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师不大相信,但也不恼。毕竟两人实在是太像了,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换做是谁都不会怀疑这么相像之人跟自己有关系。而且,朱武师觉得眼前这个人肯定也不会去占一个跟自己如此相像之人的便宜,因为从相貌来说,两人百分之八九十是有亲情的。
“敢问您高寿啊?”朱武师接着试探性地问道,以确定此人是否真的是他老子。
八戒故意道:“哎呀,老汉我今年八十有四啦。”
“嗨,好嘛,您还活在坎上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朱武师很汗颜,又问道:“可您老这身子骨是真强,一点儿也不显老。朱某今年五十岁,我感觉您的气色似乎比我还好些。您真得是八十四吗?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啊?不瞒您说,我这一头黑发都是染的。你却不信老夫的年纪,老夫都活在坎上了,还能骗你一个后辈不成?”八戒忿然作色,甩手便要走。
朱武师忙道歉并好言挽留,继而问道:“果真如此的话,那敢问您多少岁生的孩子啊!”
八戒也没仔细算,随口说道:“我十六岁就有儿子了,一个独子,后来失散了,就没再娶老婆生养了。”
但朱武师是认了真了,还在那掰着手指仔细算,算完后,突然断定道:“不对啊,那您不是我爸爸!”
“啊?我怎么又不是你爸爸了?”八戒有些怅然若失,后悔自己没算好年龄就瞎说,随即改口道:“那我说错了,我是二十岁有的儿子,哦,不,三十岁……,不,四十……”
“停停停!”朱武师愤怒地打断了八戒的话,接着道:“我说您这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骗人有意思吗?这么信口开河有意思吗?一会儿二十,一会儿三十,然后又四十的,你要脸嘛你!?实在太可气了!十六就十六,没什么丢人的!我都算清楚了,您十六岁生的独子,怎么可能是我爸爸呢?真是老糊涂!您不是我爸爸,您应该是我爷爷!我是隔代遗传了您的相貌。”
“哦?对对对!嚯哈哈哈哈哈……”八戒愣了一下,想不到朱武师的话里有这样的峰回路转,随即不住点头,开怀大笑,心道这个朱武师实在太可爱了,虚是虚了点,人还是很实诚滴!
关系确定了,这朱武师还真是有当孙子的样,当即满心欢喜,真像是见到了亲人了,立即给八戒爷爷磕头,还尽磕响头。
邦邦邦的,把个额头都磕得全是沙石印子。
磕完了头,还要死拉硬拽着要请八戒爷爷今天就搬到城里他朱武师所在的武馆住去,说是怎么着也要伺候这老爷子下半辈子,让他安享晚年。
他也不想想,就他这虚弱身子,在他爷爷面前简直没法比,爷俩谁先送谁走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份孝心还是非常难得的。
八戒爷爷也感觉出这个朱武师是当了真了,真把他八戒当爷爷了,其孝心也不是装出来的。因为要是冲着他八戒的钱财,单就他八戒今天的外表看,一身粗布衣服,头上草帽,脚上草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有钱的老头。
愿意把一个不富有的且活在坎上的老头子接回家孝顺,这是个好孙子啊!
既然是认了这么个好孙子,这爷爷也总得有个当爷爷的样儿,八戒也不吝啬,大方地拿出一锭金子递给了朱武师,当做给孙子的见面礼。
“我的天哪,爷爷,你咋这么有这么多钱啊?您以前是干啥行当的啊?”朱武师见到八戒爷竟然拿出一锭金子给他这个孙子,接钱的手都发抖了,激动得都快要哭了。
“谢谢爷爷!您真是我的亲爷爷!”说罢,朱孙子又是一通响头,磕之如捣蒜。
“行了,行了,不用再磕了,再磕我怕你会死这。”八戒摆摆手,以爷爷之名训斥孙子道:“瞧你这身子,太特么虚了。最近是不是去青楼酒肆太多,把身子给折腾坏了啊?你这一脖子草莓种给谁看呢?”
没料到,说到这里,朱孙子一听,却黯然流泪起来,又是叹气,又是伤感。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一个七尺汉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哭了起来,必定是有难言之隐。
“爷爷,您可误会我了!我哪有闲钱去青楼酒肆那等场所啊?我这一脖子草莓,也不是女人种的,而是……”说着说着,朱孙子眼神流出着说不尽地悲愤,长叹一声道:“唉,一言难尽啊!”
八戒惊讶道:“怎么了这是?说来听听。”
朱孙子一抹眼泪,调整了下心情,改哭为笑道:“先不提这些丧气事儿了,今天我能够在此爷俩相认,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您且先跟我回家,我好出去打点酒菜,咱爷俩好好地喝几盅,畅诉离别情。”
八戒听说有酒有肉,本是想去的,但暂时自己也有事情还要办,要买药回去给破如补身子,便只好婉言谢绝。可是这朱孙子还真是孝顺,不依不饶地非要带八戒回武馆,且闻得八戒要去买药给他徒弟服用,更是大包大揽,要亲自为八戒爷爷跑腿买药。
八戒拗不过这刚认的乖孙盛情,便也只好点头认可。
朱武师是这样打算的:先回一趟云来客栈,把八戒爷爷和他的同行朋友都一起接到朱家的武馆;然后,他再雇一匹快马,赶奔神农百草堂去买药;晚上再与爷爷和爷爷的朋友一起把酒言欢。
八戒爷觉得孙子这个安排还不错,欣然同意。
话分两头,再说另一头。在子衿城门口,此时正立着另外一个孙子。
不过这个孙子,可不是朱武师那个孙子。
朱武师只是八戒的孙子,而城门口这个孙子,则是国民孙子、大众孙子、满天神佛所有人的孙子!是见人就喊爷,逢人自比孙。这一位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青龙城吞了清心殿主南宫秋影的小沙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