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三日半的行程,有惊无险。对于韩子高来说,每天除了打点好女眷的吃食住行,倒也没有什么事。有那么几个人,倒也知趣,没有闹出什么来。
徐州。
正是阴雨绵绵的季节,滴滴答答的雨点落在青石板上,叮咚之声丝毫不输于文人笔下的雨打芭蕉。
韩子高却毫无欣赏的雅致,他靠在走廊前的柱子前,越来越不安。
四日了,失去陈茜的消息,已经四日。
自那日兵分两路后,竟是连一封书信都未收到,不知行程可还顺利。
心下一阵阵的不安,如若应陈茜所言,对方已先下手为强,他这一去,不知是否凶险。
深深吸了一口气。
战场本来就是凶险的,他不能想太多。这区区两千的兵力,再加上徐州少得可怜的守军,他必须用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连他都这般不安,夫人她们想必更不好过。不可,不可,他一定要镇静应对。
另一边,广陵。
夜色正浓,残月朦胧。
“何人?”
“吴兴太守,陈茜是也。”高举的旗帜和腰牌在火把微弱的光下朦朦胧胧。
临时筑起的寨门吱呀地慢慢打开。
几百人的部队静悄悄地潜了进去。
帐里烛火跳动。
“叔父还不下决心吗?”陈茜单膝跪地,长剑支在地上。
“子华贤侄......”陈霸先踱步,“定是那下面的人欺瞒于王兄!我与他义结金兰,他不会这样做的。”
“叔父,王僧辩执意要立那萧渊明为帝,不也是不顾叔父反对吗?叔父,王僧辩的背后呢,是北齐!北齐会放过我们陈家吗?”
世人皆知,王僧辩欲与北齐交好,而陈霸先却是对北齐不假辞色。
“叔父!即使是下面的人欺瞒于王僧辩,先斩后奏,难不成他知晓之时还能斩了他们?!叔父三思哪!”陈茜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没有关系,他已经准备好了,即使叔父不同意,明日一早,也已经是遍布全国的清君侧战书。
先斩后奏,这一招,他陈茜也会玩。
“先不说这个,你身边怎的只有区区数百人,其他人被你安置于何处?”
“叔父放心。我已安排好。明日,必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办事我素来放心,且与叔父详谈一番。”
“是。”
烛火下印在帐上的人影,影影绰绰。
“大哥。”
将要行至自己营帐的陈茜打量着叫住自己的人。
“数月不见,顼弟竟似长高了几分。”叫住他的人,正是二弟陈顼。
陈顼垂着头:“小弟早已过了长个的年龄了。”声音很是沉闷。
“可是有事,怎的情绪如此消沉?”陈茜慈爱的看着小了自己近十岁的弟弟,自己这二弟,这几年一直跟着叔父历练,倒也成长了不少。
陈顼似是下定决心般抬头道:“大哥,如若和王僧辩开战,置妍儿于何地?”
“什么?”陈茜的脸上浮起一丝疑惑,“这又与她何干?”
陈顼定定地瞧着陈茜,面上,竟是一抹嘲讽。“你便是这样为兄长的吗?王朗可是和妍儿有婚约的!”
陈茜这才记起,那王朗是王僧辩的儿子。
这对他来说已不重要,更重要的,却是陈顼此时的态度。
陈茜冷哼一声:“这便是你对长兄说话的态度!”已是皱着眉,面目上尽是不满。
陈顼侧头,面露倔强。
“陈顼,你给我听着,大丈夫立于世,怎可羁绊于这儿女私情。若战事顺利,把这婚约毁了不就是。”陈茜说完便转身离去,行了数十步,终是不忍,“顼儿,为兄知你心悦于妍儿,若你担心她名声受损,你大可,向叔父求亲。”
离去的银色背影慢慢变暗。
陈顼立在原地,面上,似悲似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