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看到面前的男子,面上分明写着局促二字,一时间心境复杂。
他向来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和陈茜称兄道弟,以前这么想,现在,更是如此。他深知这人的优秀,珠光月华,不过如此。陈茜对自己的照拂,子高怎会不知,但就是如此,他便更不能拿些琐事去烦扰他。
他能追随陈茜,受他的几分照拂,已经很知足,更何况,自己这条命都是陈茜所救,他又怎可再让他不好行事。
韩子高已然猜到,陈茜所指,怕正是徐州厅堂之事。
其实,他对结果已经很感激,入兵打仗,本就是他心之所向。此事中,连些皮肉之罚都没受过的他,自觉这个结果真真已是陈茜的大照拂了。
而陈茜,竟以为是自己的不信任嘛?
“大人。”子高僵在空中的手终于找回了知觉,白皙的手指轻拈着茶杯放下,“属下追随大人已有数月,往后也一直会追随大人。于属下而言,只有大人才让属下全心地追随。”
我追随你,因为我信任你。
陈茜只觉的胸中豁然开朗。
其实他早该明白,韩子高这样的人,在决心追随自己的那一刻,不就已经是信任了吗?而他这些日子,真是庸人自扰了。
然而,一想到这人对自己身体的不在意,陈茜仍是止不住质问。
“五小姐已说与我,你膝盖伤势如何了?我听闻你当日便背着荆条跪了几个时辰,你大可不必如此。”陈茜恨不得亲自查看韩子高的伤势,却终是担心子高窥破他的那些心思,关心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终于吐了出来却带着几分生硬的味道。
“已大好,皮外伤而已,大人多虑了。”并未想到陈茜会直接问出来,韩子高愣了一下,才开口道。他倒是如实回答,那些小伤,比起战场上士兵的伤势,不足挂齿。
明明知道韩子高所言非虚,而且那些伤势若放在自己身上完全可以忽略,但陈茜就是不愿意看到韩子高一脸无所谓的神色。这种感觉,让陈茜有些无力。
“你应该对自己的水平有个正确的估计的。”陈茜冷不防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韩子高这句话真是没听懂。他眉峰蹙了一下,眼神看了过去,里面的疑惑并未加以掩饰。
“路遇那吊睛大虫的时候,我自有打算,你不该鲁莽地跳出去。”陈茜说着觉得又显生硬了,补了一句,“太危险了。”
显然,韩子高的注意力只放在了前面。
“大人,属下的错。”子高忙起身,单膝跪在了地上,“请大人责罚。”
语气......诚恳十足。
陈茜:“......”
他的意思,难道听起来是在秋后问罪吗?
是他表达的问题,还是这人理解的问题?
貌似,这几日,他是越来越发现这人的“愚笨”之处了。
陈茜一时哭笑不得起来。
“子高啊子高,我倒是才发现,你除了头脑聪明通透外,怎的就找不着别人言语中的重点呢?”陈茜失笑,索性将手中已半温的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那品茶的耐心,是被又气又笑地,磨了个七七八八。
子高听此一言,才明白过来陈茜的意思,竟生出些许不好意思。
他依陈茜隔空虚扶的手势站了起来,重新落座,有心化解自己误解引起的小小尴尬,笑道:“属下倒是不担心,大人英明,怎会让卑职等人受伤,大人的三箭,可是把那大虫逼退了。”
本是化解尴尬的话,说着说着,子高的心里生出了认真。陈茜这个人,总让人无端的信任。仿佛再大的事,只要看到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下面的人也生不出丝毫退缩。现下,就吴兴态势,驻守长城县实属一招险旗,但他相信陈茜,这一千左右的军士相信陈茜。
没有理由,信任和追随,赴汤蹈火。
韩子高不知,他的话,让陈茜心里生出了几丝悸动。“怎会让卑职等人受伤。”陈茜心里咀嚼着这话,他当然不会,他要尽力护着这些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也要尽力护着他。
罢,有时候,这人不愿拿自己的事说与他,那他,便尽力护着他就是。
既然想护他,那便不需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