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儿不管不顾跑到吴兴,就为了这么件事!你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如何掌管后院!”陈茜毫不客气地开口训斥道,“既然不知如何处理,现在我说了,你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若是这般多的想法,你问我做甚!!”
他狂躁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待他说完后,伏着身的沈妙容已经半瘫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茜,他何时,对自己说过这般重的话?沈妙容悲从心来,眼泪不由地便留了下来。
陈茜一股脑地说完后,回过头来,正看到沈妙容泪流满面的模样,他心里莫名的怒火,便生生间卡在了胸口。
他有些懊恼地走了两步。
“我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陈茜深吸了口气,极力压制着心中的躁火,“奔波一路,照顾药儿歇息去吧。”
他转了身便朝外走去,行至半路,顿了顿脚步。
“既然已经来了吴兴,那便安置在这里。现在的情形,决不允许你再擅自做主张!”
陈茜说完便迈步离开了。
沈妙容终于支撑不住蜂拥而来的悲切,软软伏在地上,抽噎起来。
他生气了。
因为她擅做主张来了吴兴!
就因为她擅做主张来了吴兴,他对她说了那般从未说过的重话......
她为什么要来吴兴?
一个潘氏,还轮不到她巴巴儿跑到吴兴!
沈妙容慢慢抬起身来,挂满泪珠的双眼射出几道仇恨的光。
韩子高......
若不是谣言言之凿凿,她会这般不顾一切地来吴兴吗?!若不是韩子高,她会被陈茜这般忽视呵斥吗?!若不是韩子高,她沈妙容会这般狼狈不堪吗?!
她那般惶恐,那般焦急,那般忐忑地赶到吴兴,只怕迟一刻,她的丈夫变成了别人的人!
只怕迟一刻,她的夫君,便会落人手柄,遭天下人耻笑!
他却用那般凉薄的口吻斥责她擅做主张!
擅做主张?!
以为她不知道吗?
韩子高难道没有擅做主张过!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夫人......”进来的丫鬟小心翼翼想要扶起地上的沈妙容。
“滚!!”沈妙容尖利地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了丫鬟,指尖攒在裙摆上,手背上涂抹的大红色蔻丹鲜红夺目。
韩子高!!
我沈妙容,与你势不两立!
树影绰绰。
那月光下的树枝倒影扭成各种千奇百怪的模样。
陈茜坐在屋顶,目光望向北方,眸色暗沉不明。
身边轻落下一人来。
那人一言不发地坐在陈茜身侧,陪他一同望着北方。
一时间,安静地只听得到微微的呼吸声。
“我是不是很无能......”陈茜的声音轻飘飘的。
韩子高伸出手,抓住陈茜冰凉的手,把掌心贴在陈茜掌心。
“你不是万能的。”韩子高的掌心温暖,让陈茜一阵恍惚。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
韩子高沉默了会,从腰间解开一壶酒来,递到了陈茜面前。
陈茜接过酒,猛地灌了一口。他突然把韩子高拉向怀中,面色发狠地把他的头摁向自己。
唇齿相贴,酒液顺着陈茜的唇渡到了韩子高口中。辣人的酒在陈茜狂烈近乎掠夺的吻中灼灼燃烧。
他的舌柔韧却满是占有欲,和着酒液搅动着韩子高的唇舌。陈茜摁着韩子高后脑的手渐渐下移,在韩子高脖颈处停下。
急促的呼吸声打碎了宁静的夜晚,暴风雨般的激烈几乎让韩子高坐不稳。
他任由陈茜吻着,将手轻轻放在陈茜后背,似妥协,似安抚。
不知过了过久,陈茜掠夺的吻慢慢缓和了下来,他将唇移到韩子高颈部,将微乱的发髻埋在韩子高脖颈。
韩子高清晰地觉得脖颈出传来一阵凉意。
他在流泪。
陈茜在流泪。
韩子高只觉得心口某个地方,闷闷的,有苦涩,有颤栗。
良久。
陈茜抬起头来,目光躲闪着有些不敢看韩子高。
他抓起酒壶又灌了一口烈酒。
韩子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也就着那酒壶喝了一口。
“你......”陈茜微微诧异,“我从未见过你喝酒......”
韩子高侧眸看了眼陈茜:“舍命陪君子。”
陈茜勾唇一笑:“那谣言是你传的吧。”
“嗯。”
“你还真敢说,不怕我治你的罪?”
说陈顼是无名小卒,虽说这谣言传得效果是好,但终究......
“若是你要治罪。”韩子高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陈茜,“那便是北齐传的,子高,死不承认。”
陈茜愕然了一下,哈哈大笑了两声,抓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面上方时的郁郁已不见分毫。
韩子高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这样的陈茜,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韩子高知道,陈茜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郁闷。
刚才那个问题,如果陈茜真的要治他的罪,他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但韩子高知道,没有这个如果。
因为陈茜,不会那样做。
他向来都比任何人清楚,什么是大局。
那一晚,两人坐在屋顶,你一口,我一口,将那壶极烈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两人都忘了,韩子高极少喝酒的一个原因,便是他酒量不好。
韩子高一直不记得,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停留在了酒壶中清亮的酒业倾斜而下的情形。他只知道,第二日的时候,他衣衫不整地躺在自己的卧室,头痛欲裂。他是如何回来的,在这之前,在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而当他问起陈茜自己可有失礼之举时,陈茜却如惊弓之鸟般打着哈哈便避开了这个话题。
以后的很多年里,每当韩子高试图问起时,陈茜都会用各种事情搪塞过去,以至于韩子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不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这导致的后果便是,韩子高自此之后,再也不敢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