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夫人玉香盈和少夫人郑美妃过来,早有后院丫头抄小路分头去各处找那新请的老婆子特护。在两位夫人进屋后,沈芍药两眼望穿守在后门,约摸等了两刻钟左右的功夫,终于等来那位老婆子。
两刻钟的时间,仿佛等了两个世纪那般长,见了老婆子,沈芍药立即从花丛间十万火急的扑出来。
倒把那老婆子唬了一跳,喘气未定,只听沈芍药急促的道,“如今老夫人和少夫人都在老庄主屋里面,这出戏,你可一定要演好,千万不要演砸了,要是在这里被发现了,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知道吧?”
“是!”那老婆子频频点头。
“还有,要是问起你去哪儿了的话,你就说去外头药铺抓药了啊?”沈芍药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包草药递给老婆子,“来,给你。”
老婆子答应着接过。
“那就,全靠你了,你就辛苦一下吧。”
“好。”
老婆子拿着草药抖擞起精神,沿着石子小路一路急趋,假意急匆匆的掀帘进入郑子仁居住的屋里。
见郑子仁穿着锦棉亵衣盘腿坐在沈芍药的床上,而身着华服的老夫人和少夫人均板着脸并肩坐在旁边的锦椅上,老婆子假装一惊,忙忙的给两位夫人磕头请安。
“你去哪儿了?”郑美妃眼神犀利地打量着老婆子。
“呃,”老婆子极力压抑住心头的慌乱,头低低的,把着手中的草药包,道,“回夫人,我去外头药铺抓药来着。”
“唔?”抓药?怎么跟老头子刚才说的不一样?玉香盈扭头看一眼郑子仁,又回过头来,看着老婆子道,“不是因为儿子从梅凌雪山告假回来,回家给儿子做饭吃的吗?”
郑子仁不愧是老江湖了,脑筋转得超快,没待那老婆子回答,他已把话抢在前头,“她是回去给告假回来的儿子做饭,吃完饭回来的路上,顺便也把药给抓回来了。”
还是老庄主反应快啊,老婆子心中暗喜,赶紧躬身回应,“对对对,事情就是这样的。”
“可是,作为老庄主的特别护理,你总不能留下老庄主一个人离开这么久啊!”郑美妃责备道。
“请夫人原谅!”老厉害的角色!老婆子被唬得不小,为了掩饰心头的慌乱,老婆子说完赶紧转身匆匆忙忙除掉棉衣外套,意欲要干活儿去。冷眼瞧见屋角上有一个红木储物柜,料想是给屋里服侍的下人放置衣物用的,一方面又为显示自己对这儿的熟稔,老婆子便将那脱下的棉布外套欲放到储物柜里,柜门拉开,眼睛瞧也不瞧一下柜里放着什么东西,只把那棉衣外套往里一塞,孰料,手忙脚乱间,竟把沈芍药放在里面的琵琶连同那些小孩的玩意儿给扯出来了。
听得东西“劈哩啪啦”掉到青玉地板上的声响,玉香盈及郑美妃双双起身过来,玉香盈目光凌厉地看着地上的琵琶以及一摊小孩玩具,“你给我说说,这,这些都是什么啊?那女人的琵琶怎么还在这儿,还有,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玩具?”
老婆子胆颤心惊的立在旁边,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把头压得低低的,也不敢吱声。
“这,我说,”郑子仁倒是镇静得很,继续装傻,“这些东西怎么还在这里啊?这些不是前面那个特护的东西吗?那玩具说是要送给养女家的孙子的,怎么还在这里啊?”
“你不知道,我们怎么能知道?”想着沈芍药那张媚人的狐狸脸,玉香盈忍不住又吼起来,“你不会又是……?”
没待玉香盈咆哮完,郑子仁忽然昂天一阵大笑,“哈哈……,啊,对了,想起来了,自从我病了一次之后,总是觉得心神恍惚的,这脑子里头吧,乱轰轰的!就像雨季时下瓢泼雷雨,雷声,风声,还有雨水打在树木、屋顶上,吵得乱轰轰的。”
“我管你什么雷声,风声,雨声,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这些玩意到底为什么在这里?”玉香盈揪着这个把柄不放。
“可能是离开的时候太匆忙,落在这里了,”郑子仁不以为然的道,“她日后肯定会回来取走的。”
“还回来?我看你们是窜通好的,故意落下,好借故回来罢?”玉香盈杏眼圆瞪。
那老婆子蹲在地上收拾那些东西,见娘亲如此说,郑美妃立即冲着那老婆子道,“把这些拿出去扔掉了吧。”
“对啊,全部清理出去扔了,这个女人,真是的,把这里当作什么地方啊,她家里的仓库啊,她安的那点心思,瞒得了别人,还想瞒得过我?”玉香盈只把水袖一拂,袖叶恰恰拂到老婆子脸上。
她不会对我用那七星夺命爪吧?老婆子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哆索着把那些东西卷入包袱里,连同那琵琶一起,正欲拎着出去。
“不许动!把东西全部放回去。”别的东西丢了尚可再买,可那琵琶是沈芍药的心爱之物,怎可随意丢弃?郑子仁已出声制止,眼睛瞪着玉香盈道,“瞧瞧你在说什么呢?好好的东西干嘛要扔掉?人家这点东西能占了多大地方?你可真没有半点人情味啊,你。”
老婆子回头看看两位夫人,再看看郑老庄主,见他目光如炬,威仪赫赫,俨然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何况,她之前也收了老庄主的黄金,她当然应该听他的话啊。于是,便把那些小孩玩具包包好,连同那个琵琶一起,重新放回柜里去。两位夫人也不敢出声阻止。
“是啊,我就是没有人情味,怎么着?我就是那种斤斤计较的老巫婆,怎么着?我变成今日这样,都是拜谁所托啊?倒是请你有点良心。”玉香盈反唇相击。想起初嫁郑子仁的时候,他一穷二白,她是怎样扶持他的,他又是怎样百般软语哄骗说今生只与她一个执手偕老的?如今,倒说她没人情味来了。想起往事,就是一肚子气。
郑子仁知道无意中又让玉香盈勾起了那些陈年旧帐,赶紧道,“美妃,赶紧带你娘离开这儿。”
“难道不是爹之前做的过份吗?”郑美妃站在母亲这边。
“你斗胆再说一句!”郑子仁冲着郑美妃发怒了。
见自己把爹爹给惹火了,郑美妃把嘴一嘟,头偏向一边去,好像不服气一样。
郑子仁继续冲着郑美妃道,“你要再敢说下去,财产什么的都没有你的份,告诉你!”
“哎哟,多了个威胁的把柄又怎么样?瞧你这春风得意油光满面的,咱们家暂时也穿不上丧服了,”郑子仁身体恢复这么好,料想自己的七星夺命爪,若非暗中袭击,暂时也奈不了他何,玉香盈只能抛着白眼冷言道,“快叫上官悯讼师过来,把财产继承的问题赶紧解决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求你快点离开!别晃在我眼前,让我看着心烦。”郑子仁厉声道。
“犯不着担心了,只要财产继承的问题解决了,就是你跪着求我来,我也不会来了!”玉香盈赌气说完,气呼呼地拂袖离去。
看着娘亲离去,郑美妃因惦记着爹爹的财产,生怕爹爹盛怒之下,真的分毫不留给她,是以仍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怯怯的拿眼看着爹爹,意欲瞅时机给爹爹补几句好话。
看着玉香盈那一身华丽的背影,郑子仁道,“就是因为这个死老太婆,辛劳了大半辈子,我差点就把命给她搭上了。”
“爹,我可什么都没跟娘说啊。”郑美妃怯怯的道。
“还不快走!”女儿心里的小九九,郑子仁岂会不知?
“那,我改天再来看爹。”爹爹盛怒之下,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郑美妃还算识趣。
“别来!你们都不来,我还能多活几年!”
郑美妃因惦念着爹爹的财产,在爹爹声如狮吼的怒吼声中,忍气吞声的转身离去了。
*
昆仑山门,人马来往碌碌,文楚生骑着快马飞奔出昆仑山,他似乎有要事在身,马骑得飞快,在山门处,也不曾留意人群中与他擦马而过的云飘飘。
云飘飘也刚从家中骑马赶回昆仑山,她早就瞧见了文楚生。此刻,见文楚生打马从自己身边急速而过,她急忙勒马把他叫住,“文师兄!”
听到叫唤,文楚生也赶紧把马打住,回过头来,一看是云飘飘,立即掉转马头,与云飘飘一起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一僻静处方打住。
“今天好威武啊!”云飘飘上下打量着文楚生,见他束发银冠,穿着海水纹锦紫袍,系着碧玉银带,倒把他的俊秀又趁了几分,不由得出声赞叹。
“是啊,有熟人捐了个前程,我今天要过去。”
“哦,”原来文师兄是要辞别师父下山从业了,云飘飘忍不住又拿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文楚生,“其他的都挺不错的,就是带子系的不大好。”
“是吗?我没怎么系过。”文楚生说着动手解开颔下歪歪扭扭的银丝带,欲重新系过。
“我来吧。”云飘飘见他动作生疏,便在马背上伸过双手来,抢过他手中的银丝带,一边系着一边道,“因为我娘,我没有不会的。我娘教会我很多东西。”
“要是我有了差事以后,每天有人给我系丝带多好!”文楚生双眼含情看着云飘飘。
云飘飘‘扑哧’一笑,根本不曾留意到文楚生眼底蕴藏的情愫,“要是走马上任了,你可要请客哦!”
“当然。”文楚生爽快应承。
将银丝带系好,云飘飘收回手来,目光散淡而柔软地掠过文楚生俊美的脸,冲着他嫣然一笑,“不过,你今天要投的是哪家门户啊?”
“是个新成立的门派,条件看起来很不错,开业那天你也过来吧,反正将来也要入这一行,多认识点人还是有好处的,就当去锤炼一下也能够积累很好的经验啊,是吧?”
“好,一言为定。文师兄,努力!”
*
上官悯讼师因受郑子仁和沈芍药所托,通过他和伙计们的共同努力,几经辗转,最后,终于打听到梨花香有一个要好的姐妹在阳光山庄里当差。
这天,风和日丽,上官悯一个人打马来到了阳光山庄。
冷秋桐在抱厦内瞧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哥骑着一匹栗色大马在大门外张望,心里觉得奇怪,便从屋内款款的走出来,冲着马背上的上官悯,大大咧咧的道,“喂,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上官悯瞧着身着镶毛绸裙冷秋桐,心里叹息道,“哟,这个姑娘白长了一副好脸面,怎么嗓门这么大?”
见马上的公子哥只顾盯着自己看不说话,冷秋桐扬起嗓门大声问道,“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人是哑巴呢还是聋子?”
上官悯这才如梦初醒般“哦”的一声。
“我问你有什么事吗?”冷秋桐又道。
“哦,请问姑娘,”上官悯这才朝冷秋桐抱拳道,“这里有位叫冷秋桐的人吗?”
唔?居然是找自己的,冷秋桐这才把眼打量着上官悯,“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
“这么说来,姑娘你,就是冷秋桐了?”上官悯喜道。
冷秋桐点点头。
上官悯这才翻身下马,跟冷秋桐自我介绍道,“我是上官悯讼师,我想,姑娘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在这个小地方,上官悯也算是家喻户晓的讼师,因此,他有此说。
“上官悯讼师?”这么出名的讼师,会是这般年轻的公子哥么?冷秋桐几乎不敢置信。
“对。”上官悯一脸认真的道。
“可我自己好像没犯下什么官司啊?”冷秋桐道,“难不成,是我相公又跟人打架闹事了?”
“瞧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来找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上官悯微微一笑。
“谁?”
“你认识一个叫梨花香的女人吗?有人在秘密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