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和妙红跃入水中的刹那,破风瞬间放松了神经,因而也直接昏了过去。
妙红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几乎已没有一块好皮,甚至脸上也破了相,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强撑着意念将昏迷的破风背在背上,还用灵力使出避水丹护住身为猫类的破风往宗门游去。
往日觉得短得不得了的距离,今日却步步艰难,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感觉到破风气息不断衰弱,妙红心里火烧火燎,焦急叫唤,“破风,醒醒。千万别睡过去。”
艰难跋涉,宗门就在眼前,妙红释然一笑,浑身脱力就要放松下来。
眼前却传来一声怒喝,“大胆!猫妖为鱼族天敌,为何带回宗族?”
刚想放松,双目开始眩晕却因这一声怒喝顿时清醒。
妙红气喘吁吁、声音微弱地哀求道,“蛇族攻入龙门森林,我们抵挡不住受了重伤快去禀报宗主。”
两名侍卫闻言大惊,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番,其中一人立即往门里跑去,应是回去向长老们禀报去了。
妙红也快支撑不住,但仍为破风忧心,咬牙说出鼓励他的话,“破风,撑住。你死了,我怎么办?”
破风迷糊中听到她悲伤绝望的哀求,强行恢复意志努力着想要回应她,可是最终也只是一顿气喘吁吁,眼皮重似千斤,徒劳无力。
妙红听到他一阵急喘,知道他意志尚存,开心不已,但也因此更为心焦,“祝昀,你先放我们进去吧!他快坚持不住了。”
叫祝昀的侍卫一口拒绝,“你可以进去,但猫妖不行。”
妙红急道,“求求你了,他是我的朋友。他不会与我们为敌的。他只剩一口气了,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这……”祝昀面色犹豫。
就在这时,门从里开了,几位长老匆忙而至,为首的人开口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山蛇族举族出动要夺我的内丹,我的朋友为救我深受重伤,求长老救命!”生死攸关,妙红为救破风隐瞒了实情。
常丰长老略一思忖便道,“快,先进来!”
妙红一知得救顿时松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立即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似已几十春,悠悠梦中醒来,妙红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东西南北。
一个女声惊呼道,“姐姐,你可醒了。”妙红闻声看去,发现来人是她的一个姐妹——妙茵。
妙红疑惑道,“妙茵,我怎么了?”
“哎呀,姐姐你昏过去已经好多天了。姐姐,那天看着你被抬回来血肉模糊把大家吓了一大跳。索性虽然伤重也多是皮外伤,未伤及根本。我真怕你又要像几十年前那般差点被打回原形了。”妙茵絮絮叨叨,面色担忧、情感真挚。
妙红听完,神志立即恢复清醒,揪着妙茵焦急道,“破风呢?破风怎么样了?”
“破风是谁?”妙茵一脸不解,略一思索才想起来那人,“那只猫妖啊?在常丰长老那里养着呢。听说他可严重多了,长老们说他修行尚浅恐怕难以维持人身了。”
“什么?”妙红听罢立即挺身而起冲了出去。
妙茵在她身后呼唤,“姐姐,你去哪儿?”
妙红来到常丰长老处,不待通报径直冲了进去,“破风……”尚未见到想见的人,即被立在跟前气势威严、头戴红色珊瑚王冠、留着红色长须的长者唬住。
王气袭人,妙红吃了一惊跪倒在地,“拜见宗主!”
长久的沉默,无形的压力和慌乱开始凝聚……
“起来吧。”老者的声音威严又无奈。
“妙红有罪,不敢起来。”话落,重重磕了一头。
“哦?你犯了何罪?”
“妙红不该与他相见,更不该将他带回本宗。”
宗主常毅声音恼怒,“你还知道不该带他回来?”他上前一步,妙红顿感阴影笼罩,更加惶恐。“当年你信誓旦旦,求我容他在龙门森林里躲藏从此便潜心修炼不再见他,只待羽化登仙,为我龙门鲤鱼一族增添助力。我见他被打回原形,灵识尽失,索性不过一只野猫活不了几年。想不到短短七十年他竟又能修成人形,他是吃了仙丹了还是吞了妙药?嗯?”
妙红心惊胆战,匍匐在地,禁不住发颤,“也许,他本就天赋异禀也未可知。”
“真是胆大包天!到了今时今日竟还不知悔改,谎话连篇。”常毅震怒,吓得妙红心口一抽,抬起头看向他。
“你当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这些年来我族有多少修行浅薄的鱼儿被冲到浅滩给那猫妖吞入腹中?我族立身于龙门多少年月,何曾有过这么多同族被冲到浅滩?你为那猫妖,戕害亲族,赐你一死也难赎罪业。”
罪行被揭露,妙红突突直跳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那心底隐藏多年的恐惧就这样消散,虽知难逃罪责,却有了面对的勇气。
妙红眼含泪花,轻轻磕下头,“请宗主责罚!”
常毅仰头让泪水隐去,并不看向她,“当年就不该让你出门修行历练,识得这猫妖。为师悔之晚矣!”
为这一句话,妙红情不自禁抬头看向带大自己,手把手教诲自己,对她一直怀着深深期待的恩师潸然泪下,“师父……师父何错之有,全怪弟子修行不够陷入情障,难以自拔。”
看着爱徒流泪忏悔,常毅有些不忍伸手就要将她扶起来,就要碰到她才发现不该,又狠心松开,“罢罢罢,为师不忍亲手取你性命,又不能让那些被你害死的同族死不瞑目。你带着那猫妖走吧!生死由命,从此我不再是你师父,你也不再属于龙门鲤鱼一族。”
溪流岸上,蛇族围得水泄不通,她尚未痊愈,破风恐怕又要失去人形,两人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宗族已容不下她们,事已至此,她也没脸再求师父庇护。
她暗抽了一口气,下了决心,朝师父常毅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苦涩,“师父保重!”
常毅背对着她并不回头。
妙红毅然站起身走到内室,背起仍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破风离开。
一直躲在外边偷听的妙茵见此情形完全顾不得会被责罚冲出来阻拦,“师姐别走!师父,外面早被蛇族包围,师姐这一出去哪里还有活路啊?”
“她罪有应得,为师救她怎对得起死去的那些族人?”常毅面色坚决。
妙茵见求情无望立即走到妙红身边决然道,“师姐,我护你们冲出重围。”
常毅一听立即怒道,“站住!你若跟着出去,就不要回来了。”
妙茵被唬住不敢动,急得直掉眼泪。妙红深受感动,并不想连累她,“妙茵,师姐罪不可恕,不要让师父又少了一个徒弟。你要记住,永远以我为戒,不可走上我这样一条路。”说完背着破风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只余妙茵的哭喊声,“师姐——”
善良的常丰长老给破风服下了鲤鱼精一族珍贵的灵药——羽化登仙的鲤鱼精褪下的鳞片,功效仅次于龙鳞,因而破风才得以勉强保住人形,但是要苏醒过来还需要休养些时日,偏偏时不我待。
溪流几乎已被白一等人团团围住,但他们却不知道这里的溪水为何到浅滩即变少,因为它的地下有一条地下暗河,生于斯长于斯的妙红无意中发现在龙门森林的边缘有一个小山洞是它的一个出口。
可是要到浅滩处仍有被四周的蛇族发现的危险,只能赌。
妙红小心翼翼地往前游,破风的黑衣正好挡住了她的红衣使得二人不那么醒目,地下暗河入口就在前方,妙红正打算一鼓作气冲进去时,上方有人喊道,“三哥快看,那是什么?”
妙红吃了一惊,赶紧冲进入口,谁知入口无法同时容两个人进入,破风被挤在了外边。
“猫妖!是猫妖!”妙红听到无数声响正朝他们靠近,她当机立断从入口出来挡在破风身前,将他往入口一推。
她的背正朝外,猝不及防被刺了一剑,惨叫出声,“啊!”
破风虽然不能动弹,但他的神志是清醒的,他能听到发生的一切,听到妙红被人夹击并受了重伤,他拼命挣扎想要身体苏醒过来。
“活捉鲤鱼精,活吃她才能得到她的内丹。”
“哈哈,鲤鱼精是我的。”
妙红寡不敌众,很快被捉。“破风——”
破风在洞穴内听到蛇妖要活吃她,心如惊涛骇浪般翻涌,意念变得格外强大,头疼欲裂,胸口闷痛,瞬间睁开了眼睛。
妙红血流不止,气息奄奄,被七手八脚的蛇妖争抢,“内丹是我的!”
“是我先捉到她的!”
“都别抢了,杀猫妖给阿娘报仇。”白漓朝他们怒喝,可惜众人只顾抢夺内丹无人响应。
“三弟,我们俩自己去。”白一朝他喊道,白漓点头同意,可惜两人被挤在人群堆里出不去。“别挤了!”
“啊——”
突然有人发出惨叫声,惨叫声一瞬间此起彼伏,外围似乎受到了攻击。
破风双目猩红,是人的模样却浑身长着猫毛,显然走火入魔。原来他伤势未愈强行动弹才导致妖性大发,露出嗜血本性。
很快蛇妖死伤无数,只得暂时放弃到手的鲤鱼精转而对抗发狂的猫妖。
妙红气息奄奄地看着嗜杀的破风,悲从中来,这样的他无异于燃烧生命,气力用尽也是他命尽之时。
蛇妖生性放荡,平日只顾寻欢作乐,修炼不精,每每取胜不过仗着人多势众罢了。如今破风发狂,攻击力极强,他们很快落了下风。生怕损失惨重,白一决定暂时撤退,当即呼喊道,“我们先撤,修整好了再找他们算账。”
蛇族落荒而逃,破风仍难控妖性,挥舞利爪厮杀,眼前的活物死的死跑的跑,只剩躺在地上的妙红。
他如疾风一般冲到妙红眼前利爪向她挥去,妙红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取她性命,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破风硬生生停住了。
妙红看到他咬牙挣扎,拼命克制自己,嘴角流下鲜血,“妙……红……”
妙红看着他,眼泪喷涌而出。他终究还是认得她的。
“破风,这次我是真的不行了。我一点都不后悔认识你,我们唯一的错是误以为只有一起修炼成仙才能突破种族的障碍,永远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这点错你就不会急切地想要追上我的修行,不会为了蛇母内丹而得罪蛇族了。你是,为我而得罪……”妙红突然急喘,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她为了提高修行来到人间历练,伪装成人在闹市租了一间房子。
一天夜里,她感觉有妖类入侵,在她的屋顶发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俊朗少年,他看见她一脸惊讶,“鱼?”
她无语,回道,“猫?”
他没有名字,认为自己的名字就是“猫”。
弥留之际,她看着他轻轻地笑了……
“她最后说她的肉身是用不了了,只有我吞下她,保留她的内丹才能将她复活。”破风如是说。
“她说谎。”蒙琪琪用纸巾擦着眼泪哽咽着说道。
“她没有骗我,主人可以做到。”破风满脸信任。
华司贠平静问道,“你就是为了复活妙红,所以追随南洛迦?”
“是。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华司贠轻笑出声,“请便!我从来不养傻子。”
破风站起身怒道,“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