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郑氏石器园,上工时间。
杨上英看到大伙儿聚在一块儿工场门口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便走过来,明知故问,“为什么不干活,都在这里?”
“哪有心思干活啊。”
“是啊,一点儿干活的心思都没有。”
这会儿,云中居正在盟友那里苦苦哀求,“金掌门,金掌门,再帮一次吧,好歹跟我们石器园来往二十年了呀!”
“不行啊,云老爷另外想办法吧。”金掌门拂手离去。
“金掌门,金掌门。”任凭云中居怎么呼唤,人家就是头也不回走了。
求人无望,垂头丧气地返回郑氏石器园,云中居刚进了办公间,还未来得及坐一坐,报事的丫头随后也跟了进来,“云老爷,上官悯讼师来了,在茶房等好久了。”
“请他过来吧。”云中居没精打采的道。
“是。”
丫头去了一会儿,上官悯进来了,“云老爷,打扰了,最近不太好,真是不好意思。”
见上官悯脸有难色,且说话又莫名其妙,云中居疑惑道,“你有什么事吗?”
“这事儿,跟你说,是有点为难,可少夫人说,要云老爷在协议书上画押。”上官悯半吞半吐的道。
“什么协议?”云中居道。
“是,是休书。”
“什么?”云中居别提有多震惊了,从来都只听说过男人休妻的,男人休妻况且不光彩,如今,夫人竟然要休了他?
“我能理解云老爷的心情,但夫人也有她的难处。想把损失减到最低,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上官悯道。
这些日子,为了石器园能够渡过难关,云中居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不但没人理解他,还要在背后捅他一刀,如今听得上官悯这么一说,云中居的脾气立即就提上来了,“拜托你马上走吧,要是石器园没了,我们的伙计都会受到打击,如果仅仅为了守住我们家的财产而离婚,我不能同意!”
“我也不想这样,可这是夫人的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很忙!”云中居厌烦地下了遂客令。
“那,先告辞了。”上官悯讪讪离开。
云中居感觉压力山大。
*
郑廓山庄,膳房。一家子坐在一起用餐,半天没人言语。
“听说女婿的石器园很困难啊,怎样了?现在好点了吗?”郑子仁打破静默道。
他怎么知道了?玉香盈心中暗惊,“那个听谁说的?”
“他脸上那么写了。”郑子仁道。
云飘飘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位置的娘亲,“娘,爹的石器园有那么严重吗?”
郑美妃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只以沉默作答,算是默认了。
“干事业的,必定都有一次磨难。那些钱,本来就是让你用,所以我提前赠予你的,给你以防万一,知道了吗?如今正好派上用场。”郑子仁看着郑美妃道。
郑美妃知道理亏在自己,头低低的,也不敢说话。
只是玉香盈替她速速抢答道,“她会自己解决的,你一点也不用操心了!”
“那我关心也不行吗?我原来也是石器园的掌门人。”看这光景,郑子仁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气往上涌,“干嘛事事跟我纠缠?”
“谁纠缠你了啊?就老实吃饭吧。”玉香盈脾气也是犟。
“不吃饭?你想怎么办?”郑子仁道。
“爹,不要生气,我会铭记的。”郑美妃惭愧的道。
*
沈芍药口里喊着,“莹莹”进入屋内,看见莹莹,便自控不住地哭着扑上去,“莹莹,我的乖孩子,没事了。”
可是莹莹却不领沈芍药的情,挣脱她的怀抱转身跑回自己房里。
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点面子都不给,沈芍药好不尴尬。
“娘。”梨花香倒是理解沈芍药的心情,一边给她让坐,“坐吧。”
“你怎么不拿那个脸去铁匠铺?”冷秋桐一旁冷冷的道。
“秋桐,我们慢慢听吧。”梨花香压着冷秋桐一块儿坐下。
一丝羞愧染上沈芍药的颜面,她拿巾帕抹抹眼角,方慢慢道来,“我得减寿十年才心安哪,今天,是我那位老爷子的忌日,我只知道他去世的日子,是用了墓地还是焚化,还是存到寺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几年前开始,我就在庙里给他供奉牌位,每到忌日就到那里拜祭。今天本来打算,在老爷子忌日这天,带莹莹到寺庙里去拜祭一下他,祭拜之后就会带回来。可是,莹莹也不见了,包袱也都丢了。”
沈芍药句句实言,冷秋桐却以为沈芍药在编故事,“真是的,你想让我们气死吗?让我们相信这个?”
“不要那样,为什么不相信我?”沈芍药哀怨地看了一眼冷秋桐。
“你得说让人相信的话呀。”冷秋桐闹心的道。
“上官悯讼师找到作坊来了。”梨花香道。
“上官悯讼师?上官悯讼师真的找到作坊来了吗?”沈芍药惊道,“为什么?”
“为什么找,你本人应该更清楚啊,是那个叫郑子仁的老头正在找你呢。”冷秋桐冷冷道。
“什么?老爷子在找我吗?”沈芍药惊得从交椅上一下站起来,“这个,你们在说什么呢,这,死人怎么找我?”
“说话积点口德吧!”冷秋桐鄙视道,“活得好好的人被你说成死人,老说谎话,你脸皮可真厚啊!不要再跟我们耍什么花招了。”
“既然上官悯讼师找来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早点跟我说多好。”沈芍药好不懊恼。
“不要在我们面前玩花样!老实说吧,你当初敲诈郑廓山庄那个老头买富绅别院,骗到钱后,逃跑了是吧?”冷秋桐道。
“呵?”冷秋桐原来是这样想她的,沈芍药好不委屈,“我说不是的,我一直以为,我老头子死了,他家夫人抢走钱的第二天,那个上官悯讼师跟我说老爷子死了,死劲的劝我离开。”
“你说,那个上官悯讼师现在为什么要找你?”冷秋桐道。
“那是因为,我们莹莹,是老爷子的孩子!”沈芍药泪落如雨。
虽然冷秋桐之前也曾怀疑过,不过,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呵!”冷秋桐和梨花香,两人面面相觑,均大吃一惊。
*
入夜,云中居返回红枫别院。
郑美妃见了他开口便问,“你让上官悯回去了吗?”
“夫人,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云中居几乎是恳求的,“拜托了,现在只有你还能帮我了,我保证你的饰品铺……”
云中居话未说完,郑美妃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帮你是强人所难!”
“夫人,相信我一次好吗?”
“说实在的,这次破产危机解决了,以后的状况不是明摆着嘛。石器园目前这个状态能解决借贷都是自己骗自己,哪一家银庄都不会愿意把银子往水里砸的。我们,还是分开吧,然后把石器园破产处理吧。”
“什么?那么,你的意思是,你和我假装演一场休夫闹剧给人看,然后,故意破产吗?”
“什么是故意破产?反正偿还不了债务都一样破产。”
“那么,怎么对一直跟随我的伙计们交待?”
“你在石器园干了三十年,都是因为那些伙计,才把石器园弄成今天这样的。”郑美妃冷冷的道。
“我不能那样做,我不想,只为了自己活命使用骗术卑鄙苟且地活着。”云中居拼命地摇头。
“现在是卑鄙的问题吗?我们家人呢?难道我们家人也一定要睡马路吗?我下决心也不容易,干事业的人如果破产了,都搞这个假戏,这是惯例,现在很多人都这么作,你又何必呢,你把自尊心扔掉吧,我也很痛苦!”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不相信我,真的,真的失望!”云中居明显地感觉到了大船往下沉,却又无力回天的那份剧痛和无奈。
“是谁把事情弄成这样了?”郑美妃朝云中居翻了个白眼。
“好了,好了,别说了!”云中居摆摆手,痛苦地闭上眼睛,起身朝书房里走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在休书上画押吧!”郑美妃瞧着云中居的背影冷冷的说,“我害怕被追债的折磨。”
云中居进入书房,取出他的常备药丸。云飘飘突然闯进来了,看到云中居手中拿着黑黑的小药丸,关切道,“爹,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消化有点不好。”云中居落寞地笑笑。
“是因为太操心石器园的事吧?”云飘飘道。
“没事!”
“那个,爹,”云中居满脸的落寞,云飘飘却是满脸的喜庆,“我明天第一次当差哦,你不祝贺我吗?”
“当什么差?”云中居诧异。
“娘没跟你说呀?爹,我被一笑天录用了。”
“千山暮那儿吗?”
“是。”
“是吗?那个好啊,你娘和姥姥肯定高兴了,祝贺你!”云中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爹,一起努力吧,你等着吧,我成功后一定回来帮助爹爹。”
“行,多谢了!”云中居露出了难得的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