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晚,寒意甚浓。
何佩站在摊位前,有些怔怔望着莫小言的身影,就是没有主动去叫唤她。
刘明清却是第一个见她出现的人,他望了她一眼,又叫了声莫小言。莫小言回过头,一眼望到何佩,有些吃惊,又走过去笑问,“你一个人来吃东西?这么有心思?”
她言外之意何佩自然懂得,只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我刚从这里路过,想过来看看。”
“这么简单?”莫小言继续微笑,笑得何佩更为心寒。
见她正要走,莫小言却一把拉住她,说,“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搞的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何佩低下头,过了好一阵子才说,“你同孟觉罗的事我知道了。”
莫小言眼珠一转,问,“孟觉罗说的?”
何佩摇头,“我问了他,他才说出的,真相是艾茉莉提醒我的。”
“艾茉莉?”莫小言皱眉不解,艾茉莉何时又与何佩扯上干系?
何佩委婉一笑,“其实我也奇怪,她为何要与我说这些,现在想来,她作为你最好的朋友也实在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吧。”
“哦?”若真是这样,莫小言觉得事情是有些复杂,可她不愿太复杂,只笑着说,“她告诉你又何妨?就算她不说,我也正想找时间告诉你,我不打算放弃孟觉罗,如果他要去北京,我就去北京,他去上海,我再去上海,就算他答应你去澳洲,那我也不推辞,顶多就麻烦些再去澳洲呗,你以为只有你有法子我就没有法子吗?”
见何佩一脸惊诧到气愤再到说不出的表情,莫小言又振振有词,“我想艾茉莉告诉你真相无非就是婉转转告你,我莫小言并不会就此放弃孟觉罗,她是提前让你知道做好心理准备罢了。为了不太阴险小人,我干脆也与你实话实说,我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七年来,我付出的丝毫没低于你,再说,他的心未必现在还在你身上。”
“莫小言,你,你?”
何佩跺着脚,气得一时竟不知再说什么好,想逃走,却又不能就此认输呐。
除了狠狠咬牙,暗暗跺脚,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于是红一眼,慌乱逃离。刘明清正暗中瞧在眼里,放下手中事立即追上去,朝莫小言说了句,“我去送送她,看她情绪不好,怕出事。”
莫小言冷冷楞在棚架子旁,暗想自己说得难听么?说得可耻又伤人么?想当年她复读离高考还有一百天不到的时间里,何佩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那句话至今清晰无比,“莫小言,马上又要高考了,你要好好努力,祝愿你考去更好的学校。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同孟觉罗交往了,现在开始,我是他正式的女朋友。”
这些事,缭绕在她脑海里从未间断过,若说她莫小言做得出来做得恶心做得不道义,她何佩又算什么?
就因为她莫小言一脸无畏,大大咧咧嘻嘻哈哈,所有人就认为她一定要比装的柔柔弱弱的何佩坚强,更耐各种打击?
刘明清追去不久后,莫小言才收拾好一切自行回寝室。
她特别想打个电话问问艾茉莉,可手刚准备摁到号码上,她又迟疑了。
有些事,是不是永远都不要知道的好呢,就如同当时肖可可对左沿的爱恋,左沿对自己的心意,若是当时谁都不明白,不去搅拌不去弄懂,那肖可可不会退学,不会孤身一人前往北京,不会至今也不与莫小言再见一面。
那些年的情义,说散就散了。
过了好些日子,本以为何佩将这事睁只眼闭只眼就算过去了,两人斗来斗去也实在没意思,又不是什么狗血桥段的电视剧。
十一月中旬周六的一天,莫小言躺在宿舍内看着新上映的电视剧,品尝着自己喜欢的番茄口味的薯片,谁知一个电话响起,莫小言以为是谁,抬手一瞧竟是何佩。
想到这个何佩,莫小言是真的来气。她不去缠着孟觉罗诉说情长,老来缠着她莫小言作甚。
莫小言不好气接起电话,“喂,什么事?”
何佩声音在电话里也是虚弱,看来她不仅仅是外表虚弱,连声音也犯虚。
“莫小言,我想有些话与你当面说,你今天可有空?”
莫小言实为不解,“什么话这么神秘还要当面说?”
“你务必要知道的事,你今晚有没有空?”
“你知道的,我晚上一般都忙,等我八九点不忙时候你再来。”
“也好,我会过去的。”
待她挂了电话,莫小言嘟囔一句,“什么事搞的神神秘秘的?”
一到周六,艾茉莉定会前往去帮莫小言,莫小言不提何佩与自己说过的话,艾茉莉也只字未提自己是否真的与何佩讲过。两人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说。
快到九点来钟,想必何佩也正在来的路上。莫小言一边探头一边问艾茉莉,“你说这个何佩神神秘秘的想和我说什么?莫非是想告诉我她准备和孟觉罗结婚不成?”
艾茉莉装作漠不关心,淡淡说道,“若真是这样呢?”
莫小言倒也谨慎起来,思索一阵,幽幽道,“若是真的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想孟觉罗不会闪婚的,他还不够法定结婚年龄吧。”
“明年他就22周岁了,有什么不可的?”
说闹间,何佩已赶来,她轻轻叫了声,“莫小言。”
莫小言指指位置,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何佩再看看她身边的艾茉莉,摇摇头,最后小心翼翼问,“你能否同我走走?”
看来她还是介意身边有熟人在,有些话,当着别人的面总不大说得出口。莫小言不知她心中到底有什么诡计,本是想不说就罢,这艾茉莉却帮她应下来,“你们去吧,这边有我就行。”
莫小言再唧唧歪歪,她就不是莫小言了。
随何佩走出小巷,再走到路边的人行道上,行人不多,也没熟人,莫小言这才追问,“什么事,早说早了,今天周六生意不错,我还要忙呢。”
何佩略微尴尬,轻声道歉,“对不起,真是浪费你时间了。”
她总是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大有让莫小言演坏角的意思,莫小言每每盛气凌人后,也差点以为自己是欺弱的坏人。
想到这里,她方才语气稍微好转,“好了好了,你快说,别道歉什么什么的,你我互不相欠,这次解决好后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何佩却比以往要隐忍,她咬咬牙,点头道,“我正是这样想,与你老死不相来往。”
莫小言一脸挑衅,却见她兵戎相见的姿态,丝毫不愿输给莫小言。
莫小言忽而轻蔑一笑,“什么事,你说?”
何佩亦不肯示弱,简短一句,“我劝你最好远离孟觉罗,这样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你凭什么呢?莫非你与他已有名副其实的夫妻关系?你认为我是勾引已婚男人不成?”
“莫小言,就算我们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我和孟觉罗也始终是男女朋友关系。”
“可我喜欢他是我的自由,再说不是我说放弃就尚可罢休的,你要自己去了解孟觉罗的心思才好。”
“他与我发过誓一辈子不负我,我信他。”
“誓言这东西,你信未必我就信。”说实话,莫小言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也震撼,这些年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养成如此毫无顾忌的心,毫不在意的心。
她是真的洒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何佩话说得如此露骨,她却丝毫不愿松弛放弃,若是放手,她输的就是自己这几年来的尊严与坚持?若不放手?她又能赢些什么?
至于孟觉罗对谁的爱,那并不怎么重要,感情本来就是可以慢慢培养,再稀罕的一见钟情,也抵不过朝夕相见的日久生情。
她何佩能与孟觉罗培养出感情,她莫小言就没有什么不可。
正这番想着,她觉得再说下去已没任何意义,她本就拗,何佩也透着倔,两人较量这么多年,亦是不分上下,再斗下去,真不知还能有什么结果。
这时候,何佩却透着几些阴冷之气叫住她,“莫小言,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我会让你离开他?”
莫小言回过头,问,“什么?”
“我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难道你就没想到这点?”
莫小言微微一怔,而后失声笑道,“你以为你参照狗血剧情随便一说,我就能相信?”
“如果我说我有医院开的怀孕单,你信不信?”
“你随便去弄一张假的并不难,你以为这些把戏我会相信?”
“你可以拿这张单子去医院查查来。”说完,何佩竟找出单子展开给莫小言看。
莫小言虽不相信,却还是第一时间去看单子,只看了一眼名字是何佩的,其余也没看得仔细,这何佩却一手抓过去,像是不愿再给她多瞧一眼。
莫小言正伸手去夺,嘴里尚不罢休,“不就一张单子嘛,若不是假的为何不让我多看几眼,还让我去医院查,有本事你就亲自带我去医院弄个明白。”
“我会带你去的,这张单子我还要拿给孟觉罗看,我怕你给撕了。”
莫小言哪肯罢休,她就为抢来证实一眼是不是属实,也好让自己晚上睡个安心觉,至于撕不撕,她品性没这么恶劣。就算撕了,事实难道就能改变,实在可笑。
待她再去抢夺时候,何佩却将单子塞回自己包中,一面跑下人行道想拐进另一条巷子里,怎知这时候,这拐角的小巷里硬是飞出一辆载客的黑摩的,速度尚快,何佩刚好与之正面相对,莫小言瞧在眼里还未喊出口,却见瘦弱的何佩已迎面撞上摩的,同时摩的倒地,何佩飞出两米来远。
莫小言不由一惊,立即奔过去,却见何佩身下淌血,吓得大气不敢出,她忽然相信了何佩说过的话,只怕这一撞,孩子是流掉了。
莫小言发愣之际,前往不少人凑热闹,有几名学生拨了120,莫小言举起手机颤颤巍巍打给艾茉莉,只小声说,“她被车撞了。”
艾茉莉一怔,冷静之余又将电话打给孟觉罗。
开摩的的人爬起身来拍拍身上尘土,似乎没严重的事,只是何佩却还在血泊中,看来伤得不轻。
待艾茉莉刘明清与孟觉罗都赶来时,何佩也被送往最近的医院。
莫小言只是一言不发望着街头出神,孟觉罗本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一句话也未说出来。
艾茉莉一面紧握住莫小言冰冷的手,一面暗暗责备自己为何不亲自跟随一趟。她在一群人的窃窃私语中听到,可能是莫小言推了何佩才让她落下人行道踉跄到路口刚好撞上飞出的摩托。
被摩托车一撞并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运气不好,两物均在运动,撞上受重伤的可能性就大些。
莫小言想不明白为何,这狗血的桥段也要发生这样刚好,或许一切就是命中注定,何佩的孩子似乎并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不想看到他自己的母亲与另一个女人刀锋相见,一切说来可笑,为了一个对任何人都淡漠的男人。
她恍恍惚惚两日,艾茉莉去劝过两次,实在没辙,才找到孟觉罗,希望他能将事情说得明白。
孟觉罗见到莫小言时,见她一副淡漠又无动于衷的表情,本想劝劝她去医院看看何佩,谁知莫小言立即恢复神智,冷漠回绝,“不去。”
别说孟觉罗,就连艾茉莉也惊讶万分。
孟觉罗抖抖嘴,大有责备之意,“莫小言,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我想何佩的事多少与你有点关心吧,你这般绝情说出这种话,我实在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莫小言丝毫不理会孟觉罗所说,只眼睁睁望这艾茉莉问,“难道你也相信是我干的,是我推她下去,让她去撞那飞出来的摩托?”
艾茉莉一阵迟疑,正要摇头,莫小言又苦笑不已,“不过她说她有身孕在身,我想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这样做吧。”
她刚说完,艾茉莉立即望向孟觉罗,看来能澄清真相的人只有孟觉罗。
怎奈孟觉罗满脸通红,口齿不清道,“我没想到会有此事,当时她说,说是安全期的。”
莫小言这才哼了声,看向孟觉罗,“所以她要是真的流产了,你就相信真是我所为?”
孟觉罗不说话,艾茉莉只轻声安慰莫小言,“我相信不会是你,是何佩自己 要去找你说事,她若是怀上了,还在乎你这个人做什么,这些事好好与孟觉罗一说,我想以孟觉罗的为人,定会娶她为妻的。”
她真是个聪明人,莫小言冷笑一声,站起身道,“那我明天去医院看看她,不管是真是假,其实 也算是我一部分的错,我不该答应与她见什么面的,不该要去抢那份该死的单子,不该……”
第二日,艾茉莉说要陪同莫小言一同去往医院看望何佩,却被莫小言善意拒绝。她心底的阴影,也包括艾茉莉将那晚的事说与何佩听,自然也包括孟觉罗说的他想不到何佩会怀孕。
好像他们人人都希望莫小言远离孟觉罗,包括艾茉莉,包括何佩,包括孟觉罗自己。
莫非她莫小言做的一切,真是这样令人可耻?
带着这份心情,莫小言赶到医院,找到何佩住院的病房,她迟迟站在门口不敢敲门进去。
待房门被突然打开,莫小言还来不及躲藏,却见到一张熟悉的男人脸孔。这人正是何文,何佩的亲生父亲。
“你,你是?”
莫小言还未弄清楚,这何文虽看到莫小言有些吃惊,很快就恢复过神,问了句,“莫小言呀,是来看何佩的吗?”
“你是何佩的父亲?”莫小言总算在何文的眉眼里瞧到一些何佩的影子来,果真是遗传着一模一样的眉眼。
何文尴尬一笑,点头道,“是,我正是她的爸爸。”
他说完后方才记得关上门,却见莫小言杵在门口似犹豫要不要进去,又说道,“你进去吧,我就在外边不打扰你们,你们年轻人有话自己说说会比较好。”
莫小言摇摇头,一阵苦笑,“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不过也是,溪流镇就那么点大,家家户户那点事,大多数人都清楚得很。”
她说完,又退出几步,朝何文鞠躬道歉,“对不起,叔叔,你待我也不薄,何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过她这次流产我是有点责任,我想孟觉罗我也不会再与她争夺,就随她们去吧。我莫小言向来不爱认输,只是我不愿拿人家的性命来拼命。”
“流产?”何文听着有些糊涂了,反问,“谁说她流产了?她不过是小腿被压到有些骨折,加之大腿部擦破了皮,流了些血而已。”
莫小言一脸质疑,“不对呀,我记得何佩有拿给我一张单子说她已怀孕的事,再说孟觉罗也承认了他们发生过关系。”
何文才是苦笑,再次轻轻打开门望了眼最外边病床上躺着的何佩,说了声,“她正好也在休息了。也罢,你随叔叔出来下,叔叔有事与你说说。”
莫小言随着何文的步伐,好多事想问出口,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好一会,何文才缓缓开口,“其实叔叔想与你说,何佩做的事是有些过分,可是叔叔希望你能原谅她,她并非故意要这样做。”
莫小言并未多少吃惊,笑着说,“我没什么事,知道她没事反而安心不少。不过你是她父亲,当然是希望她好,叔叔肯定是希望我不要与她计较,希望我能成全她和孟觉罗吧。”
“话是这样说。”何文再次叹了口气,继续说,“一年前,我与何佩的母亲离婚,本想瞒着她等到毕业也好,却不想她母亲说漏嘴,就在前些日子给说出来了。而她与孟觉罗的事我们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却不想那位掺合在三角关系里的人是你。”
莫小言听着犯晕,不过是离婚嘛,世界各地到处发生的事。
可她还是耐着性子与礼貌往下听,也随口问了句,“然后呢?”
“我想她其实是因为与孟觉罗感情尚未稳定的关系,又加之她在几个月前被查出隐匿性抑郁症,当时我们全家都很震惊,她母亲却一直责备是我不够关心女儿所造成。就因为这些各种原因,我想她是因为心情极度复杂,又不稳定,所以才想到用一些卑鄙的手段去弄一张假的怀孕单来骗你,从而获取孟觉罗的感情吧。她一直以为只要你愿意主动退出,孟觉罗肯定是不会动摇对她的心意的。”
莫小言显然有些震惊,问道,“隐匿性抑郁症?是抑郁症的一种吗?”
“算是吧,这种被隐藏起来的抑郁症状,连她自己本人也难发现,而何佩根本不愿去承认,我们更没有别的办法劝她去吃药养病,当时也没觉得有多大事,毕竟在小地方生活的我们根本想不到这事情发展的严重性,想不到这一疏忽,竟会出了这么大事。若是再不治疗,也不知以后会发展到什么情况,我与她母亲的事,还有孟觉罗若即若离的感情对她造成的思想压力可实在不小。”
莫小言不再询问下去,她其实也知道他蕴含的另一句,那便是她莫小言在中间掺合搅拌的厉害,亦是何佩抑郁症加深的最大缘故。
这么多年来,她何佩原来是在分分秒秒折磨自己。
莫小言忽然沉默了,再也没有任何想表达想去争辩的。
她向来就明白抑郁症的可怕,这抑郁症听起来以为是心理疾病,可严重的话,一般患者会封闭自己,隐藏自己,发起病来,又疯狂自虐得很,在高考期间在大学毕业期间,发病率算是最高的一种,许多学生亦承受不了各种心理压力最终选择自杀,这均是抑郁的一种表现方式。
一种最可怕的表现方式,比得了任何可怕的病还要严重,莫小言不是不明白其中的理。
所以她最终说了句,“若是我选择退出对她有好处,那我可以放手。”
她说完正要离开,怎知何文却叫住莫小言,表情凝聚痛苦,像是有什么最终想说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莫小言静静转过身站住等他要说的话。
何文千言万语,最终只道出一句,“你母亲徐冉冉在美国。”
她在美国,这是多美的结局,莫小言一笑,所有的事也比不过这件事让她舒坦,“她在美国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她是死在了美国。”
是的,她一切均与莫小言无关,但是她死了,这便成了与莫小言最大的关系。
见莫小言怔住不语,何文才缓缓讲起徐冉冉的故事。
“年轻时的徐冉冉美艳不可方物,喜欢的她的年轻人不计其数。她偏偏均不为所动,后来镇里来了位外地转来的学生严均生,家里殷实,人也长的不差。徐冉冉与他算是一见钟情,在那个年代,光明正大谈恋爱也会遭人说几句闲话,何况你母亲后来与他私奔,跑出去一年多后又怀着个身孕回来了。未婚先孕你知道在那个年代的代价是挺惨的,但你母亲还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并与后来你的养父结婚,也算是美事一桩了。我原本以为这样过去就过去了,怎知你母亲徐冉冉从未放弃过对严均生的情感,她在你小时候就出去找过他几次,听说均没有踪影,后来出去最长的一次就是你读初中的时候,她其实是想带你一起离开溪流镇的。唉,若那时你们一起离开也好,至少她不会落成现在的下场。”
他说到一半,忽然感慨,声音哽咽。
莫小言默不作声的听着这一切,当时的她一直以为徐冉冉想去外边闯荡一番,怎奈还是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实在是可笑可惜。
只是想到这里,她方才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孟觉罗,应该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吧?
她脑中冒出这一句想来安慰自己,又实在觉着勉强。
何文再酝酿片刻,弄清晰自己的思路,继续讲道,“后来她回来见到长大的你,本想对严均生死心的,谁知赌博输了一大笔钱后,她实在没敢留在溪流镇,当时也想过要带走你,可你刚进了国一中,是有前途的,徐冉冉才觉得应该给你一次机会去读书,不要以后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再后来,她在外边打听到严均生的消息,也联系上了他,严均生虽有再婚也有儿有女,但徐冉冉却说不在意他有婚姻有儿女不在乎他任何一切,只要留在他身边,她什么名分什么情感都不需要。想她往日再风光再嚣张,到了这个男人面前,她又是多么愚蠢与痴情呐。”
“对了,在此期间,你母亲徐冉冉联系到我,说想从我这里借点钱给你打过去交学费,我当时想她在美国寻你亲生父亲也不方便给你打钱,于是就承担了这个责任,用了她银联卡的名义给你打钱到18岁,很抱歉后来我还是想再给你打几次,怎知被我妻子发现我与徐冉冉的关系,又知道我偷偷给你打钱这么多年,她最后受不了才与我闹了离婚的。前些时候我再去联系你母亲,怎知接到电话的不是徐冉冉本人,却是你的父亲严均生,他说徐冉冉在几个月前就走了,因为突然得了严重的疾病。我想这些病呐,全是她这几些年自己折腾出来的。”
“你母亲到找到你亲生父亲,在他身边呆了一共不过七个月之久。我想这七个月,也许是她人生中过得最快乐最有意义的日子吧,直到她离世,严均生一直都在她身边守候着她。见到了也总算比见不到的好呀。”
莫小言一愣一愣,像木头桩子杵在原地一动未动。
何文最后将徐冉冉生前最后一张照片从钱夹中取出来递给莫小言,深情说道,“徐冉冉的照片我还是交给你保管最好,对了,她说过的,你很像她,她其实希望你当她是徐冉冉,而不是你的母亲。唉,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只希望你能和孟觉罗好好在一起,你对待感情可真是像极了徐冉冉。”
从头到尾,莫小言未表达出任何情感,只是这一次回去后,她就坐在窗户边,只泪不语。
整个宿舍的人全部慌乱来,手忙脚乱中找到艾茉莉,却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问不出来,从未轻易流过眼泪的莫小言,为何会破天荒流泪到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