过我看这山上野鸟什么的也不少,要是有把弓箭就好了,要不我爬上树去掏些鸟蛋回来给你吃?”
“哈,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呀,也不怕摔下来。”
两人都有数日未曾洗澡换衣,又在泥地里摸爬滚打过,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也毫不夸张,身上还散发着并不那么美妙的气味,可是此刻两人却都觉得只要能在一起,便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
看着眼前跃动着的火苗,静默半晌,易杨道:“你不是说我们俩不合适,而且还气我心中记挂着旁人,宁愿匆匆忙忙地离开也不愿意再见我一面的吗?”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林方晓很坦然地点头,“可是那天晚上知道有大水要来,我心里很害怕,然后我就想,如果你在这里,我一定就什么都不怕了,再然后我就想通了,就算你以往喜欢过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心里有我,往后也只喜欢我就可以了。再说了,你都不顾危险这么来找我了,我怎么还能不理你呢?”
“那你就不怕我们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往后的日子会不幸福吗?”
“这么长远的事情想来干嘛啊,现在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还是个问题呢!”
“你呀,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易杨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他就知道,他的林方晓,从来都不是那么瞻前顾后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勇敢地逃婚了。
“反正你喜欢。”林方晓大言不惭。
“时间不早了,快点去睡吧。”
“嗯!”林方晓打着哈欠点头,“那你呢?”
易杨指指卫世祁和林方文:“我和他们一起。”由于草棚不足,一些身子健壮的年轻人夜晚都是这样靠着火堆坐上一夜的。
第二日依旧是男人清理废墟,重建家园,女人和小孩上山寻找食物,卫世祁另外组织了一批壮劳力开挖山道,不能坐等着人家来救援呀!易杨便是看着哪里缺人便上哪儿帮把手,一天到晚也是转个不停。
如此过了几日,这日一早林方晓刚醒来就听到热闹喧哗之声,原来是道路终于被挖通,外面的官府送了许多粮食和御寒的衣物进来,大家都欢呼雀跃,林方晓也开心地抱着娘亲跳了起来:“太好了,娘亲,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却见卫世祁表情严肃地走了过来,不禁疑惑道:“卫大人,道路挖通了您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文大人失踪了。”
“你是说文大哥?好好的怎么会失踪?”
“具体情况我也还不清楚,只听说近日连降暴雨,临近几个县的水患都十分严重,文大人前些日子也亲自到了江对岸的郦水县主持抢险救灾的事务,前两日灾情渐消,文大人便急着要过江来看看这边的情况,没想到船行到江中心水流最急处居然翻了,当时天色已晚,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听得林方晓目瞪口呆,着急问道:“那去找了没有啊?”
卫世祁道:“郦水县令已派人沿途打捞,目前尚无消息。”
“那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