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廷奕看上去一副虚弱的样子,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很。
感觉到男人扑面而来的气息,我不由往后退去。
可是,我却纹丝未动。
“王爷。”
我尽量冷静的唤了他一声,却听他忽而开口。
“这是你对本王的报复吗?”
男人的凤眸中,闪过一道寒凛之色。
“你怪本王,是不是?”
此时,殷廷奕已经将我逼退到床边。
而他,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一个不稳,身子便跌坐在身后的床上。
男人欺身过来,双手撑在我微向后倾的身体两侧,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就是在这张床上,我差一点成了他的人。
时过境迁,如今我在这张床上,却是在想,怎样才能逃开。
“都已是过去的事了,王爷还纠结那些,做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平稳,看着男人的胸口,缓声道出。
“那为什么不敢看着本王?”
男人咄咄逼问,再次向我靠近了些。
“你敢说,在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本王了吗?”
殷廷奕此时的神情,好似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我的一句话,便能让他或者重生,又或者,堕入地狱。
我没有忘记,离开皇宫之前,殷梓珺对我的宽容与信任。
所以,我绝不能因为他对我的恩情,而让他误解我的心意。亦不可以,做出半分对不起殷梓珺的事。
“王爷,要听真心话吗?”
略作沉默,我忽而开口。
我目不转睛的回望着他,而他在与我对视了片刻,慢慢直起了身子。
“不……”
殷廷奕边说,边撤回视线,转过身去。
“本王不想听。”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凄清,让我的心中,多了些许不忍。
我看着男人孤凄的背影,自床上站起。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过程如何,瑜儿他,毕竟是王爷的骨肉。我比谁都清楚,失去父母疼宠的滋味有多难熬,所以,我恳请王爷,善待瑜儿。这,就算是我求王爷做的,最后一件事。”
男人背对着我,始终一言不发。
我不确定,我说的话,他是不是已经听进心里。
但我却清楚,今日来见他,该说的该做的,我已然做到,所以,我再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王爷,保重!”
我看了一眼,这个曾经与我纠结不清的男人的背影,终是没有再多说一句,静静的自他身后离开。
一脚踏出王府高高的门槛,回过身,我看着高高的匾额上面,硕大鎏金的“宣宁王府”四个字,恍然的,长长舒叹。
一切,仿佛一场梦,梦中百转千回,待到梦醒,平静得好似什么都已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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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婈潇!”
我才一回到纯然宫,便被一个突然而来的身影,自身后环住。
男人身上好闻的气味,包围着我,不用去看,我也知道,他便是我心中的那个男人。
我依偎在他的怀中,脸上,不知不觉的浮现出温暖甘甜的笑意。
只是我突然觉得,男人将我环得好紧好紧,让我不由在他的手背上,略带调皮的,轻轻拍了拍。
“怎么了?”
我微微侧过头去,试探着问他,却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
他就这样,将我圈进他的心口,将头埋在我的颈窝,一动不动,也一语不发。
“皇上可是有事?”
我柔柔的问着他,因为不知道缘由,我也只是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你知道吗--”
身后的男人,终于开口。
“朕隐忍的做皇子,受到罗佩真的打压,最初即位风雨飘摇,出兵云国御驾亲征,这一切,从来没有让朕像刚才那样害怕过……”
这,还是我认识的殷梓珺吗?
他的每字每句,都透着不确定,与那个君临天下的果敢帝王,简直南辕北辙。
“朕害怕,你再也不会回来……”
他的话,让我心中倏然一酸,紧跟着软了下去。
在他用手臂围成的圈中,我慢慢的转过身去。
抬眸,望着眼前如此珍视我的男人,不禁从心底漾出暖暖笑意。
“这里有你,有我们的望儿,我怎么会舍得下?”
殷梓珺凝望了我许久,眼神渐渐从担忧,变为慨然,最后,紧紧将我拥进怀中。
“婈潇……”
男人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
“朕的婈潇……”
好久好久,殷梓珺才十分不舍的,一点一点的,将我放开。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温柔的朝他笑着。
然而,他的眼中虽有浓情,却未曾笑出。
于是,我的目光,不禁变得疑惑。
“你重回朕身边,望儿也越来越大,朕断不能让你们母子,就这样的不清不楚的跟在朕的身边。”
男的眼中,透着坚决,而我,也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朕当真想要立你为后,可是朝野之事,你懂得的,废后,不是说废,便可以废的。”
我抬起手,轻轻抹去男人眉间的担忧。
“地位于我来说,算不得什么,这一点,皇上是知道的,况且,望儿他本已是岳国储君,这个皇子的身份,对他来说,倒也无所谓了。”
殷梓珺的眸中,突然多了丝丝疼惜。
“朕知道,可是朕怎能薄待于你?”
“我有皇上,便已足矣。”
说着,我附在他的胸前,双手缠上他的腰。
殷梓珺见了我的样子,亦是紧紧的将我圈住,半晌之后,在我的耳边轻轻言出:“朕已决定,立你为贵妃,待下个月中秋之宴,便将此事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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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妃之事,我倒是不怎么特别上心,宫中,却已经传得绘声绘色。
我哄了望儿睡下,交代了奶娘几句,便带着之前准备好的东西,离开纯然宫。
自从回到襄国,我便一直没有何思缘的消息,思来想去,说不定,也只有从方祉宜那里,能探得什么消息。
我到云徽宫的时候,方慧正抱着瑜儿,陪着方祉宜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乘凉。
“太妃安好。”
我得体的朝方祉宜问着安,她见了我,亦是笑笑,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公主来了。”
我笑着,朝她走了过去。
“这些古籍,都是云国留在岳国的,我请教过西域的高僧,说这都是些及其珍贵的经书,我不懂这些,与其搁置了,倒不如送给懂的人。”
方祉宜见了,忙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我将古籍交到一旁侍女的手中,又举了举手里的一个小包袱。
“这是我亲手缝的衣裳,都是些软缎,给瑜儿穿,应该合身。”
方祉宜听了我的话,不禁朝瑜儿看了一眼。
“这倒是这孩子的福气了,那就多谢公主了。”
看得出,方祉宜还是喜欢瑜儿的,若不然,她有怎肯将这个孩子,抚养在自己身边。
方祉宜朝方慧使了眼色,方慧立刻抱着瑜儿,带了丫头们下去。
“坐吧。”
方祉宜点头朝我示意,我先扶了她坐下,这才自己坐下。
“太妃照看瑜儿,可是辛苦?”
“还好吧,瑜儿这孩子倒是乖巧,平日里不哭不闹,也不粘人,仿佛知道自己的身世一般,让人见了心疼。”
我听着,亦是一阵心酸。
“望儿他,可好?”
方祉宜像是不愿多谈陆蕴凝的事,连忙将话题移开。
“望儿也还好,我待望儿些过太妃关心。”
“你怎么越发客气起来。”
方祉宜淡淡笑着,看着我,眼中突然多了一丝心疼。
“没有想到,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女子轻叹了一声,缓缓道:“好在,国仇已复,你亦平安。”
此时的方祉宜,像一个母亲一样,慈祥的样子,让我顿觉心暖。
“皇上为了你,确是费了不少心思。”
听着她的话,我不禁垂眸,莞尔一笑。
“皇上还似从前那般,劳心耗神吗?”
“比那时候,稍稍好些,可身为帝王,便永远都有累心的事。”
方祉宜望着远处,摇了摇头。
“虽然没了罗佩真与何绪昌的刁难,可是如今,朝野上下,有几人不忌惮袁朗誉。”
“袁朗誉?”
听到这个名字,我顿时有些不好的感觉。
“是啊,就连皇上,也为此费神。你心思细,该多劝劝皇上才是。”
“嗯。”
我思量着,点点头,续又问道:“那淮陵王呢?”
天下谁人不知,罗佩真是殷梓彦的生母,殷梓珺处死了罗佩真,殷梓彦怎会同他一心。
“淮陵王?”
方祉宜好像是许久也没听到这个名字,略想了想,才道:“淮陵王倒是本分得很,从来都对皇上言听计从,并无过分的举动。”
我点点头,心里却打起鼓来。
这,哪里是殷梓彦的性子?
说道殷梓彦,我连忙想到今日的来意。
“我离开这里之前,曾跟随蕴凝,与淮陵王妃有些交情,不知王妃近来如何?”
“她倒是还好,只是嫁到王府这么久,也没怀上个一儿半女。”
听到她还安好的消息,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方祉宜像是想起什么来,复又道:“对了,近来她与皇后倒是走得很近,这一个月来,只是我听说的,她便已来过三次凤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