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惊讶吗?”季恒问。
“从一开始你就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希望你能提问,就算你忘记了一切,也不会忘记人类的感情,好奇、伤感和疑问总该存在。”
“你不是说我信了你的话,就不能提出疑问。”
“那只是指我们的关系而言。”
“季恒,对于一个失忆的人而言,你是陌生的,所以语言是单薄的,无法构成任何画面,唤起任何情感,我不喜欢这种悬空的感觉。”江筱叶说道,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从现在开始,你会用更具真实感或冲击感的方式一点点唤起我的回忆,不然你也不会带我来参加这场婚礼。”
卢城的夜随着长长的车程和昏黄的街灯一点点蔓延开来,在那场对话结束后,车厢里徒然变得很安静,淡淡的香水味道若有若无地伴随着呼吸出入,三人一宠就像约好了似的缄默不语,连平时话痨似的周波也只是默默开着车。
“到了。”周波踩下了刹车,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在兀自矗立的人体雕像后方,一座由无数钢筋和玻璃墙组成的建筑拔地而起,“美兰登”三个字如明月般熠熠生辉,立体而清晰的呈现于眼前。
周波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他们来得不算太晚,酒店门口却已停放了不少名牌的跑车和轿车,倘若再出现几个浓妆艳抹,骚首弄姿的车模的话,简直可以开车展了。看来,参加婚礼的人非富即贵,即便在江原集团掌舵人江禹廷突然去世以后,江家的势力财力依旧不可小觑。
季恒率先下了车,大步走到右侧,打开车门,护着江筱叶从车里走了出来。
江筱叶心中一动:难得,这个男人竟有如此绅士的一面,就如同现在身无分文的她也会穿戴得这般奢华一样,世人的眼光如刀似箭,所以没有人不需要伪装,桀傲如季恒,亦是不能免俗。
周波在车上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先进去吧,我去停车,待会儿去酒店找你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善变,也绝不是女人的专利。
季恒和江筱叶的出场效果恰好证明了这一点,不过是从酒店前的广场到酒店门口,短短的几十步距离,一对壁人瞬间秒杀了大片名流淑媛,男人们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粘在江筱叶那张绝艳的脸蛋和高挑的身材上,女人们则失魂落魄的仰望着季恒英俊的侧脸,瞬间对自己的男伴心生不满累感无爱。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您有请柬吗?”穿着整齐的门童彬彬有礼的问道。
季恒面色如常,淡然回道:“我父亲季代钧先生应该已经到了吧。”
“啊,原来是季老先生的公子,请进,快请进。”门童公式化的微笑瞬间转为无比殷勤的笑脸。
季恒携着江筱叶步入玫瑰金大理石地板铺就的大厅里,一位妆容姣好,身着粉色薄纱裙的礼仪小姐立刻迎了上来。
“二位,请跟我来。”
“谢谢。”
越过长廊,白天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就是林黛和李子峰的婚礼现场。
鲜花扎成的拱门,粉色帐幔和白玫瑰装饰的通道,立式单层半球型鲜花烛台,数十个精巧的餐桌,烛光点点下闪闪发光的水晶餐具,在深紫色天幕的映衬下,宛若星辰。
“这二婚还真热闹。”季恒端起侍者送来的一杯香槟,不冷不热的说道。
“先生、小姐,红酒、饮料、点心和雪茄在花亭两侧的酒水区,二位请自便。”礼仪小姐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躬身向他们道别。
斯蒂夫睁大两只眼睛,一边好奇的看向四周,一边在江筱叶怀里蹬着它的小爪子。
江筱叶没办法,只好将它放了下来。
斯蒂夫立刻如同脱缰的野马似的向前狂奔而去,江筱叶正担心它会不会跑丢了,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女人高八度的尖叫:
“啊,又是你,快给我滚开!!!”
江筱叶急了,拽着季恒的手赶上前去,这才发现对方正是曾经出现在季恒家门口的女人。
“斯蒂夫,过来。”
斯蒂夫狐假虎威的冲中年女人叫了两声,然后一溜烟地躲在了季恒身后,季恒上前一步,嘴角噙着浅淡的微笑:“好久不见,秦女士,还是这么中气十足啊。”
“托你的福,我当然要健健康康的活着啦!”长发披肩的中年女人,穿着Channel经典款裙装,一双美目闪着幽光:“‘季恒年纪轻,为人不知轻重,居然还在外面养了个野女人,实在太不像话了!’听好了,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爸的原话,不接我的电话,可以,请我吃闭门羹,也罢,但至少要给你爸一个交待!”
“消息可真灵通。”季恒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在外面养女人?这不恰好说明我是季代钧的亲儿子,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中年女人不怒反笑,神情似讽似讥:“季恒,你年纪也不小了,别跟个孩子似的,抱着陈年旧账不放,当初是你爸死缠烂打,非我不可,我才进了季家的门,要不冲你爸的真情,谁愿当后妈啊?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我秦青,也会有别的女人在他身边,且不说长辈的事论不着小辈评说,更何况你现在依然是万钧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也没什么损失啊。”
季恒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冲女人晃了晃酒杯:“是啊,为此我深感庆幸。”
秦青似乎瞬间明白了季恒话中的深意,脸色徒然变得惨白,嘴唇张了又闭,转过身去缄默不语。
季恒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他优雅的抿了一口香槟,带点挪揄的说道:“我知道,秦女士是个聪明人,深谙进退之道,懂得什么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一直对老头子的对外发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不过,即便你们得偿所愿,季家的一切仍不是你的,而是别的女人的,因为每个孩子长大了都会去找他的亲妈,这就是血缘的魔力,天性难违。”
秦青的面部表情终于狰狞起来,正欲发作,一个梳着齐整的大背头,看起来颇有城府的中年男子突然走了过来:
“季恒,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被冷落在一边的江筱叶的身上。
江筱叶已经猜到中年男人是季恒的父亲,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很难找到一点季恒的影子。
季恒一把揽过江筱叶的肩膀:“她是我的未婚妻。”
江筱叶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此刻的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不经意间走进了一个美丽而荒诞的舞台,剧情如期上演,却是出乎意料的老套而乏味。
“是吗?”季代钧看都不看儿子一眼,目光无比锐利的审视着江筱叶。“能否请这位小姐介绍一下自己,也好让我这做父亲的稍微了解一下我儿子的品味。”
季恒不怒反笑:“请您放心,如果说整个卢城还有什么女人能够配得上我,配得上万钧集团的背景,那只有江原集团的千金了。”
“江原集团的千金?我怎么听说那位小姐……”
季恒直接打断了秦青的插话:“请允许我向你们正式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江禹廷董事长的独生女江筱叶小姐。”
江筱叶没有说话,只是瞪视着季恒,眸光如月,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季氏夫妇如同哑了一般,瞠目结舌,不约而同的用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江筱叶片刻,季代钧指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没说出话来,径直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