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扬起皮鞭用上所有力气往身旁一棵树上一抽,那棵树直接被抽断,十年的树龄,树干直径碗口大的一棵树就这样被抽倒了,刷刷地倒在他们和身后的强匪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夏水不顾自己双腿酸软,拼命提起力气,在渐渐变黑的天空下推着季舒火速逃离。
那股甜甜的血腥味一直围绕在季舒身边,他神色迷茫,殊不知身后那只纤纤细手,已经被血丝拉成的网给覆盖,滑腻感令她快要抓不住推手。
很快夏水就发现自己的半身脱力,她不知自己是因为失血过多,唇和脸儿成了一个色,发丝粘着shi漉漉的汗水打着卷儿贴在脸颊上,领口早已粘shi一片,她砰地到底,眼前白光转暗,再也记不起任何事。
“夏水!夏水!”季舒从暗光中蹲下身子,抱起她大声地喊她。
可是她醒不过来……醒不过来……
他头一次露出慌乱的神色抬头朝周围张望,荒郊yewai,杳无人烟。
他们顺利逃离后,季舒和蕫虚先生在书房商议后,立即向水色山庄后的勿雨山下令,派出“七弦”回到他们遇上强匪的小树林,将那些强匪统统绞杀。
刚回到绻云院,季舒还不知道能脱险是碰上了日食被夏水巧妙利用,并一直怀疑夏水跟日神有关,后来翻阅经典的时候知道了天文上有一种名叫日食的现象。但从此,季舒也不得不承认夏水的渊博,他果然没有小看她。
书房里,他还和蕫虚先生提起夏水利用日食来吓唬那些强匪的事,蕫虚先生高兴得大笑击掌,赞叹道:“慧黠,当真慧黠过人!”
从那之后,夏水算是护主有功,一大早上,夏水刚睡醒还没从被窝里起来,张大娘和小孩儿就敲了她房间的门走进来,张大娘给夏水做了炸芝麻球和南瓜小饼吃,小孩儿也来凑热闹。
小孩坐在夏水右边的chuang上,张大娘端着两个小碟坐在夏水左边,三人的欢声笑语引来了季舒。
“公子。”门外那熟悉的剪影引来夏水一声呼应。
“公子?”小孩也回头看去,却又转过头对夏水笑了:“小水姐姐比我们都先知道公子来了,对公子都有特别的感应了。”
“你呀。”夏水在他额头上轻轻叩了一下,嗔他一眼,旁边的张大娘也是富含深意地偷偷笑了。
夏水心里有些乐得得意,看他季舒这次怎么报自己的救命之恩,哼。
小孩过去搭把手,其实季舒自己也能很熟练地推进来。
他看到夏水的时候,脸上挂着常规的笑容,就是那种夏水不屑一看的,从容自若似乎早已洞悉一切的笑容。
“今天好些了吗?”
当季舒说出这句话之后,夏水在绻云院的命运,才像是来了一次大反转。
季舒安排夏水去校场学武。
说是报答夏水的救命恩情,顺便让她学些武艺,以后就是不用那点能害人害己的小聪明,也能真刀真枪地击倒对方。
城中的有名书法家水若菡也出现在队伍里,他想学武来的,因为他的娘子水形和季舒是好友,其实也可以说是季舒非常喜欢水形这个生意人,受惑于她身上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也倾慕于若菡的一手好字,得知若菡想学武,就请他来了这了。
夏水和若菡是同一天来的,两人很快就熟识起来,并且夏水也才知道季舒以前不在院子里的时候原来都在校场上处理事务,在绻云院带了快一年,她是连公子的行踪都不关心的。
来到校场的第一顿饭季舒派人去叫夏水一起吃,她一看碗里有肉,丢下一句我吃素就走了。
蕫虚先生不能相信地看着走出去的夏水,道这是对恩人的待遇,没想到还没到恩人的心意。
后来吃饭的事季舒也就不再管她,晚上那顿她想在校场吃就在校场,想回绻云院就回绻云院。
之后吃饭的事,夏水都是跟着若菡一起在校场上吃。
对于校场上的练习,第一天还好,跟着队伍跑操训练拳掌功夫,第二天即使感到第一天过于疲惫产生的腰酸背疼也没事,想着校场上的操练就是这样,到了第三天夏水就受打击了。
午饭时间大家排队去打饭,夏水垂摆着两条胳膊,步履无力如同脚下是绵软的棉花垛,走着走着累了,干脆席地而坐下来歇息,对面是让人坐的一根砍倒的粗树干,她还没走过去就无顾忌地坐下了。
若菡领了吃的和水去找夏水,在她身边坐下,同样是席地而坐,不管地上黄土浮尘沾了衣服有多脏。他笑着把包子递给她,说:“小水,吃饭吧。”
夏水扭头低垂的眸子看看包子,平时都是饼的,她又看看若菡,说了句:“我吃素。”就继续低下头要这样睡过去的安静下来。
若菡把刚才留下来拿在另一只手里的包子递给她:“这几个是素的。”
夏水抬头看了一眼,说:“有鸡蛋,还是肉的。”
若菡笑了说:“哪儿有鸡蛋啊。”心想小水还不信了,若菡把包子掰开给她说:“这里面有胡萝卜,有粉条有豆腐,吃吧,不吃你会饿的。”
夏水把包子缓缓接过来,心情极不佳地摇着里面的馅儿。
若菡看她不高兴,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夏水忍不住就想掉眼泪,立即张开大口咬上了包子,若菡看到她一下子吃这么大口,把手中的水囊递给她,轻柔地来了一句:“小心噎着。”若菡总是那样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温柔,话语平淡,但极易感染人。夏水更想哭了,不愿被若菡看见没去接水囊。若菡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水形来了。
若菡回头看见那一袭雪白淡蓝,犹如雪域高原的圣洁山顶与蓝天,他不由地呼了一声:“娘子。”随机从地上站起来。
水形笑容依然温柔如阳光下的清风,步伐款款大方:“相公,正吃饭呢?”
背对着他们独坐在地上的小小可人儿听到了一个温柔化万物的声音,知道这是若菡的娘子,他们都这么温柔,真是世间美好的一对。
若菡见到水形就兴奋高兴来精神,点头说是:“是,娘子吃了吗?”
听得出他那样的关心她,有点小心翼翼的幸福感和急切想知道的关注。
水形笑着说:“还没有,今天坊里有点忙,一得空我就过来了。”水形看见坐在地上正大口吃包子的小姑娘,水形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还是问:“这位是……”若菡侧身让开,水形走过去轻轻从地上把夏水浮起来,一边柔声问着:“怎么在地上坐着呢?是不是太累了?”
手里可怜兮兮的捧着个大包子的夏水,即使已经把包子咬出了一个大缺口,那包子被拿在手里和她的脸比起来还是显得太大,她双目盈水,泪珠儿早就摇摇欲坠,此刻顺着水形的缎面雪丝绽花儿鞋看上去,她一身干净出尘的着装,生得比芙蓉清俏,身上还有淡淡的花蕊香气,是四月的风光、五月的树荫、六月的莲香,夏水在目光定格在她容颜上一秒后蓦地脸红了,她说:“你就是若菡的娘子啊?”
水形微笑着点点头说:“我是。你就是夏水姑娘吧?”
夏水抬眸见她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喜悦的光芒,不由的心中温暖拂过留下感动,夏水点点头,水形笑了,说:“我叫水形。”夏水光看着若菡就知道若菡是季舒的客人,这水姑娘看起来更像是客,他们都还不是季舒一般的客。平日里她对季舒的客人都不大感兴趣,出入缱云院来来往往的客看来看去就那么几种,来办事的、有所求的、为季舒所用的,他们看起来和季舒没什么利益关系,毕竟这两人气质脱俗,应该是季舒欣赏尊敬的那种朋友吧。
在夏水看着他们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季舒的人来走来传话:“水姑娘,水先生,二公子有请。”
水形点头应了,若菡站在水形身边,一手背后一手在前,书卷气息有增无减,他回头看着夏水说:“小水跟我们一起去吧。”
夏水摇摇头说:“二公子是请你们吃饭,我是丫鬟不便同去,你们去吧。”她话里平和。
水形笑着对她说:“没事的,我们一起去吧。”
夏水又摇摇头:“不了不了,你们去吧,我在这儿就好了。”她这么说确实有点和季舒赌气的意味。
水形的目光落在若菡手中的水囊上,若菡便把手中的水囊递给了夏水:“小水,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夏水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对他们晃晃手中的水囊,抿出一个笑容,说:“去吧。”
然后他们二人轻声地说着话走远了。
她看看自己手里,一手包子一手水囊,又席地而坐慢慢吃起来。回忆刚才水形那身干净浅色的衣裳和她纤尘不染的模样,渐渐产生出莫名的怀恋,也不知道怀恋的是什么,总之是一种逍遥自在神清气爽的感觉,不似现在,艳阳之下满身黄土,汗流浃背,呼进头脑里的都是闷闷的热气。
她手里的包子刚吃完,季舒就自己推着轮椅悄悄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