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天的车马劳顿终于到家了,他依旧住在以前的老屋,回家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方晓芙,说自己又没钱花了。
方晓芙听到他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以前也在刘雪峰那个圈子混过,知道他们当中有专门********的,她找他们可谓轻车熟路,她想起姐姐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母亲因为自责而变得憔悴苍老,自己因为愧疚而做出的种种努力,还有年轻时因为他所承受的磨难,他威胁的话语总是像恶魔的咒语一样随时可能产生作用,让她变得恶名召著、臭不可闻。新仇旧恨交集在一起,她恨不能纠集一伙人恨恨地收拾他一次。
秋日午后的阳光很是绚烂,方晓芙给大胡子李醇招呼一声驾车来到约好酒店的小包间内,她安排四位黑衣打手坐在自己身边,他们个个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一身彪悍之气。就在这时刘雪峰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看到这个阵势发现形势不对,刚要拔腿就跑却看见大家笑呵呵地迎上来,方晓芙说:“有些日子不见了,你是越来越精神了。”
周围了黑衣人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请刘雪峰上座,等到刘雪峰坐定,他跟大家寒暄起来,在座的人他只是眼熟没深交过,他“干事情”基本上和女同胞合作的比较多,像现在和李英,以前和方晓芙,很少有同性加入。因为他的身量单薄,打架起来不是人家的对手;二来,女孩子比较听话,容易掌控。
他看大家如此客气便放松了警惕,一边和他们一起胡吃海喝,一边在饭桌上口没遮拦地吹嘘自己的赫赫战功,以及不伤一兵一卒地捞了三百万。他的话音刚落,方晓芙把手中的杯子猛地扔到地板上,四个黑衣打手的笑面顿时变做冷脸,一拥而上,两个扭胳膊两个蹬腿,干瘦的刘雪峰顿时跪在方晓芙而前,四位打手问:“方姐,你是要胳膊还是要腿呢?我们现在就帮你卸了。”
方晓芙嫣然笑道,问:“要胳膊多少钱,要腿多少钱?”
黑衣打手说:“胳膊五百,腿一千。”
“这个蛇蝎心肠的坏东西还这么值钱?”
“您若让我们刨开他的肚皮,里面的器官更值钱呢!”
“黑心黑肺的谁要谁遭报应!”
“那么,你说这货应该怎么处置?”方晓芙喝了一小口红酒,说:“不要伤胳膊伤腿的,只要给我打个半死就成了!先把你的袜子脱下来堵住他的臭嘴,再给我狠狠地打!”
“好的,方姐。”
四个人像猫戏弄老鼠一样在小包间内群殴刘雪峰,他喊也喊不出口,想逃跑又逃不掉,整个人像被抽掉筋骨一样任人摆布,方晓芙见状扬手示意不要再打了,接着缓步走到刘雪峰面前,恨恨地踢他了一脚,说:“打你我都怕弄脏自己的手!只是你也欺人太甚了!竟然敢一而再而三地敲诈、勒索我们姐妹,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言罢又用尖头皮鞋踢了他一脚,这一脚下去刘雪峰当场吐血而亡,四位黑衣打手中的一位用手指试试他的鼻息,说:“方姐,他死了!”
“死了干净,死了活该!”话音刚落她就醒了。她躺在床上一边看着熟睡的大胡子编剧,一边想那个叫梦境的电影,影片中主人公在梦境中快意恩仇,和梦游类似的,而自己要是能够的话刘雪峰都死了N次了。
方晓芙心想自己出来干事情多不容易呀,即要承受来自女姓世界的非议和流言,还要忍受来自己男性世界的欺诈和凌辱。即便是自己工作能力、生活能力再强,也不能否认自己是一个女人、一个弱者的现实。刘雪峰回来了,竟然提出和自己见面,找人打他一顿是轻饶他了,再说她不会蠢到用暴力应对恐吓、勒索的地步,经过深思熟虑,她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两人将见面地点约定在距方晓芙家不远的酒楼上。刘雪峰当时并没有单独赴宴而是带着李英,方晓芙看到刘雪峰身后的女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记不起在那儿见过,就问:“这位是?”
“她是李英,你姐姐家原先的小保姆呀!”方晓芙对李英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大为惊异,问:“你做过整容手术吗?”
李英点点头,脸色微红几分愧色浮在脸上。她现在最难堪的事就是面对方家姐妹,可也不得不面对,她无法抗拒刘雪峰的威力,只好来了。
方晓芙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就不再搭理她了,而是把注意力转向刘雪峰。她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这么胆大,不知道警方一直通缉李英吗?还把带回来!”
“不是连你都认不出她了吗?”说着端着一杯酒喝了。
“我姐姐那三百万你们是怎么花的?这么快就踢腾光了,跟乞丐似的又把手伸向我!”
“没办法,这也是生活所迫。”
“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不务正业,净干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丢不丢人哪?”
“你给我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你带钱了吗?先给我十来万,否则我把你以前的事抖搂出去让你好看。”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给你钱?你想干什么悉听尊便吧,总之我不会把我的血汗钱交给你的。”
方晓芙话音刚落,坐在邻桌的几个便衣警察一拥而上,他们先是出其不意地制服他们,随即出示警官证,说:“请跟我们走一躺吧!”
刘雪峰想顽抗都无济于事,他万万没想到方晓芙会来这一手,看来自己请的几名小报的记者也用不上了。三名记者看到警察带走了刘雪峰和李英,一拥而上围住了方晓芙,问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她跟那两位有什么关系,刘雪峰说的丑事是什么事情?
方晓芙只是说自己最近不舒服,不想回答记者任何问题,让记者有问题问自己的经济人。他们会对这件事做公开答复。酒店中有影迷认出了戴宽边墨镜的方晓芙,一拥而上围住她索要签名,方晓芙站在人群中,逐个签名,看人们还没有散去的迹象奋力冲出人群,小跑着到泊车处开车走了。看车后的一群人,心想:如果影迷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还会如此这般狂热的索要签名吗?今天的事自己虽然一个字没有给记者说,可明天的小报上这件事不晓得被他们渲染什么样子?对影视明星来说有新闻比没有新闻强一些,没有新闻比有负面新闻强一些,真是应该请记者们喝一杯,让他们对此事保持沉默,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刘雪峰和李英抓进去立即被警方提审,警察关心的也正是方晓慧关心的,那就是汪洋的死活问题,当他们用各种方法只得出一个答案:汪洋并没有死,他们拿到钱之后就把他放了。当然他们还在供词中提到方晓芙,刘雪峰津津有味地说起自己和当红影视明星的往事,并说方晓芙对他劫持汪洋的事情完全知情,而她之所以没有报警,反而放走李英,完全是因为怕自己把这些旧事张扬出去,方晓慧开始不报警则是为了保全汪洋的性命。
警方自然是第一时间通知方晓慧,他们说审讯的结果是汪洋并没有死,他之所以没有回来可能是由于其它缘故,还说了方晓芙当时对整件事情完全知情,却和她一样并没有及时报案。方晓慧能够容忍其他人对自己的不恭、不敬,敲诈勒索,就是不能容忍至亲至爱的人对她这样,这个消息深深地伤害了她,晓芙是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她完全知情,不给自己丝毫暗示不说,还纵容罪犯勒索自己;自己恭手将明达商厦交给汪洋管理,给他提供用施展才能的空间,他被绑架了,自己倾其所有去营救,可他还是宁愿一个人过日子、还是不肯回到自己身边来。难道自身魅力不足以吸引他留下来为自己效力吗?人若无情,这人世间就如同炼狱一般!她翻来覆去地想整件事情的经过,那种伤感、那种疼彻心扉的感觉便不期而至,她想到心碎成花这个词,任凭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国外旅行或者喝酒、吸烟、干任何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无法排遣、无法消解。一夜之间青丝变做华发,整个人都萎顿下来了,干什么事情都懒洋洋的样子,她时常一个人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漫不经心地荡着。水泥丛林上空,一弯明月抛洒冷冷的清辉,幽蓝天幕上的星星,像是掌控命运的恶魔,闪着寒冷的光芒。清风拂过,裙裾和衣袖都飘了起来,清凉、清凉的,如果再荡得高一点,便有了羽化成仙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晓慧呀,你多大了?整天扎着小辫子、荡着秋千和小轩一起看卡通片。她记得自己当时很豪爽地笑了,事实上,成人保持一颗童心是很难得的事情,母亲没有承受这样的痛苦,也没经历过单打独斗闯天下的艰难,她自然不了解自己的压力和内心深处的感伤。她必须给自己的不良情绪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只有这样才能让身心得到片刻休息,让她暂时忘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痛苦和不幸。这样以来,她才能以强者的姿态来面对冷酷的成人世界并在商场上奋力厮杀,为明达迎得良好的发展的机遇,为员工创造优质的生活条件。
她觉得自己就像带着假面的戏子一样,内心伤痕累累、脸上泪流满面,而精致华美的面具上却是满面春风的样子。周围的人也戴着假面,大家站在人生的舞台正中,彬彬有礼地握手、跳着优雅的舞蹈,表而上很有教养、很有涵养的样子,可是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说着不吐脏字的刻薄话,拐弯抹角地伤害别人。总之,任何牵扯到利益的场合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人心险恶到让人不寒而栗地步。如果利益是一块肉,而自己周围那些竞争对手、合作伙伴就是争夺那块肉的狼群。虽然他们披着一张雪白的羊皮,貌似纯洁温和,可是当那块肥肉在对手视力范围之内,他们之间的竞争将是十分激烈的。
这是一场耐力的较量,对参与者的要求是冷静、沉着还有敏捷。母亲不懂得这些,因为她以前的工作环境是学校,相对一般单位人事关系比较单纯。只要把学生教好,和一般闲杂人等不怎么打交道,所以她无法体会自己的苦衷,她只知道女儿风光、能干,自强、自信,智慧超群,却不晓得她为此付出了多少辛劳和汗水。
方晓慧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想,汪洋现在在哪个城市,呆在什么样的房子里,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她现在必须正视自己当下的处境,怎么办?他失踪已经有好几年了,难道真的需要再找一个人吗?问题想到这儿就无法再深入下去了,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他是无法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