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朝霞穿上王磊买的新衣服搭车回到母亲家,母亲拉着她的手说:“朝霞,看来你的眼光不错,那个王磊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年纪轻轻地有了车和房子,小日子过得蛮滋润,连老娘都忘了。”
朝霞‘噎’在那儿,半天不知如何应对。过了一会才说:“车子早都退了,我们住的地方离单位近,用不着。”母亲又拉她去朝霞的小套间,打开衣柜的门说:“看,这儿有好几套四季孕妇装,就等着你来拿呢,还有宝宝穿的小衣服等会让张阿姨帮你拿回去。”
罗朝霞像木偶似的听着母亲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很不是滋味,母亲又说:“让那个王磊有时间来咱们家坐坐,都是一家人,别生分了,你们相处的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他待我很好!”
“那妈妈就放心了,算起来咱母女俩有半年没见面了。妈妈想你,就是不知道你们小家的住处,否则早去了!朝霞呀,在家多住几天吧,你二哥整天出差在外,大哥和你爸爸忙得也是晚上十点以后才回来,这空荡荡的大房子整天就我一个人走来走去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好呀,正好我们单位最近没活。” 、
林溪不语,心想:王磊和朝霞不是在一个单位吗?这么说两个人都在家闲着了,怪不得她说话时朝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眼神躲躲闪闪的。结论只有一个,他们过得并不好!她让朝霞在自己小屋休息,自己去卧室取一个信封出来,坐在女儿身边说:“你结婚时妈妈也没有送什么礼物,这两千块钱你先拿去,别给你爸爸和哥哥们说,也别给王磊说,自己零花吧。”
“谢谢妈妈!”心中感慨道:还是妈妈好呀!以后要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晚上吃饭时,家里的气氛好极了,罗列得知自己要当外公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说自己要准备一份大礼送给外孙,让大儿子也要表示表示,并让她暑假的时候把大嫂和儿子接回来。
大家边吃边问朝霞单位情况:“听你哥哥说你们单位停工了?”
“是呀,机器总是出故障,手工活又太粗糙,成品率太低,质量上不去了,揽不来活,已经好几个月没开工了。”
“那你们工资怎么发?”
“这个月每人领保留工资,我是二百元。”
“这么说你们俩人加一块四百元了?”
“他工龄长,比我高一点。”
“说说这点钱你们怎么生活?”
“前半个月还宽裕一些,后半个月我们批发一箱方便面吃到月底。”
罗列笑道:“怀着孩子过这样的生活。朝霞,宝贝女儿!爸爸真为你感到心疼,你现在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朝霞低着头不吭声,罗列道:“你是我的女儿,你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在你生孩子之前每月可以从家里拿一千块钱家用,到你经济许可的时候再还给你妈妈。”
“老罗,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还不还的!难道金钱可以买断父女亲情?不如你给女婿在霓裳安排个工作吧!”
“我的儿子还在外面打工呢!叫一个外姓人进来,我看着碍眼!”
“爸爸,他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他也在找临时工作,再说他们车间说不准什么时候开工呢。”
罗列平和下来说:“我到听说你们单位和另一个单位合并,国家予以扶持。”
罗朝晖说:“确有其事,你们的困境是暂时的。要说呢国有企业对于奠定我国工业化的初步基础功不可没,而且承担着一系列特殊功能,发挥着我们民营企业无法取代的作用,这可能是国家扶持的主要原因。”
林溪说:“别在饭桌上讨论国家大事了,看菜都凉了。张阿姨去把这糖醋里脊端进去热一热。”说着又给父子两开了两筒啤酒,对朝霞说:“你要露露还是牛奶?”
“露露吧!我好长时间没喝到它了。”
“走的时候拎上两箱回去,可怜的孩子。”
罗朝晖在一旁笑道:“小妹,你现在还生哥哥的气吗?妈妈一口一个可怜的孩子,想起来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呀!我要不给你介绍工作你就不会认识王磊,就不会拿那一点少得可怜的薪水,就不会这么早结婚,不会住在一间民房里过贫困又快乐的日子。”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相信命运。”
“你不是有两居室的住房吗?”罗列问。
“妹妹会过得很,租出去了。”罗列不吭声,他草草地吃了饭,接了一个电话又出去了。罗朝霞觉得自己食欲亢奋,吃什么都香得不得了,顾不上和哥哥斗嘴,一筷子鱼、一筷子肉的送到自己嘴里,真是自己的手乐于为自己的嘴服务。她咂嘴弄舌,一幅饿‘狼’样,看得林溪唏嘘不已、拍着她的肩膀连声说慢一点别噎着。
她解嘲道:“妈妈,你别笑我吃饭快。我们单位同事聚会时,一盘菜上来了,老师傅一声令下大家都站起身来,一会儿的工夫就只剩下空盘子了,爽得很!开始我也觉得不斯文、不雅观,后来也适应了,觉得这是率真可爱的表现。不像有些宴会,大家吃得半饥不饱的,碍于面子尽量少吃,自己饿着肚子回家,饭桌上剩下一大堆,这不是很浪费、很虚伪吗?”
“他们和你们不同,你们的目的是吃饱肚子,他们是为了谈生意。”
罗朝霞这才发现自己的可悲之处,自己真的沦落到了一日三餐是终极目标的地步了吗?像极了若干年前在故城见到的那些晒太阳的农民,日子过得却是既不闲适,也不滋润。
罗朝晖因为工作繁忙,没有时间送妹妹回家,给她挡了一辆车,又塞给她一打钱说:“多出五块钱,让司机帮你把东西搬上去,别自己动手啊。”
朝霞点头,打车回家。到小巷时司机帮他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挪下来,她大声喊王磊,王磊看她大包小包地摆了一大堆惊讶地说:“回一趟娘家,就跟打劫似的,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说着拎着东西回了一趟家,又下来右手扶着朝霞,左手拿着东西上楼。回到家后王磊打开包裹见小孩的衣服还有朝霞拿回来的四季孕妇装的品牌都是霓裳的,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人在霓裳上班?怎么拿回来的都是他们的产品。”
“傻瓜,我爸爸就是霓裳服装厂的老总。”
“吹牛!”
“是呀,我小的时候就练习吹麻雀,长大了便学习吹牛,到老了我准备吹一头大象让你瞧瞧!”她一本正经地说。
王磊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感叹道:“罗列!昨天还在电视上讲话的民营企业家吗?真是太不可思义了,怪不得岳父大人看不上我呢!”
“可他还是没你行呀!在争夺我的战斗中你是赢家。”言罢,依偎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呆了片刻小声说:“无论如何,我爱你!”
王磊感动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吻着她说:“我得好好珍惜你、爱你,让所有的人知道你眼光不差。”
“是呀,想当初爸爸也曾过过这种衣食无着的生活,他都奋斗出来了,我们也一定行,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王磊,我对你有信心。”两人坐在床头,朝霞问:“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工作还没找着,可我今天上午去车间,主任对我说咱们单位已经和另一家单位合并了,这个月要进一批设备,通知我到车间值班,说我们车间准备装修、改变工艺条件,等新设备来了再搞上岗培训, 你们车间也快动工了,人家说咱们以前生产的产品市场潜力大得很,只是咱们的质量和产量上不去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么说,咱们的生活真的会有转机了。”
“当然啦!刚才二姨来了,非让我还借他们的二千块钱,看现在的情况。那儿有一分钱哪?”
朝霞从包裹内取出母亲给她的信封说:“还给她吧!我也只有这些了,昨天我妈妈给的。”
“我只怕现在给了她,其它亲戚知道了都上门来要。”
“那总不能赖着不还吧?再过两天不是还有下半年的房租吗?”罗朝霞边说边从食品袋里取杏仁吃。
“那可是千万动不得,你生孩子去医院不是还要花钱吗?”
“按你说的到时候厂里应该就开工了。不是还有咱俩的工资吗?”
王磊心想:单位不一定怎么样呢,凡事有备无患才好。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各个车间装修后机器陆续到位,在调试、培训阶段生产的产品,被用货单位全部退回,外观上和性能上和正品有很大的差异,单位只好停工,在管理、工艺、技术作了很大的改进,这才小批量地投入生产。
在这半年期间,罗朝霞的女儿已经出世,取名为小小。百天时周倩和朱斯明来到他们租的民房来看小小,当他们看到朝霞住在拥挤不堪的小屋内,地上到处放的是家用,床头堆满洗干净的尿布片,他们好不容易插足进去见罗朝霞穿着一条宽大的黑色背带裤,上身套着那件桔红色毛衣正吃馒头,床头柜上放着一碟玫瑰咸菜。朱斯明看着清瘦的罗朝霞,她不施脂粉宛若出水芙蓉,可能是带孩子累的,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他实在想不到过惯锦衣玉食生活的罗朝霞又回过头来过这种穷日子,他叹道:“林阿姨要是知道了会心疼死的!”言毕,走上前去看床上的孩子,她胖嘟嘟、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见他们来了,罗朝霞慌忙站起身来收起的玫瑰咸菜,从身边搬出小凳子让他们坐,周倩问:“王磊怎么没在家?”
“他们车间最近赶一批活,他加班去了。”
“那谁照顾你和孩子?”
“婆婆每天来一趟,洗洗尿布什么的。”
她看朱斯明阴沉着个脸,一副沉思的模样,罗朝霞端着茶对他说“斯明,你不要给我哥哥说我现在的生活状况。”朱斯明没听清她的话,他的思绪还在那个生日宴会上、在音乐会上、电影院、咖啡屋里,那个时尚、漂亮的可人儿竟然沦落成今天这副样子。奇怪得是他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心疼。天寒地冻的这小屋内连暖气都没有,他奇怪罗朝霞怎么笑得出来?他暗自下决心救出罗朝霞,给她一份宽裕、优雅的生活。周倩见他陷入沉思,拍拍他的肩头说:“呆子,想什么呢?朝霞和你说话听到没有?”
“哦,对不起!”然后问她想说什么?又问了他们单位的一些状况,听后说:“真是的,单位的命运就是职工自身的命运。单位不景气的时候你们也跟着受罪。相信经过这一年多的困境,你们会以很好的状态投入日常工作。一个单位不仅仅要生产产品,还要生产质量和信誉。”
“可不是?单位领导开会时就说了,等、靠、要的时代早都过去了,如果生产质量上不去,生产的东西没有市场,他和大家一样一起去喝西北风,没人会给一分钱。还说了一句很有诗意的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说着她自己也笑了。朱斯明欣赏着她的笑容诚心诚意地祝愿道:“有这么好的领导,你们单位肯定会有出头之日。”
“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创立自己的品牌,生产出自己的拳头产品,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大家都准备大干一场。”
周倩说:“我第一次见小小,见面礼还没给呢,这儿有二百块钱,给她压压岁。”朱斯明也说:“是呀,是呀,我也不能太小气了。”然后从钱夹中取出所有的百元大钞,压在小小枕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