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小楼已装修得差不多，说是装修，其实也就是把线布好，把墙刷白，因为地板砖都是小块的，马赛克那种，砖的光泽度差，铺出来效果也一般，李晓虹不想过几后再麻烦返工，她可是知道原有的地板砖再敲掉得有多费事。所以，除了几个卧室，其他地方直接用水泥找平完事。卧室里，则是用木板铺了一层，刷成了浅棕色，配上只上了清漆的松木家具，米白色的窗帘，显得时尚而温馨。
景玉表嫂来她家看过后，啧啧称赞，说如果她家的房子要盖，就照李晓虹家这样的盖，也要这样装修。李晓虹直接把孙扬画的结构图给了她一份。
孙扬正在吴里镇的街道上走着。比起初来的时候，整个镇子有了翻天必履地的变化。整条镇上的主街道，都用沥青铺过，显得宽敞整洁，一直通向县城。从镇上到各个村的路，则按张梅英说的，铺上了煤渣与石子，也尽力都夯得平整。
听爸爸说，事情比想象中更容易得多，因为各个村的村民都为原来的土路所苦，镇政府一带头，修到哪个村的路，那个村的村民都争着出力，最后所花无几，只是几个运输费。而去县城的咱，县里领导听了镇上的汇报后，也采取了这种办法，县里又加了一部分钱，把整条路和国道连通了起来。
现在，树木萧条，路两边的两排杨树，像沉默的标枪，直刺蔚蓝的天空。可以想象，到了夏季，该是如何的树叶婆娑。
田野里，一大片一大片褐色裸露的土地，那是留待春天种烟叶用的。这一切，给爸爸带来了极大的赞誉。在省报的一大块位置上，也曾有过一篇文章，赞扬了爸爸建设新农村的魄力与眼光，并号召大家向爸爸学习，给农民多办事，办实事。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小姑娘的建议呢？“具有前瞻性的眼光和极大的实际操作性，很快就可以推广开来。”这是向来不轻易赞扬别人的爷爷的话。
如今，李晓虹搬走几天了，孙扬自己一个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上，觉得街道特别空旷，自己特别无聊。
想到这里，心中的那个愿望更迫切了，他加快了脚步。
镇上经济发展了，明显的表现就是道路两边的房子，越盖越气派，二层小楼如雨后蘑菇，一个个冒了出来。更有不少在大门上安上了红色的大铁门，门口贴上了喜庆的瓷砖，越发显得镇政府的小楼黯淡破旧不少。
二楼的会议室里，孙锐正坐在首位布置任务。
“回头各个村的支书回去，统计一下自己村大概种烟叶的面积，我们也好进行下一步工作。今天会议到此为止，好，散会！”
“孙扬来接爸爸了啊？”
“才多久，个子又长高一大截了！”
“学习又好，长得也帅，真是虎父无犬子！”
大家纷纷上来打招呼，孙扬一一回应。
父子俩儿并肩一直往前走，儿子都这么高了，还一向懂事孝顺，知礼上进，孙锐心中欣慰地想。
回到住处换过家常衣服，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有什么事吗，孙扬？平时你可不会去我工作的地方找我的。”儿子不让喊他扬扬，说是自己长大了，不能再叫小名。
“有些心烦，就这么个小院子，走着走着就到了你们开会的地方。”
父子两个相依为命，一向无话不谈，像哥们更多过像父子。
“有什么事要倾诉吗？你知道的，我可是有一双好耳朵。”孙锐指指自己的耳朵道。他从未见过儿子这样迷惑的样子，儿子一向独立，动手能力也强，让人觉得他一个人也可以生存。想到这里，孙锐觉得对儿子更多了些愧疚，这段时间只顾着忙，对儿子关心太不够。
孙锐这才发现，儿子已不再完全是少年那稚嫩的样子，更多了青年的朝气。
“爸，你快调走了吧？”
“好家伙，这你都看出来了？”孙锐拍拍儿子的肩，坚硬的面容多了分柔和。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已在这里干了这么长时间，又做出了这么大的成绩，吴里镇的变化有目共睹，按理说也该要动动了。”
“还要过一段时间看看。”孙锐表情有些高兴，但只是含糊地说。
大概爸爸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孙扬之所以急着来找爸爸，除了他前面说的因素，更是因为他不想说的事。
昨夜他做了个梦，梦中的她，是李晓虹长大的模样。鸭蛋脸、过耳齐发、明亮的双眼、饱满的额头，上面还有一个小痘。她垂落的发丝轻拂过自己的脸，痒痒的，香香的。少女红润的脸泛着健康的光泽，怎么看怎么像个大苹果，自己激动地上去咬了一口，李晓虹还对自己笑了笑，
再然后自己就从梦中惊醒，才发现梦遗了。
孙扬自然知道这是自己长大了的标志，想到这一幕，他不由耳朵一热。不过，他可是知道大人和老师对这事的态度，这时候根本拿这事当洪水猛兽。虽然自己爸爸一向开通，可自己和李晓虹还这么小，大人也绝对不会赞成，一个处理不好，还会影响到李晓虹。
而李晓虹一向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只是当自己是个聊得来的好朋友，完全还没有那根弦。也是，她还太小了，根本不会懂得这样的事。不过，正因为她小，自己可得跟紧了，属于自己的大苹果，可不能被别人咬了去。
想到这里，他镇定了一下，觉得脸上没有一丝异色，才说：“爸，反正你也快走了，我想转到县初中去，每周我再回来，你天天都忙，我一个人上学太无聊了。”
孙锐不动声色，不是这儿太无聊，是因为李家那个丫头走了的缘故吧。不然儿子早不要求转学，晚不要求转学，那个丫头走了他就要求转学？
咳，儿子大了，不再紧紧跟着自己的脚步，就像小鹰一样要展翅高飞了。可是两人那么小，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孙锐刚想吩咐几句，却见儿子更多是一种无趣与百无聊赖，倒不似意乱情迷的不舍难过，儿子还小着呢，哪里懂得那个，别自己出言不慎原而让他懂得就不好了。于是到嘴的话就改了，
“你不想在这里，觉得无趣，不如就回颖州吧。跟着你爷爷住也行，那里教学条件也好。”
“我觉得初中课程还行，在哪里学都一样。”孙扬实在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一摊亲戚。
“那好吧，也难得你遇上一个可以聊得来的，想转去县城也可以。”孙锐似笑非笑。
说话间，孙锐再观察儿子表情，发现他毫无异色，才确定，现在的儿子，还只是对好朋友离别的不适应。
孙扬这才放松了口气，如果爸爸不同意，他也不会硬撑着要转校。不过爸爸工作太忙，两人住在一起，也没有多少独处的时间。再说，他现在才想起，妈妈已去世多年，爸爸是个壮年男子，和他共处一室，不会影响爸爸找第二春吧。
“我看李晓虹家的房子建得很好，如果我们建房子，也照她家那样建吧。”
“你还没去过呢就知道她家房子好了？”孙锐笑问。
“我觉得她的构思很好，上次我替她画图了。”
“什么构思？”
“您看。”孙扬随手拿了纸笔，在桌子上画了起来，正是李晓虹家房子的设计图。
“她把客厅这块做大了，并且加大了厕所的功能，是不是住着更舒服？”
“这个孩子，想法总是那么与众不同，不过仔细想想她的话，还真是很有道理。”
“是啊，爷爷都夸她有前瞻性。”
“所以，你愿意和她交流，我也是很乐意的。交朋友嘛，友直友谅友多闻，对自己只有好的。年少时的情意最真，并且我看那丫头，心性也好。你国泰叔可和我夸了她不少次，说她重情义。”
“那我这次去县城上学就先住她家吧。”李扬眼睛亮亮地说。
这孩子，话在这里等着自己呢。想起自己和杨影，也是青梅竹马，结婚后琴瑟和谐，孙锐心一软，反对的话就说不出来。
“那你可不能给人家惹麻烦。”
“放心吧，您放心吧，我是那种人吗？”
孙锐笑了，也是，自己儿子懂事得自己有时候都不觉得他是孩子，吩咐也是白吩咐，不过做父母的都是这样，总不放心孩子，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知识都一下子都塞进他们脑子里。
一时间李锐有些萧瑟，儿子都这么大了。杨影，他很棒，是一个优秀的孩子，你就放心吧。
看看这样的爸爸，临出去前，他郑重说了一句，“爸，你再找个人和你过吧。”
孙锐一楞，才反应了过来，他拍拍儿子的肩，“我知道了，你不要操心爸爸了。”
孙扬直视着他，“我是说真的，妈妈去世也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找个伴了，我看镇上那个黄阿姨人就挺好的。”
说完，孙扬就转身上学走了。
看着儿子朝气蓬勃的背景，孙锐想，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