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慧把自己的大好年华奉献给明达厦商和家庭,让有关汪洋的记忆雪藏在灵魂深处。因为坚信他如果活着肯定会回来,她一直默默期待着有那么一天汪洋推开门,说:“晓慧,我回来了!”
转眼间,孩子都上小学了,还是没他的消息。平时她请钟点工做饭、接送孩子,自己全力经营明达商厦,每年都在赢利,所以说说穷人有一百万也没用,他会倾刻之间消费一空,而让一个商人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并不可怕,他可以凭借经验和智慧再嫌取财富。
先不说汪洋的自身条件,单凭他给方晓慧留下的美好印象也足以使她痴心不改一心一意地等下去。无论谁从中牵线搭桥,或者有人处心积虑地界入都不能对她现有的状况有所改变。
林虹偶尔也会问女儿:“难道你也想重复我所过的日子。”
“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以是可以,只是太辛苦了。”
“是吗?”方晓慧明知故问道。林虹说:“女人天生是让人呵护、让人怜惜的,你这么年轻,真应该另做打算。”
“可是妈妈,我满脑子都是关于他的记忆和幻想,怎么可能装得下别人呢?他对我来说就像需要终生供奉的爱神,需要我用尽一生去追忆和守望,或许,某一天他会翩然而至,说他终于找到回家的理由了,然后我们携手共度一生。”林虹见她如此痴迷不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这种精神之恋是她无法体会和理解的,只好静观其变。
在小轩上二年级时,她的爷爷奶奶时常接他回去小住,儿子不在了,小轩成了他们唯一的寄托。他们看媳妇儿也无意再嫁,也就不再为难她,当初那样实在是怕她嫁人才轮番向她索要财物,一是为他们的养老着想,二是为了孙子的前途着想。时间长了,他们看出方晓慧并没有改嫁的迹象,他们反倒替她想起来,时常打电话问要不要帮忙照看一下小轩,要不要接送孩子,要不要给孩子报什么兴趣班,亲家母身体不济,检查孩子作业总归是能做到的,他们老两口呢,就把接送孩子的事情承包下来了。因为只有孩子才是这个家的希望、是他们心目中的小太阳。
方晓慧对儿子抱兴趣班这件事持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心说:“只要他把学习搞好,其他东西爱学不学,教育界不是都在喊给孩子减负吗?小轩早早地就失父爱,自己再把他丢进书山当中,那不是剥夺孩子的快乐童年吗?再说自己小时候不是也没有学什么业余爱好吗?公公婆婆之所以这么认为,他们只是看别人家的孩子一会儿学这、一会儿学那,担心小轩掉队,就安耐不住劝孩子继续学习。他们轮番向方晓慧做思想工作,公公婆婆逼得紧了,方晓慧把儿子叫到跟前问:”爷爷奶奶想给你报兴趣班,你对什么感兴趣?比如说:科学、艺术还有体育。“
“体育,妈妈你给我报百米长跑吧!“
“傻孩子,长跑还需要学吗?在咱们院子里,在学校的操场上随便就可以撒开脚丫子跑!”
“当然啦,老师说干什么事情都得有技巧,否则坏人来了,我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妈妈你说这有多可怕?”方晓慧明白这全是汪洋事件给孩子心灵留下的阴影!即便这样,她还是无奈地摇头说:“长跑是不用学的,其它体育项目你倒可以选择,比如说:打乒乓球、踢足球、打篮球之类的体育项目。”
“这些我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就可以玩,妈妈,让我学跆拳道吧,我们班有好多同学都在学跆拳道。”
“好吧!”方晓慧一口答应了,继续问:“你对什么乐器感兴趣?”
“都不感兴趣,妈妈,我喜欢写毛笔字呢!”于是,方晓慧又给他报了一个书法班,由他周末跟老师胡写乱画去。诗轩除了平时上课,周末还报了两个兴趣班,公公婆婆这下子可是有事干了,三位老人家为方晓慧管好孩子、料理好家务,她没了后顾之忧,全心全意地打理明达商厦。
这年暑假,方晓慧见儿子放假了就把手头的工作交给副手带了孩子到南方去玩。她刚下飞机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狂跳几下,几乎惊叫起来,不由得握紧小轩的手,诗轩尖叫道:“妈妈,你怎么了?”
诗轩稚气的童音吸引了好多双好奇的目光,连那熟悉的身影也回头张望。天,他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汪洋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了!方晓慧忍不住喊道:“汪洋!”
那个长相酷似汪洋的人再次回头,他扫了一眼方晓慧和诗轩似乎想起什么,总之,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外形基本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整个人比以前沉稳许多,他的脸还是那幅初次见面时温文尔雅的笑容,他身旁有一位身材高挑、衣着时尚女子正在打电话,等她挂断电话之后挽着他的胳膊说:“我弟弟开着车来接咱们,快走吧!”
见身边的男人频频回首问:“你怎么总是往后看呢?”
“后面有一个女人在喊我的名字。”
“怎么会呢?机场这么多人,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怎么见得是叫你呢?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前面长相酷似汪洋的人被身边的女人拉走了。方晓慧心想:他如果不是汪洋,自己叫他的名字他回头做什么?当他发现有人喊叫他时频频回头想确认自己的身份,这说明他认出了自己,他就是汪洋!她忽然想看个究竟,因为刚才眼前的男人的体貌特征和种种表现都太像汪洋了,她不能让他就这么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她拉着小轩的手,叮嘱他快一点。他们也出了机场,乘出租直追前面哪辆面包车。
小轩问:“妈妈,咱们这是去那儿呀?”
“去找一个人。”
出租车紧跟着前面那辆面包车走街串巷、穿越立交桥,绕来绕去车子驶入一个狭长的街巷,街边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对面人家抬头可见,石拱桥下有小舟穿过,何边的桂花树举着一树茂密的浓绿,眼前正是著名的江南水乡。前面的包车在一家门前停下来,车中下来的三个人被一对老年妇夫迎进屋内。方晓慧并没有下车,只是记了一下门牌号和所在路段的名称,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到自己预定的酒店,安顿下来之后,躺在床上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之所以没有直接下车,一、怕打草惊蛇,二、怕自己万一认错人造成不必要的难堪,要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相相似的人何其多?别是自己看错了、认错了让别人笑话,于是她和当地警方联系,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并讲了六年前那件绑架案件及汪洋失踪事件,还有今天的巧遇。
方晓慧的事情因为有诸多媒体报道不单单在本地家喻户晓,全国上下妇孺皆知,因为她本身就有传奇色彩。一个平民的女儿,经营着一家私营企业,挤身先富起来的阶层,使自己旗下职工丰衣足食,还承担着一家老小的经济重担,再加上她的妹妹又是那样的美艳动人,塑造了诸多深入人心的影视形象的大明星,她们像星光一样彼此相互辉映,更增加了彼此的知名度。即便如此,警方还是调来卷宗,仔细翻阅,然后根据她提供的线索进行明察暗访。
方晓慧带着儿子一边在南方小城周边景点观光,一边等警方的消息,她曾设想过两人相见的各种可能性,这一种算是最为平凡却又让人黯然神伤的了。她一直在问自己他真是汪洋吗?如果是,他身边的女孩子又是谁呢?当初他为什么不直接回来呢?为了那笔因为他损失钱财吗?他怎么不明白,她既然能将钱打到绑匪的账上,就是觉得他本人远远地超过这个价码,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就在她在小城呆的第五天,警方通知她在机场见到的正是汪洋,并说他现在在一家证券公司任部门经理,警方把汪洋的手机号告诉了方晓慧,并告诉她说她的手机号也在汪洋手中,他们可以随时进行联络。
方晓慧听到这个消息心凉了一半,原来他还活着,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号吗?他不知他们家的住处吗?他不知道自己每时每刻在盼他回来吗?他知道!可他选择了自谋生路和逃避,这说明什么问题呢?难道真的像市井里的说那样:当初自己失去财产之后,自身资产一落千丈,他找不到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方晓慧觉得自己的心灰意冷得直想用刀子刺破肌肤看鲜血一滴滴地往下掉,如果能感觉得疼,那就说明自己还活着。当初,她的确被有生一来的第一个挫折打击得晕头转向,整个人像冻在冰窟里一样,麻木得出家的心思都有了。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缓过劲来了,她还是不愿直面现实,直到现在,事情就像她期望的那样——汪洋还活着!可她发现他活着比他死了更具有讽刺意义,对她的伤害更为严重。如果他死了,她所坚守的是一段美好的爱情,他活着,她则是名副其实的弃妇,是大众笑柄。她为自己不值,如果连汪洋也会背叛爱情,世上的男人都不值得让人正视,因为她从骨子里鄙视没有血性、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可这样的男人恰恰被她碰到,她想起他们一起渡过的快乐时光,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