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依旧回来很晚,玻璃窗外大雪纷飞把花圃内的植物全都遮盖起来,母亲穿着一件锦缎睡衣在客厅等他,见他拍掉身上和头上的雪花,轻声责怪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不怕妈妈担心也就罢了,连媳妇儿也不想了?你不知道哑姑这几天为你织毛衣吗?”
“我知道!”说话间林子豪脱掉外套挂好并坐在沙发上。接过母亲寄过去的一杯热牛奶说:“知道还不晓得多陪她会儿?咱们家也只有你会手语,你让她一个人呆着会把她闷坏的。林子豪皱着眉头,并不吭声,母亲说:“要不我好人做到底,过一阵子把你和哑姑的事告诉你爸爸,快点给你们把婚事办了。”
林子豪烦燥地站起身来说:“这事以后现说吧!”言罢他准备回自己卧室。他刚要走就被母亲叫住,就在这时哑姑二楼卧室听到响动,知道子豪回来了,准备拿出织好的毛衣给林子豪试大小。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她熬了几个通霄才把毛衣织好,毛衣捧在手中毛茸茸的,里面织满了体贴和柔情蜜意。她拉开门准备出去时忽然老太太跟子豪在一楼客厅说她俩人的婚事,她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收回脚步站在门口倾听。
“咱们是母子,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
林子豪又回到沙发上,说:“妈妈,我发现对哑姑我心里只有同情,没有爱情在这种情况下你做主让我娶她,对她对我都是不公平的。”哑姑听到这儿,心中不禁吃了一惊,将毛衣掉到地上。
“话不能这么说,哑姑刚刚离开时你不也痛苦过、迷茫过,并且天天呼酒卖醉,不是差一点出了车祸吗?”哑姑还不知道这一处,心中又是一惊。
“那是因为我打听到她的身世,知道她曾经被人拐卖,并且还有一个孩子的事实后,心里生气她欺骗我,其实骨子里还是可怜她。”林子豪母亲听到这儿心中不禁窃喜,看来她的目的快要达到了!她瞟了一眼楼上,不能确定她能听到这儿的谈话。不过她正话反说,执意要把好人做到底,做出通情达理的样子说:“谁能把同情和爱情分得清楚呢?只有爱了,才会有发自内心的怜惜!”
“妈妈,你不要混淆概念,对哑姑和我来说,来自任何人的同情对我们都是一种侮辱,更何况是以爱情的名义。她以干女儿的身份进咱们家的,可她不愿意接受你的同情和施舍,而是尽自己所能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偿还你的恩惠,我想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脊梁挺直的人,爱就爱,不爱就不爱,这是我们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包括妈妈您!”
“那么,你们到底相爱吗?她可是唯一肯为你下厨、为你织毛衣的人呀!”
“妈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的干女儿!”
“真的是这样吗?这该如何是好!最近你和谁处在一起?天天回来这么晚。”
“蒋晓薇!我发现我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和她在一起我一直很开心!”听到这儿,老太太忍不住想笑,可她强忍着,因为这一处她早都料到了,这才是她的好儿子!分得清好坏,看得准黑白,只是给哑姑怎么交代?如果经过这么多事她还痴迷不悟,还有当林子豪太太的想法,她真是有点不识相了!无论如何在当前这种状况下,她只能离开林家,否则伤害的只有她自己。在母子俩沉默的间隙,哑姑已经泪流满面,她顾不上拣起掉在地上的毛衣,爬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轻轻地抽泣,只觉得心如刀割,她泪如泉涌,她恨自己不会大喊大叫替自己辩白,更恨自己的身世和出身,现实就是现实,她根本就配不上林子豪!她很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想方设法地隐瞒自己,接受她的安排去了另一座城市。其实,不要回来才好,免得自取其辱,不回来心中还有些微希望,回来了,眼睁睁地看着希望破灭。
干妈的话传到她的耳边:“哑姑是因为你才进咱们家的,她的去留问题你自己斟酌吧!其实,我骨子里蛮喜欢她的品性、只要你不嫌别扭,让她一直呆在咱们家也无妨!”
林子豪皱眉说:“我会把我的意思准确无误地告诉她了。”
哑姑心想:我不会给任保何人羞辱我的机会,不会的!她决定天没亮时就离开林宅,现在实在是太晚了,估计林子豪不会来找她谈的,她想自己不辞而别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于是擦干泪给老太太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妈妈:
您好!
谢谢您一直以来关照我、爱护我,包容我,在我失去母爱之后还能享受家的温暖,自从我见到您第一天起,心里就存了这样一个奢望:叫你一声妈妈,可是我先天残疾,口中并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由于你的呵护,我好一阵子没有过那种独立自主的窘迫日子了,我多想以女儿的身份永远的呆在你的身边,为您料理家务,做好每一餐饭,当您水浓于血的亲人。
可是,我单纯是你的义女倒还罢了,我的潜在身份是您儿子的未婚妻,我第一次看到他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到您家后更确信这一点,无论是身世、家世、教养还有健康状况,可是我也是凡人,我被爱情那炫目的光芒迷惑住了,总以为上天会让我苦尽甘来,让我受到那么多的磨难之后会让幸福接踵而至。可是我就像是山野里的野生植物一样,注定还是要回到旷野当中经历风雨的。
我要走了,请您和您的家人都不要来找我,惊扰我的生活,您和林先生给我添置的衣物、首饰和零花钱我都会带走,免得您为我的未来担心。等我把一切安顿下来,再给您打电话。
妈妈,请让我再叫您一声妈妈吧!我从心里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请不要为我担忧,离开林家我照样会生活得很好!
您的女儿:林晓岚
哑姑写好信就回到床上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天没亮拎着旅行包悄没声地离开了林家。老太太吃早餐时,问保姆:“晓岚怎么还在厨房忙呢?快叫她来用早餐。”
林子豪准备去叫时保姆说:“岚岚今天可能不舒服,大清早根本没去厨房。”林夫人和儿子交流了一下目光,心想昨晚的谈话一定是被她听到了,否则怎么会这样?于是,轻描淡写道:“她可能是这两天累到了,小睡一会儿,咱们不要打扰她,先吃饭吧!”
等他们上班之后,她才去敲门,敲了好一阵子里而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太反常了?她想想都后怕,于是找来另一套钥匙打开门,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上放着织好的毛衣,毛衣上面有一个粉色的信封。看到信的内容,她心里忽然觉得好不愧疚!可以说哑姑和儿子的离散是她一手造成的,让她这么感恩戴德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还好这孩子善解人意,怕自己担心,拿走了一些小玩意,否则她真的要寝食难安了。她只是默默期盼着,她早点打电话来,她将会尽己所能帮助她,让她别枉叫自己一声妈妈!
林子豪回家后,林夫人把哑姑的信让他看了,他说:“这样最好,否则我自己的家我都不敢回了。”林老先生出关回来问义女怎么不见了,林夫人搪塞说:“她爸爸发财回来把哑姑接走了。”
哑姑这一次果然悄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她去找她的父亲,还有人说她到山里找自己的儿子,更有人说她投奔亲戚,总之,林家人再也没见到她。林夫人也只是在过春节时接到一封信,信上除了问候就是报平安,并说她已经成家了,老公和她一样是个体户,对她很是体贴;信上还说找父亲的事儿已经有眉目了,让大家不要为她担心。此时,林子豪和蒋小微已经结婚,他们盛大的婚礼在当时是众多媒体关注的焦点,也是大家街谈巷议的焦点。
五年过后,老夫人收到一个包裹,还有一封信。她先打开包裹,发现都是哑姑拿走的衣物和首饰,像是没动用过似的,她疑惑地打开信,署名却是陌生的,只见上面写道:
林夫人:
您好!
我受哑女委托,在五年后把这些东西给您,哑女早在五年前那个冬天就生病去逝了,她临终时委托我在过春节的时候给您寄一封她的亲笔信,五年后把这些财物归还给您。
陌生邻居。
林老夫人收到这样一封信,心中的惊骇程度不亚于在静谧中猛然听到一声霹雳,她颓然坐在沙发上,照信封中所留的电话和那个陌生人联系。那人告诉她哑姑去逝的日期,竟然和儿子结婚的日子是同一天!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每个人都按着即定的生活轨迹向幸福的彼岸迈进……
方晓芙读到这样的故事后说:“这样的故事应该发生在别的朝代或者地方,内地那有什么名门望族?就算有贫富差距,也没有人为设置的诸多障碍。”
李醇则说:“妇人之见,贫富差距在任何地方、任何朝代都存在的,包括内地,比如说商界人士和影视圈里的人,那个不是拥有巨额财富,至于你所说的婚姻当中的诸多障碍也是存在的,难道所有的女人都是人尽可夫,所有的男人都是不择而娶?连谈对象不也除了有共同语言之外还讲究条件,所以我的故事放在任何时代背景或者当下都是可以的”
“看把你能的!”
“不能敢舞文弄墨吗?本子已经写出来,现在就看你的了。”
方晓芙说:“你得把小说转化成剧本才成呀,否则我怎么向导演推荐呢?”
这个容易,只是剧本干巴巴的,不如小说有味道,可以刻画人物的心理,还有周围景致的描绘,所以我先写成小说过过瘾再说,让你看到剧本之前读读小说更能领会作者的真正意图。
当方晓慧把明达商厦交给汪洋之后,着实消停了一阵子。平时没事时她穿着孕妇裙,捧着一个大肚子和母亲林虹去广场散步,上街采购一些当季的果蔬回家烹饪,或者拌个水果沙拉什么的,偶尔她也会听听音乐,为肚子里的孩子织件毛衣,母亲看她如此悠闲,问:“明达商厦交给汪洋行吗?”
方晓慧笑道:“我现在是那拉氏,天天在垂帘听政哪。”
林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放心大胆地把商厦交给汪洋,他权柄在握会不会不听你的?”
“怎么会呢?再说他也不一定要听我的,我们俩是谁对听谁的。”
林虹见女儿举重若轻的样子,说:“没事时看看你妹妹演的电视剧,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方小慧在小院内边织毛衣边晒太阳,林虹则在花圃内给小花小草松土,她见母亲提起妹妹,就说:“晓芙她最近真是演技见涨哦,你看,她大前天那场哭戏,哭得多动情、多真切,把我都感动得一塌糊涂。”
林虹站直身体,用手捶捶腰部,说:“她演的是哑女,受了委屈有口说不出,只好靠肢体语言来发泄心中的痛苦,看得人不由得掉眼泪。”
“妹妹这次肯定要红了。“
“我看未必。“
“为什么呢?”
“现在人们的娱乐途径越来越多,没几个人有时间看电视连续剧。”
“我看未必,人都喜欢以己度人,以为自己没时间别人也肯定没时间,其实有几个人愿意无事忙,把大好的时光花费在工作、学习上而不去消闲、娱乐呢?”
林虹推一推眼镜,微微一笑,说:”她那里会红?我看她静若痴呆,动若癫痫。她怎么会红!”
“呵呵,妈妈,我发现你越来越幽默了,这说明妹妹入戏呀!”她心里越来越欣赏自己这两个女儿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养花高手,不,应该是顶级雕塑家,雕刻出两个不同凡响的艺术品!心里想着这两个优秀的女儿,她的自豪感就一点点地增强。方晓慧见母亲沉思的样子,不好打断她的思路继续织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