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血——”重无牵强的扯动了一下嘴角,纤弱的声音还是立刻就被樱容夜听进了心里,他毫无犹豫就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往重无被刺的手臂上划去,鲜血瞬时就如泉涌般流泻而下。
时间一秒一秒而过,重无的手臂被浸湿在血色中,感受到体内的流失却让她痛得更加清醒了,她猛地睁开了双眼,也不去管还在流血的伤口,即刻就又一次点了自己的几处穴道,她迷迷糊糊中要樱容夜替她放血并不是为了让体内气血逆流的血气恢复顺畅,而是单纯的强制自己痛到清醒过来,她知道除了她自己,没人救得了她,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了解骨荼经。
“绣儿,最左边白色的那瓶。”
绣儿机械般的立马拿了过来,樱容夜打开倒出一颗给她服下,然后才替她包扎起手臂的伤口。
重无并没有精力去在意手上的伤,一心只顾着运行骨荼经把分散的内力集中消耗,而樱容夜下手也十分细心温柔,根本没有妨碍到重无。
接连又吐了两次血,重无才沉沉昏睡过去,樱容夜看着地上她吐出的黑血,看来是把体内的毒血都逼了出来,又替她把了一次脉才安下心来,疲倦的看着她睡去的容颜,他突然发现,如果没有她,他恐怕无法独自活下去,这个女人对自己都可以这么狠,让他怎么放得开手。
“她怎么样?”沐言萍看着床榻边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心也随着颤抖起来。
“暂且没事了。”樱容夜知他是出于自责,其实自己比他更加自责,要是没有他的那几句话,她也不会一时气血不顺,“你去叫绣儿准备一些上好的补血药先熬着。”
“好。”沐言萍应了声就转身出了门。
整个晚上樱容夜都抱着重无,当清晨的阳光透入窗下的时候,他也还是没有合眼,加上之前在院子中站了一夜,他也已经足足有两天没有睡了,他担心他一睡着她又会有什么变故,再者也实在是安不下心睡觉。
绣儿准备了早饭拿进来樱容夜也是一口都没吃,直到临近中午,重无才慢慢醒了过来,还没睁开眼就感受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他呼吸的频率和心跳声在身后清晰可辨,她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尽情享受来自他的温柔。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嗯——”重无懒懒的回应,“夜,醒来有你在,真好。”
樱容夜展颜微笑,一手顺着她的发丝握向她的手,十指紧扣,他看着那紫色的戒指,脸上是难得的从容安详,“这戒指曾是我祖父送给祖母的,听祖母说,那是他留给她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因为它本身的价值,而是它见证了他们的感情。”
重无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倒是舍得给我。”
从背后吻上她的发,他能闻到她身上独有的冷冽的寒香,“祖母去世的时候把它交给了我,让我给最爱的人,我一直只把它当作是对祖母的思念,从没想过给任何一个人。”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他甚至都看不见一丝光明,只有在看到戒指的时候,才会依稀记得祖母慈爱的笑容,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一个人。
“是么,反正给了我就是我的了,可不能再要回去。”
樱容夜看着她任性的样子,宠溺的又抱紧了一分,“就算你想还给我,我也是不会要了。”
“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你以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重无么。”
重无笑得一脸甜蜜,十分郑重的说道:“我会永永远远的戴着它。”说完又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就有些恍惚,“真希望我的永远也是你的永远。”
“我也只想一直陪着你。”
“夜,其实······”重无缓了缓情绪,“其实我已经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长到可能你都无法想象,而且,我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口气说完,却不见身后之人有半点的反应,重无心下乱了分寸,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信,而信了又能信几分。
过了片刻,樱容夜才似思索着玩味的问:“那——你到底活了多久,又是来自哪里呢。”
“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没有武功,但是在那里人人平等,和这里有着天差地别,大概一百年前,不,还要多几年······就——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梅华的事,就是梅华死的那年,我到了这个世界。”她省略了重生在梅华身上的事情,不是她故意不说,而是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樱容夜轻微皱了下眉,复而又舒展开来,“没想到无儿这么长寿。”
“喂——你都不觉得奇怪么,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容貌没变,为什么不会死啊。”重无心中腹诽,这家伙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那你为什么容貌没变,为什么不会死呢?”樱容夜一副好玩的样子看着她的侧脸。
重无无奈的噘了下嘴,又似认真的说着:“我曾经想许是因为我是异世之人,但是最近我越来越确定,是因为我所练的《骨荼经》,只要我有偏大的情绪波动,它就会自动控制到极致平稳的状态,我的体温不仅比平常人要低很多,而且性情也会很凉薄,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动感情,一直以来,我都想去在乎某些人,可是到最后除了寒冷却感受不到任何失去的遗憾。”
“世上多有匪夷所思的事,但是那些年,你肯定很孤独吧,我都想象不到这么长的岁月你是如何度过的。”
听樱容夜如此说,重无倒是释然了不少,“所以现在能遇到你们,是我觉得最幸运的事。”
“嗯?你们?”
重无下意识就立刻改了口,“嗯,重洌和言萍就像家人一样,现在还多了重昕。”说道重昕,重无坐起身,“对了,还不知道重昕的伤怎么样了,要替他换药才是。”
樱容夜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你自己的伤比那小子严重多了怎么不见你有多重视,现在倒有力气关心别人,换个药让绣儿去。”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重无听话的躺了回去,“我还想说,绣儿和昨天的彦姬其实是繁亡阁的人,我还没习惯老是麻烦她们。”她想她还是应该先和他报备一下。
听见繁亡阁,樱容夜也是怔了一下,“你是繁亡阁的人?现在你身上还有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觉得意外了。”她是准备一下子给他扔多少炸弹啊。
“不,她不是繁亡阁的人,她是繁亡阁的阁主。”彦姬不苟言笑的从窗外翻了进来。
樱容夜当下就黑了脸色,“是你没手敲门,还是没有门给你走。”
重无也是尴尬的问:“彦姬,你——听了多少。”
“阁主放心,只听见了最后两句。”她看了一眼樱容夜,“我担心阁主的身体,最主要的是据密探来报,皇甫墨晔从昨天开始就发布了召集令,恐怕近期会有大的动作。”
“彦姬,我想调繁亡阁的人,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我这就去。”彦姬很快退去,重无正了脸色看向樱容夜,“他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楼以生失踪,扬正堂被灭,有人称楼靖和为了寻找儿子早就回来了,可是前段时间却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恐怕——很难办。”樱容夜思索了片刻,“要与他抗衡能胜的几率并不大。”
重无见他露出难得的没有把握的表情,故意转开了话题,“对了,为何你不练《未龙炎》?凤若丹不是在你那了么。”
“要练就必当要先废去所有所学。”他故作轻松的摸了摸她的头,“且不说眼下我没有时间,本来我拿《未龙炎》也只是为了将属于柳未府的归于原位,并非真有打算去练。”之前他并不是这样想的,但是谁叫他遇到了她,“若是可以,我更希望无儿能早些离开这里。”
重无对前面的那句话不置可否,对他最后说的那句却就当没听见,“也是,但凡这种复杂的武学连带着风险也越大。”重无轻抚他的眉间,那一抹疲倦之色并没有逃过她的眼,“我现在身体好得很,你昨晚肯定没休息好,再睡会儿吧,我去帮重昕换药。”说着就翻身下了床。
樱容夜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是真的身心疲惫,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就像昨晚受伤的是其他人一样,心里最后的一丝担心终于卸下,才刚刚闭上眼,就听重无略惊的声音传来。
“我的衣服不是你换的吧?”
他也没睁眼,只是淡淡的反问,“不然呢,那么脏怎么睡。”
重无瞧了瞧床单和被套,又盯着那毫无表情躺着的人,“床单也是你换的?”
樱容夜无奈的一手撑起头,睁眼看向她,“你忘了那上面沾了血渍,沐浴了总不能让你睡不干净的。”
“沐——浴?”
“是啊,怎么了。”他突然好笑得逗起她。
“没——没事,你——继续睡吧。”重无说着就披了外衣推门而出。
樱容夜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窘迫的样子,顿时嘴角划过浅笑。